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魔王莫慌 作者:辰美辰 文案: 作为一只仙门小弟子,我的心愿是……世界和平。 但,那个人模人样又自称大魔王的家伙是什么怪东西,不管了,先且收入囊中吧! 可……他半夜爬上床来撩我就很怪异了啊! “喂,做本王的女人吧。” “呵呵,你这话我没法接。” 但既然这样……那就只能…… 某魔王双手互握:“年轻人,你的梦想是什么?” 某女一本正经:“我立志斩妖除魔,以卫正道!” 某魔王:冷漠.jpg 食用指南如下: 男女主1v1,强强联合,一起抓鬼,互相伤害。 第三人称剧情流,仙侠言情,甜宠模式,遍地撒糖,糖里有玻璃碴,结局HE。 内容标签:奇幻魔幻 仙侠修真 欢喜冤家 强强 主角:木澜;七鳐 ┃ 配角:看他们俩秀恩爱的吃瓜群众们 ┃ 其它:魔王莫慌,抱紧我!! ================= ☆、第1章 木澜   无底深渊——   昏暗的人皮灯下,放眼望去尽是青面獠牙的魔人在阴影中不住穿梭。因为今日是魔君七鳐的封魔大典,彼时,六界魔人皆从四海赶来祝贺。   当然,偶尔混进些其他人也是有可能的。   “咣当”一声陡然响起,一个花瓶被打碎,好在周围喧闹不已这才掩盖了声响。   “我的师妹祖宗啊,您小心着些,我们这可是在魔界呢!”   说话的是一个一身黑袍的少年,名唤初二,十五六岁的年纪,模样端端正正,人却有些呆头呆脑,身材矮矮胖胖的像个球,他此刻正嗔怪着身侧的少女。   这少女名唤木澜,一身巨大斗篷将面容遮住,但她双手掐腰,像是被气得浑身颤抖,要不是初二死死摁着她的肩膀她早就一个箭步冲上去了。   “初二师兄,我们这是在哪?”木澜双手一摊,继而愤愤道:“魔界啊!我修仙就是为杀了魔王以报血海深仇!现下大好机会摆在眼前,我定要上去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说着,木澜反手挣开束缚,一甩袖子,撒腿就跑。   初二立即飞身追上,一道气指迸出径直打向木澜。木澜当即被他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初二一边抱怨着一边上前打横抱起捣乱的师妹,左右看了看发现身侧不远处有个两人多高,三人合抱的花盆,于是撇着嘴走过去。   木澜被倒着扔进大花盆中,花盆中虽然无土但是漆黑幽深,她挣扎半天也挣扎不上来,在心里早将初二师兄里里外外骂了个遍。   忽听一声闷响,却见花盆倏尔横空炸裂,木石四下飞溅,以至于有些溅到木澜的身上。   巧的是误打误撞竟解开了她的穴道,木澜从地上爬起来,四下张望寻找初二师兄。却在这时,一个黑色的光影迅速向她打来。   不等她闪身躲开,那光影已经飞到面前。她只觉喉咙一痛,竟是什么东西被吞咽下去,腹中火热,像是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搅了个遍。   她蹲在地上干呕半刻,再抬起头时这才发现,周遭只有她一人。   她站起身,握了握身侧配戴的大刀,提起一口气径直向大殿上方平台跑去。   大殿上灯光葳蕤,木澜周身杀气腾腾,环顾四周,视线所及之处却空无一人。   想她费尽心思这才说服了掌门派她随初二师兄来魔界刺探情况,就是为了能杀死魔王。但是现在别说妖魔了,就连半点妖气魔气也无。   她双手环胸,绞尽脑汁地想了想,遂拔出大刀在殿上一通猛砍。无数灯架纱帐皆被砍碎掀翻,她正砍得不亦乐乎时倏尔感觉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呼吸声。   猛一转头,竟见方才空无一物的矮榻上此刻斜躺个人,他周身黑气缭绕,影影绰绰只能显示出个人影,却看不清体貌特征。   木澜毫不犹豫地一步上前,不等站稳发问。   可是却听得“咚”的一声,她被面前的一道屏障弹开,向后一仰摔在地上。   她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稍缓半刻后从地上爬起,一手握刀一手指着榻上人大喊:“喂!你是什么东西?”   榻上人不做回答,只见他挥起长袖也不知意欲为何。   就在这时,木澜忽觉腹中翻江倒海,她双手作势,闭眼运气,欲将不适之感强压下去却没想到这感觉反倒愈演愈烈,不消片刻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歪,右手立刀左手扶膝,单膝跪在地上。   木澜单薄的身体不住战栗,想吐又吐不出来,只觉得五脏六腑被什么搅来搅去。   “哦?你这是?”榻中传来幽冷的一声,冷清又狠厉。   木澜登时感觉到周身气压紧迫,猜想到榻上之人定是个道行高深的魔修,但是此刻自己连站都站不起来,再反观榻上人的意思竟是要将自己像捏死蚂蚁一般处置。   这么一想,木澜索性将刀一扔,既然打也打不过,那便不挣扎了。   “没见过发疯耍大刀的吗?”   空中寂静……死一般的沉寂……   而后倏尔传出一声轻笑,随后木澜感到周身的压迫之感渐渐退却,那逼人的魔气已然消失。   木澜百思不得其解,挣扎着捡起刀而后站起,脚下小心谨慎地向着榻上走去。   这次却没有屏障将她弹开,直到她撩开纱帐,竟见榻上盘着一条小黑蛇。   小黑蛇二指粗细,三尺来长,黑色鳞片葳蕤生光,它双眼紧闭,浑身发抖。   木澜收回刀,双眉紧皱,双手掐腰,面上犯了难。   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木澜双手互握,简单搓热,伸手就掐住小黑蛇的七寸。这一掐,没想到小黑蛇的头上长出两只角一样的东西。   木澜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她手上缓缓用力欲掐断这纤细的小蛇。   “大殿有刺客!快来人!”   身后陡然响起一声。   此时小蛇忽然睁开双眼,缩头一滑逃离掌心。   木澜伸手将小黑蛇抓起扔进袖口,也来不及看路,撒腿就跑。一路狂奔下来,一口气不知道跑出了多远,直到跑着跑着忽然脚下一步踏空……   此刻脚下是真正的万丈深渊!   眼看她整个身子就要坠落之际,倏尔一只大手拎住了她的肩膀。可她身体一抖,那条小黑蛇从袖口滑出。   木澜下意识地伸手欲捞却迟了一步,眼看小黑蛇就要坠下深渊之际,她迅速抬腿一踢又将小黑蛇踢到半空,这次伸手一捞准确抓到。   初二单手抓着木澜,另一只手捏起剑诀闪身飞走。   他们身后的魔兵穷追不舍,他们在天上飞,魔兵在地上追,他们在水里游,魔兵在后面追,就这么一逃一追,足足追到神魔之井旁。   魔兵们既没追到,木澜二人也没逃脱。   “我的师妹,咱俩要有辱师命了。”初二苦着一张脸,将木澜保护在身后冷冷说道。   木澜倒是一步冲到前面,“唰”的一声拔出剑来。   而初二却是一愣,要说木澜腰间配的武器即是刀也是剑,只是剑刃斜插入刀刃中,外侧刀柄处有个机关,若是想要拔刀就握住机关,若是想要拔剑就拧开机关,所以说她的大刀也是剑鞘。   木澜的剑是师尊亲传,轻易不示人,此番拔出定是做出必死的准备了。   “别别别,师妹,冷静点,我们还没到那个地步呢。”   初二拉住木澜的手臂闪身欲飞,却不成想头顶倏尔出现一道巨大的屏障将他们二人囊括其中。   一股无形的压力渐渐逼近。   木澜的资质比初二差些,很快抵抗不住这威压,胸腔窒堵,登时一口鲜血吐出,歪着脑袋向后仰去。   初二伸手扶住昏迷的木澜,祭出手中长剑抵抗威压,但不消片刻最终还是跪在地上。   眼看着屏障越缩越小,最后,屏障化为一道白光像一道闪电堪堪向初二劈去,初二躲避不开,被劈中后哇哇吐出一大滩血后也昏死过去。   随即只见一阵白光大作,众魔兵俯身跪下行礼。   白光中隐约站起一人,他周身黑气缭绕看不出样貌,只是这逼人的气势足以说明其魔君身份。   七鳐微微抬手,众魔随之呼吸一紧……   下一刻,他抻了个拦腰,嘴中嘟囔一声:“又昏了?不应该啊。”   众魔松一口气,见魔君挥手示意随即全部退下。   黑雾散去,露出一副形销骨立的身材和棱角分明的脸庞。   只见他嘴角一抽,隔空掐住木澜的脖颈,手指关节微微泛白,竟是要掐死木澜,可他犹疑片刻后又转瞬松手。   木澜从空中落地,摔得她睁开眼睛醒了过来,环顾四周发现魔兵早已散去,而后上前欲叫醒初二师兄。   可初二师兄伤得太重,他矮矮胖胖的身体躺在自己的血泊之中早已不省人事。   七鳐自言自语道了一声:“魔珠竟被你吃了?”   一阵冷风陡然吹过,木澜这才意识到身前还站了一人。   她仰头望去,此时阳光斜刺里从山缝中照射下来,魔界交界处每日只有太阳落山的那一刻才能享受到仅仅一瞬的阳光,就这一刹那,阳光照在那人脸上,晃得她抬手遮住双眼,但又出于好奇,抬开二指顺着指缝偷偷望去。   “看什么?你莫不是爱上本王了?”七鳐哂笑道。   木澜有一刻的恍惚,见他瘦骨嶙峋却怎么也不能将他和青面獠牙且膀大腰圆的魔兵相提并论,于是讪讪问道:“你是魔界的人?”   七鳐明显吃了一惊,反问道:“你觉得呢?”   木澜饶有所思想了一番,最后站起身上前拉过站在对面的七鳐,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   “看你像是被他们抓来的,我早就听闻那魔君不好女色。看你面无血色,身体羸弱,也说不准就是那魔君的……”木澜忽然顿住,将“男宠”二字吞回腹中,轻咳一声继续说:“好吧,姑娘我一向好积德行善,此番便救你于水火之中……”   七鳐张口欲骂……   “好了好了,不用谢我,我们仙门弟子一向如此。”木澜满脸笑意。   七鳐伸手欲打……   “好了好了,不用跪了,我们仙门弟子可不受你这一拜哦~”木澜笑意更甚。   七鳐一口气没上来,身体摇晃两下转瞬定住,立刻准备做法捏死面前这不知死活之人。   木澜却一把握住七鳐肩头,踮起脚拍了拍他的头说:“怎么抖成这样?别怕别怕,以后你就跟着我混,有我保护着你,那魔君再也不会欺负于你。”   “你?保护我?”七鳐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微微定声后爆出一声大笑,随后昏死过去……   在木澜惊愕的眼神注视下,“砰”的一声化为一条头长双角的小黑蛇。 ☆、第2章 七鳐   只听天边倏尔传来一声轻啸。   木澜仰头望去,竟见一只鸟身人面的庞然大物向下俯冲飞来。   她认得这只大鸟,它是师尊的坐骑——句芒。   现在无需多想,木澜上前扶起初二师兄,拼劲全力这才爬到句芒背上。   句芒长翅一展,直冲云霄。身下的一切都在笔直降落,木澜忽然探出脖子向下望了一望,心中想着那条小黑蛇到底是什么……   它不是在大殿的榻上吗?它和那榻中的黑衣人有什么关系?它又和神魔之井旁的魔王“男宠”有什么关系?   木澜一头雾水,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不消一刻,句芒便载着他们回到了仙山首阳山。天下修仙门派众多,为首的正是这首阳一派。   木澜受伤不重,只是内脏遭受了撞击。可初二却被那道白色的光堪堪劈中,不省人事。   刚刚落到地上的木澜来不及站起,连滚带爬地向着大殿跑去,边跑边扯着嗓子喊:“师尊,掌门,初二师兄他……”   不待她说完,忽然膝窝一痛,“噗通”一声正好跪到大殿外门口处。   “放肆!又在大殿门口吵闹!”   横空传来一句呵斥,吓得木澜大气都不敢出。   训斥之人正是掌门元婴真人,他收回二指,神色沉静地向殿外走来。只见他一身青衣道袍,束发盘髻,鹤发童颜,但额下发白的胡须下垂到腰,腰间配着一块月牙色白玉。   木澜看清这来人,刚要开口大喊却被勒令噤声。   元婴真人从她身侧走过。木澜见掌门去的正是初二师兄的方向,悬着的心也终于敢咽回肚中,只是……她尝试想立身站起,却发现自己被定在了地上。   呃……   她在大殿门口左顾右盼,视线所及之处空无一人。她犯了难,不明白掌门将自己定在这所意为何。   “嘶——”   木澜忽觉脚腕出传来一丝冰凉,冰得深入骨髓,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回头一看,这不正是那条小黑蛇吗?   木澜二话不说一把掐住小黑蛇的七寸将它从脚腕上扯下来,质问道:“你不是魔界那东西吗?怎么跟过来的?”   小黑蛇睁开眼睛,它头上的两个犄角颤了一颤,却未说话。   “说话啊!”木澜伸手用二指在它的犄角上重弹一下,继续逼问。   小黑蛇又闭上眼睛,一言不发的从她手心滑下。木澜哪里肯放它逃走,伸手再次欲捉,却不成想那小黑蛇浑身灵巧得很,倒是先她一步钻进了她的衣衫之中。   首阳门是仙门第一大派,规矩戒条多又严,弟子服饰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上。   这小黑蛇一股脑的她衣衫袖口缝隙中穿来穿去,木澜左翻右找怎么也找不到,当即气得扯开衣带解开衣扣拼命翻找。   眼看着她脱下外衫,中衣……   “师妹?你这是?”   头顶陡然响起一声,木澜仰头望去,见是大师兄初一正向这里走来。   初一师兄模样端正,一身凛然正气,要从卦象来说便是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剑眉下的一双星眸经常含着笑。   他与初二师兄为亲生兄弟,但无论是性格还是模样,都可谓是天壤之别。   “大师兄,我……”木澜低头一看,自己衣衫散乱,惊慌之中随手抓起衣服疯狂往身上披盖。   初一扶额,这小师妹的疯病又犯了,这次下山本就不该派她去,现在反倒害得初二重伤……   就在初一深思之际,木澜又穿好了衣服,只是掌门的定身法还未解开,她也无法站起。   “师兄?师兄?”木澜连连喊道。   初一回过神来,先是长叹一口气,而后捏决解了木澜的定身术。   木澜一跃而起,还不等站稳忽然脚下一软摔在地上。因为魔界刺探一行,不仅初二受了重伤,木澜的伤也很重,只是她一路担心初二师兄的伤势,顾不上自己罢了。   初一抱着木澜回到房间,掌门本就吩咐他来看看木澜的伤势,并嘱咐给她服下一颗九转丹调理体内真气。   一切照顾妥当后,初一见木澜的气息平稳,也就放心离去。   木澜这一睡便睡了半日,待到醒来之时已经天黑,她摸了摸心口,竟也不是那么痛了,回想一下昏迷之前的情形,也知道是初一师兄将自己带回来的。   “咕咕——”   木澜揉了揉肚子,竟是饿了。她翻身下床,趿上小鞋,刚欲推门外出,倏尔听到耳后传来微微的呼吸声。   猛一转头,竟见方才躺过的床榻之上竟斜靠个陌生男子,说陌生只是因为平白出现在她的房中,这男子形销骨立,不正是神魔之井旁那个男子吗?   木澜二话不说,几步上前,却不成想她连男子的身都近不了,直接被弹飞撞到门板上。   木澜从地上爬起,她本无恶意,但见男子有法力护体,当即来了警惕,她右手握住大刀,怒问道:“你到底是谁?”   这男子,也就是七鳐,嘴角一抽扯出个冷笑,语气阴冷还带着挑衅:“你真能说笑,不是你说要我以后跟着你混,你会保护我不受别人欺负的吗?怎么你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   木澜一拍脑门,“噢~想起来了,你是那个男宠啊,怪我怪我,不瞒你说,我脑子转得慢,有些事情一时转不过来。”   七鳐的嘴角抽了抽,听着她一口一个“男宠”,他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强行压制下想要掐死面前之人的冲动。   木澜揉了揉刚才被撞起包的脑袋,忽然想起这被弹出的一幕竟是和大殿上那情景极其相似,于是瞪大了眼睛望着七鳐。   “我明白了,原来当时在矮榻上的那个人也是你。”后面的话木澜没有再说下去,见他当时的样子,说不准就正是被那传说中的魔君“蹂.躏”过,所以善解人意如她,当即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免得提起他的“伤心事”来。   七鳐斜靠在她的床上,看着面前这个女子眉头一皱一皱,愈发觉得好笑了,   她竟然眼瞎到不认识魔君?当然,因为魔君七鳐一向神出鬼没,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并不多,所以木澜作为仙门的一个小弟子,没认出来也再正常不过。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会变成小蛇啊?你是妖嘛?”木澜上前,连连发问。   这次木澜没有被弹开,心里也松了口气。   七鳐换了只手拄着头,说:“你说我是妖那便是妖吧,只是你见过蛇头上长角吗?”   木澜想不通这些,转头鬼鬼祟祟的向窗外望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不管你是什么妖,还是快些离开这里吧。我们首阳山怎么说也是仙门之首,我们势必与妖魔不共戴天,虽然我知道你也是受魔界迫害的可怜人,所以我不杀你,你走吧。”   说完,木澜转过身,背对着七鳐,意欲放他离开。   可是过了许久,七鳐也不为所动,他双眼半闭着看着木澜的背影,他从未见过这么眼瞎的人,真是平白来逗自己说笑。   “你怎么还不走?是受伤了吗?”木澜转回来,几步上前坐到他的身旁。   这倒是吓得七鳐一愣,要知道威慑天下的魔君身侧,岂容他人靠近?而木澜就在这么大刺刺的坐过来,还和他挨得这样近!   “哎呦”一声,这竟是从七鳐口中喊出。   木澜吓了一跳,猛地跳起,原来是她刚才一屁股坐到了七鳐的另一只手上。   “对不住对不住,我有点瞎。”   木澜苦笑一声,顿了顿,将这页翻过去,大刺刺的再次坐回来,仰头见他神色不定,更加确定了他定是没少受魔君折磨,心生怜悯,说道:“你别怕,这里是首阳山,没有人会欺负你了,可是……你也不能不走啊。你是不是怕再被魔界抓回去啊?”   七鳐缓缓闭上双眼,说:“算是吧。”   木澜更加担心,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你也是被魔君迫害的人,那我就冒死留下你吧,只是你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安顿你呢?”   木澜兀自说着,双掌作势在七鳐身上探了探,发现他竟然半点妖气也无,直接以为他道行低微,连妖气都未修出来,不过也是,他经常莫名其妙变回原形,想来也是道行低微所致。   这么一想,木澜也就放下心来,既然这人连妖气都没修出来,肯定也不会被师兄掌门发现,但若是平白被发现自己这里多了个陌生男子,那又当如何说起?   木澜犯了难,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个对策,忽然一拍脑袋,上前抓住七鳐的手腕,激动道:“你不是会变回小蛇吗?这样,我找个木盒子将你装进去,被人发现就说你是我养的小蛇,哇呀呀,我真是太聪明了。”   七鳐脸上阴晴不定。   “你是不是太高兴了?那你笑一笑嘛?”木澜说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七鳐一口气没上来,险些再次笑出声来,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人愚蠢至此?! ☆、第3章 身孕   首阳山作为修仙门派之首,自然山灵水秀,人杰地灵,物华天宝。   整座山环绕着诸天十八座山峰,从北及南连成一脉,而木澜所住的女几峰独处在最北边,山上只有五个女弟子,所以四下空旷无人。   唯独一片竹林下,传来低沉的说话声。   七鳐一身黑袍负手而立,双目眺望远方,神色倒有些不悦。   他的面前站着一名女子,这女子是个美貌妇人,周身散发着腾腾杀气,低垂的眼帘下,也映出是个绝色美人,只是左眼眼睑下,布着一道两寸长的伤疤,狰狞可怖,不敢逼视。   “阿叶,本王的安危你自不必挂念,魔珠的下落本王已然知晓,待取回魔珠本王自会返回魔界。”七鳐神色沉静,语气冰冷且还透出几分不耐烦。   这位美貌妇人,也就是阿叶,敛衽为礼算是告罪,语气却还不卑不亢:“可是王上,这首阳派虽不足为惧,但您只身一人在此,属下心生挂念。至于魔珠的下落,不如交给属下去追查,您只需回到魔界静候佳音即可。”   七鳐皱了皱眉,他心知阿叶的意思,但是留在这里的原因嘛,追查魔珠是为其一,还有就是这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能逗他笑出声来,一时兴起,竟舍不得这么快杀了她。   阿叶欠身等了良久,也不见魔君回应,只是魔君周身散发出的威压竟逼得她喘不过气来。   “本王一向说一不二,你回去吧。”七鳐语气凌厉几分。   “可是王上,属下听闻您在神魔之井化回原形,可是老毛病犯了?”   七鳐摆摆手,“不必挂心,那诅咒一日不除,本王一日不得安生,每次犯病也仅半个时辰即可恢复,出不了岔子,你且先回去吧。”七鳐说完,转身消失。   狂风骤起,吹得竹林内竹叶乱飞,阿叶随着风声也隐去了身形。   待阿叶走后,七鳐转身又出现在竹林内,他还是负手而立,望向远方。   自他封王以来,所有人对他皆是言听计从,因为所有人都知他身份的威慑力,唯独这个吞下魔珠的女子,竟然傻得让他想留她一命。   七鳐摇摇头,自叹自己这是寂寞了千年,心竟变得软了几分。   “小黑?小黑?你跑哪去了?”   身后陡然传来女子的呼喊声,七鳐的眉头搅到了一起去,小黑又是什么鬼?   很快,木澜寻到了竹林来,一眼望到七鳐站在竹林内,几步飞掠而来。   狂风还在呼啸,吹得木澜发丝飞扬,这一瞬间,七鳐忽然怔住,他回想起当年那夺命的一剑向自己猛地刺来时,娘亲就是这样神情焦急的飞掠而来,凌空挡住那一剑……   “小黑,你怎么了?是不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了?”木澜摇晃着七鳐的手臂,连连喊着。   七鳐回过神来,低头看着这女子,刚才一瞬间的回忆,竟使得他眼眶有些湿润,确实如她所说,自己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那她可真是该死……   而木澜却不这么认为,她以为小黑是想起了魔界受魔王“欺凌”的日子……   七鳐看着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又在想那些,连忙岔开问:“你方才管我叫小黑?”   木澜一拍巴掌,兴高采烈,“是啊,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反正你是一条小黑蛇,叫小黑也没什么吧?你不喜欢这个名字么?那你叫什么啊?”   七鳐摇了摇头,说:“你觉得我作为男宠,会有名字么?”   木澜心知自己说错了话,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又勾起你的伤心事了。不说这些,你看……”她说着,从怀中拿出两个干馒头,将其中一个稍大的递到七鳐面前,一脸大方地说:“天太黑了,厨房里只找到两个馒头,你一个我一个,先吃了垫垫,明早再给你找吃的吧。”   木澜兴奋的兀自说了半天,见七鳐不为所动,又是一拍脑门,说:“哎呀,我忘了,你是蛇,你们蛇是不是不吃馒头?那你吃什么?吃老鼠吗?厨房好像还真有几只,稍等,我这就去给你抓来。”   木澜闪身欲飞,却忽然右手一怔,回过头,竟见是小黑扯住了自己的手。木澜仰头看去,忽然脸上一热,将手又抽了回来。   “不必麻烦了,天色已晚,先回去吧。”   木澜点点头,与七鳐回到了房间内。   空中出奇的寂静,本来木澜是可以喋喋不休的说上很久,这次反倒相顾无言,也不知又是发什么疯。   七鳐坐在木椅上,拿起茶壶倒了杯茶,捧到嘴边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无奈之下又放回桌上。   本来七鳐对这女子充满了好奇,本想看看她还有什么花样能逗自己发笑,却不成想,刚才不知发生了什么,她现在一言不发,就跟傻了一样。七鳐心中叹了口气,既然这般,那就现在刨开她的肚皮,取出魔珠,而后赶回魔界。   七鳐站起身,缓缓向着坐在榻上的木澜走去。   而这时,木澜倏尔抬头,只见她一脸泪水,哭得梨花带雨,岂是一个悲惨了得?   “你……你哭什么?”七鳐竟一时慌张起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一时又放下杀她的念头。   木澜双手捂住小腹,一脸绝望地看着七鳐,哽咽着说:“以前娘亲说过,若是女子被男子摸了手就会怀孕,现在我怀了你的孩子,掌门会打死我的……呜呜呜……”   七鳐经过几次被她“惊吓”,心中已然有了几分防备,当即动用全身真气压制笑意,这才没有笑出声来,但是平白憋笑憋得难受,他也忍不住身体颤抖。   木澜伤心之余,眼角瞥见“罪魁祸首”嘴角带着笑,当即气得捶了他胸口一拳,怒骂道:“你还好意思笑,都是你做的好事!你要对我负责!”   七鳐揉了揉胸口,倒还觉得有些意思,当下也起了玩心,说:“我可不负责,我不承认啊,与我无关,与我无关。”说着连连摆手摇头。   木澜更怒,刀光一闪,大刀横空架在七鳐项上,怒吼道:“你要负责!走!现在就随我去找掌门自首!”   七鳐双手一摊,说道:“你要是把我杀了,你腹中的孩儿不就没有爹爹了?你先放下刀,我们从长记忆。”   木澜想想也是,但不是他所说的孩子没爹爹,而是他要是死了,自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腹中孩子是谁的,于是这么一想,又收回刀来。   七鳐笑着拿起桌上冰冷的茶水,忍着轻啄一口,压制笑意,而后淡淡道:“要不你随我走吧,我对你负责,如何?”   木澜忽然又哭起来:“随你去魔界?你去做男宠,我做什么?要是让大魔王知道他的男宠与我有了孩子,不杀了我才怪呢。再说,我才不会背叛师门呢,待天一亮,你就随我就去自首,争取掌门宽大处理吧。”   “甚好,甚好。”七鳐说完,单手托腮,闭目养神。   木澜望着他,自己苦着一张脸,双手摸着小腹,心乱如麻。   思来想去一番,她忽然站起身来,这不能自己去自首,得请大师兄帮自己说情才是。于是这么一想,转身欲走,却不成想,刚走出两步,倏尔蹲在地上干呕起来。   她发出声音太大,惊醒了一侧的七鳐,七鳐见她这般干呕,一时恍惚还以为她是真的有孕。而后很快镇静下来,她此刻干呕不适只是因为服下了魔珠,魔珠在她体内与她修练的真气斗争不止,当然会引她不适。   只是她不知道罢了。   不过说来,七鳐倒是又有了兴趣,看她道行不是很高,竟能和魔珠的魔气斗到现在,按理说,她这种资质的仙门弟子,若是沾染上魔珠的魔气,不消三个时辰即可丧命,她又是靠什么活到现在的?   七鳐望着此刻满地打滚的木澜,嘴角一勾,感觉她愈发有意思了。他几步上前,二指点上木澜心口,将体内魔气输送进去,这样一来即可压制魔珠的魔气,也不至于她这么难受。   果然,木澜不再满地打滚,可她滚得头发散乱,衣衫不整,坐起身的第一件事却是上前踢了七鳐一脚,怒气冲冲地道:“都怪你,你的孩子踢我!”   七鳐险些又要笑出声来,强行咳了几声压制笑意,说:“不仅仅是我的,也是你的孩子呢。”   木澜赌气,抓过椅子坐下,也不顾自己此刻狼狈模样,用半商量的语气说道:“一会见了掌门,你可知你要说什么?”   七鳐想了想后,一本正经地说:“就说我与你两情相悦,*,一时意乱情迷……”   “停停停!打住打住!”木澜疯狂大叫,“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是不是怕我死得不够惨烈?你知不知道我们首阳派弟子动情是要引天雷劈死的?”   七鳐点点头,他当然知道,首阳派单单这一条规矩,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木澜无可奈何地趴在桌子上,垫着自己的胳膊,如丧考妣一般絮叨着,无非说着自己死定了死定了死定了。   “有人来了。”七鳐忽然道了一声,而后转身隐去身形。 ☆、第4章 胡闹   “师尊?!您,您怎么来了?”木澜慌乱之中连连叫着,站起身施礼的同时左顾右盼找那该死的小黑跑哪去了。   来者正是首阳山长老元灵真人,元灵真人一身正气,腰间所配仙剑更显不凡,元灵真人只收了两个弟子,一是大师兄初一,二就是木澜。初一的资质自不用多说,而收木澜则是因为她太过顽皮,放在别的门下,只能更加惹是生非。   “女几峰忽现一阵魔气,为师正好出关,便过来看看,你方才可听到什么异动?”   木澜猛地咽了口口水,平复一下心境,心中想得却是等下该怎么开口自首,要不先哭几声?还是先就地打几个滚?   想好后,木澜上前几步跪下,刚要开口……   “起来回话。”   木澜想了想,还是没敢站起来,哭丧着脸说:“师尊,弟子……”她挣扎半天也不知如何开口。   元灵真人一怔,还以为出了大事,亲自上前扶起木澜。   木澜却更不知如何开口了,见师尊一直在追问,她索性心一横,大喊一声:“弟子怀孕了。”说完又不管不顾地跪了下去。   “你说什么?!”元灵真人面露惊色。   “是是是,就是这么回事,但弟子是被迫的,是他主动上来一把就……就……”木澜也不知这后话该怎么说出来。   可这话被元灵真人听在耳中,竟真以为这小徒弟惨遭他人毒手,当即拉起她转身飞往上清殿。   天际刚刚露出鱼肚白,而上清殿中却吵闹声不止。   木澜一出事,惊动来了掌门元婴真人,初一初二及女几峰上的四位师姐,就连久在丹房炼药的元鼎真人也被请来议事。   木澜这次真是被吓得不轻,她本想自己去求掌门或者师尊,却不成想来了这么多人,这么个骑虎难下的局面,又该怎么收场?   “说,是谁做的?没想到竟有人欺负到我们首阳派头上上来了,这也太不拿我们这些个老东西放在眼里了。”说话的是元鼎真人,他痴迷炼丹,甚少露面,虽一把年纪,但说话举止都如孩童一般,所以掌门也很少让他出来。   木澜被他吓得一哆嗦,半天不敢吭声。   “师妹别怕,大胆说就是。”   木澜眼一闭,心一横,说:“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元鼎真人长袖一扬,两道真气托起木澜的手腕,隔空飞出一道细丝,意欲探听情况糟糕到什么地步。   众人静静地望着地上跪着的木澜,一言不发,只等元鼎真人开口。   过了许久,元鼎真人这才收回细丝,意味深长的望了掌门元婴一眼,而后说:“木澜,你是嫌我们几个老东西太闲,都无事可做吗?”   木澜一头雾水,她不明白元鼎长老话中之意。   元鼎真人与元灵,元婴眼神交流一番,不知他们达成了什么一致的意见,最后,掌门元婴怒吼一声:“当真胡闹!”   在场众人都惊住,初一上前询问:“掌门,这是?”   元婴真人一挥手,吩咐道:“把她带回女几峰关起来,不!滚山门口跪上两个时辰,省得整日胡闹!”   众人见掌门是真的动了怒,也不敢求情,全部退了出去,初一上前拉起木澜转身欲走。   木澜忽然回头,傻头傻脑地追问一句:“师尊,那我腹中孩子怎么办?你们不追究了?”   任凭在场的三位真人尽是得道真人,此刻也是难压怒火!   掌门元婴双拳紧握,怒吼一声:“滚!跪三个时辰!”   初一师兄见木澜还要发问,立刻捂住她的嘴,连拖带拽的强拉出去。好不容易将她拉到门外,可木澜拼命挣扎,她一心想要回去追问自己腹中的孩子可怎么办,却不成想上清殿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这下木澜冷静了几分,细细回想方才元鼎真人说过的话,愈发觉得不对劲。   初一拉着木澜走得远了一些,细细追问事情经过,当木澜说出她那番理论之后,初一笑得前仰后合。   “我的师妹啊,谁告诉你摸一下手就会怀孕的?”   木澜垂头丧气,瘪着嘴,“没想到我娘是骗我的。”   初一缓了几口气,笑得两腮生疼,拉过木澜,说:“走吧,山门门口等着你呢。”   木澜一听,从悲伤的情绪中抽身而出,忽然抓住初一的袖口,哀求道:“师兄~~”   初一扯回自己的袖子,一本正经道:“求我没用,谁让你又闯祸,掌门这还是留情了呢,你可知初二伤还没好,一听你出了事,连忙从床上爬起来,却不成想被你耍了一道。”   木澜哭丧着脸,只身走到山门口。   首阳山山门气派无比,两根门柱高耸入天,山下一千八百八十八级台阶鳞次栉比,夹道两侧苍松葳蕤生光。   天还刚蒙蒙亮,木澜垂头丧气地走到门柱后,蹲下身拨了拨地上的几丛杂草。   就这儿吧,草多,看起来软点。   木澜跪直了身体,不一会困意袭来,竟是跪着也能睡着!   直到脖颈忽然一凉,她忽然睁大了双眼,伸手一抓,竟是抓下来一条小黑蛇。   这头长两角的小黑蛇不就正是那小黑吗?   “小黑,你怎么来了?你方才跑哪去了?”木澜左顾右盼查看一番,而后压低声音问道。   小黑,也就是七鳐,小蛇形态的他嘴巴翕张,“刚才那可是元灵真人,我不是妖嘛?哪敢见他呀。你怎么样?这孩子生下来能不能管我叫爹?”   木澜气得伸手往他的角上重重一弹,恶狠狠道:“你还好意思说,我问你,你是不是知道我犯傻还故意骗我?”   小黑蛇吐了两口气,唰的一声变回人形,又是那一身黑袍的羸弱少年。   “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木澜一时语塞,没想到小黑说话这么呛人,她无言以对,望了山下一眼,长叹口气,说:“你下山去吧,在这里你也很危险,正好这就是山门,往下一直走就是了。”   七鳐蹲下身,与木澜并肩挨着,轻轻吐气:“怎么?生气了?这就赶我走啦?你不保护我了吗?要是那大魔王再将我抓回去可如何是好?”   木澜摇摇头,无奈道:“那就是你的造化了,虽然我答应过要保护你,但是现在我自身难保,你看我,看我这处境,也保护不了你什么,你还是走吧。”   “那看你有没有能力甩开我了。”说着,七鳐挑衅的摸了一下木澜的脸。   木澜瞬间发怒,抽刀欲砍,却因七鳐闪身移开两步,可木澜却跪在地上,只得挥刀扔了过去。没想到七鳐身形如电,轻巧一闪便轻松躲过。   木澜怒气更盛,凝念集气,径直灌入双刃刀中,双刃刀嗡鸣作响,竟是凭空被御起。   御物本就是道法之大乘,以木澜的资质还未达到这个境界,若是强行施用,极有可能导致走火入魔,甚至筋脉存断而亡。   七鳐一眼便可看出木澜的斤两,见她动了杀意,连连说道:“喂喂,不至于这就要杀我吧,我可打不过你的。”   木澜一段真气逆流,急火攻心,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七鳐一步上前扶住她的身子,打横抱起欲走。   木澜忽然睁圆了眼,大吼一声:“别动,我没事,是我自不量力。”   七鳐果然不动,又将她放回地上,见她抹了抹嘴角的血后挣扎着爬起跪回原来姿势,又不禁一怔,他们修仙的,果然都是一个犟脾气。   “你要在这跪多久?要是时间长我可没兴趣等你。”   木澜又咳了一声,说:“也就三个时辰。”说完,仰头望向山顶的上清殿,心中想着,初二师兄的伤又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七鳐转身飞走,留下一句:“你慢慢跪,我去找只老鼠吃。”   上清殿内,自木澜走后,留下三位真人,一直争吵不停。   “你是说木澜体内有魔珠?哪里来的?这怎么可能?”掌门元婴来回踱步,心急如焚。   “千真万确!”元鼎真人一脸肯定,“方才我又去藏书阁查了一查,那魔珠是生长在魔界的一种果实,每五百年结一颗,据时间推算,现在正是一个五百年的结果期。”   元灵真人倒是坐在榻上,神色沉静,“那又是如何进入澜儿腹中呢?会不会是魔界一行,她误食的?”   掌门元婴点头称是:“极有可能,除此之外也别无其他可能,木澜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品行德为我们再明白不过,无论如何也不能看死不救。”   元鼎真人叹了口气,说:“现在不是救不救的问题,而是魔界失了魔珠,定会派人来寻,魔珠散发魔气甚盛,若是魔人寻到首阳山来,恐会生变。”   三位真人同时叹了口气,要说现在魔界力量壮大,早就不对仙门加以忌惮,若是此刻来攻打首阳山,首阳山上下就算拼死一搏也无法力挽狂澜。   “现在修书一封,送往其他仙派,皆加强警戒,随时准备抵抗魔族。”   元鼎放下手中的书,说道:“这魔珠也是祸害,若是我们能将其封印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这样也好,只是澜儿……”元灵真人面露难色,他担心自己小徒弟的安危。   掌门元婴笑了笑,安慰道:“师弟放心,木澜心性纯净,断不会心生邪念,也无性命之忧。我们现在要做的只是防备魔族即可……”   最后,上清殿内传出三位真人的赞许之声。   然而站在门外的七鳐却一脸不屑,防备?什么叫做防备?此时此刻,大魔王就站在他们门口却不自知,这也叫做防备?   当今仙门真是笑话!   就这样的门派,他魔王七鳐也不屑于攻打。只是那些个老家伙说要封印了魔珠……   这可不行!魔珠要攒齐五颗打开无底深渊下的无妄之天,要复活老魔王的! ☆、第5章 小黑   待到木澜一瘸一拐回到房间时,抬头就见自己床榻被人占领,当即气得不行,扔刀就砍。   七鳐双眼睁都不睁,闪身躲过,却又将床榻还给了木澜。   木澜脑袋一歪,倒在床上,可并不入睡,只是呆呆地望着正坐在椅上喝茶的七鳐。   七鳐察觉到木澜如火的目光,却不侧头,沉吟道:“你看什么?莫不是爱上我了?”   木澜撑着双臂从床榻上坐起,满脸疑惑道:“师尊说女几峰上有魔气,可是女几峰除了我们还有几位师姐,断不会有那种东西,虽然你是妖非魔,但也许是在魔界沾染上的,所以,你的身份断断是瞒不住了,我还是要把你送走。”   “哦?”七鳐身形一闪,瞬间掠到木澜面前,侧身与她并肩而坐,神秘兮兮地说:“你可知,我是谁?”   木澜一本正经地说:“虽然你身上无妖气,但你是蛇妖啊。哦,不对,你是魔王的男宠啊,为什么忽然提这个?”   七鳐的嘴角抽了抽,顿觉无趣,冷冷道:“是啊,为什么忽然提这个?”   木澜一惊,以为是自己说话不当,徒惹他回忆起了伤心往事,虽然他身世可怜,但与自己终究疏途,所以也是狠了狠心,道:“你怪我也没办法,我本来是想保护你的,但是……诶?要是我去求掌门,说不准也能留下你。”   木澜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妖魔二界一向不和。而且近年来妖界的势力渐渐转衰,众多妖物皆为仙门所降服,再加上众妖甚少作恶且有天雷悬于头顶威胁,所以木澜此刻的想法也并非天方夜谭。   七鳐又来了精神,本来听木澜的前一番话是当笑话,但是现在她竟然说出要去求情留下他的话来,他倒也是想看看,首阳山的那些个老家伙会不会留下他这个魔王的“男宠”来。   思前想后一番,七鳐又放下了立刻杀掉木澜的念头,他要看看她还能耍出什么花样。要是耍得开心,就留她一命,要是不开心,就灭了首阳派也不无不可。   木澜双手握拳,长呼口气,忽然一把抱过七鳐,说:“一会我带你去上清殿,要是此事不成,你就赶快逃走,要是成了……当然成了最好。”   七鳐推开她,一人去椅子上坐着喝茶。   “对了,方才那三个时辰,你去哪了?”木澜好奇问道。   七鳐低头又啄了一口茶,去哪去哪?呵呵,刚才自然是查看了一番你们这首阳山的地理环境,看看从哪个山头开始杀起是比较方便快捷的。   “小黑?你怎么了?”木澜见他神游半晌不说话,连连追问。   “我的行踪也要向你报告吗?”七鳐语气不悦。   木澜见他发怒,连连摆手摇头,“不是不是,我是怕你被师兄们发现了。我的师兄们都脾气不好,不管你是否有何苦衷,都是直接扔法宝就杀的。”   “哦,那我还真是好怕啊。”七鳐苦着脸,险些笑出声来。   傍晚时分,应木澜要求,七鳐化成小黑的蛇形缩在她的袖口中。   木澜在上清殿门口站了半晌,组织好腹中的语言,最后终于在门口喊了一声:“掌门,弟子木澜求见。”   得到掌门的允准,木澜推门而入,进去发现正巧师尊元灵真人也在,心底也有了几分底气。   一缕黑烟从木澜袖口冒出,那正是七鳐,七鳐隐去身形与气息,独自坐在房梁上看着下面。   “你来得正好,为师问你,你在魔界可吃下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元灵真人端坐在副座上,冲着木澜发问。   木澜沉吟片刻,回想起初二师兄将她倒扔到大花盆中时,正好有个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好像真的吞下腹中了。   木澜知道兹事体大,不敢隐瞒,坦白道:“确实有这么回事,弟子回山后本该第一时间禀报,但是弟子只顾着初二师兄受伤和有孕之事……就给忘在脑后了。”   坐在房梁上的七鳐静静听着,这些个老家伙果然是要封印魔珠,可笑,待听听他们还要说什么,一旦要是对魔珠出手,那便立即杀了他们。   “你……你这冒冒失失的性子。为师问你,你可有感到身体不适?”   木澜伸手摸了摸小腹,回道:“弟子时常干呕。”   元灵与元婴对望一眼,这不应该啊?魔珠吞入体内应该是被折磨得痛不欲生才是,可她为何却只是干呕呢?   当时木澜走后,元鼎真人也说出了疑虑,魔珠在木澜体内并无发作迹象,就像是沉睡一般,若无探听,根本发现不了。   可元灵真人确实在女几峰上发现了一阵魔气,又不能完全说明魔珠沉睡了。   当下,几人也捋不清事实,最后还是决定封印魔珠。   所谓封印魔珠便是要将木澜的身体封印在冰炎洞中,永不见天日,直到永远。毕竟取出魔珠是要危及她的性命,比起后者,还是让她永远沉睡更为妥当。   虽然元灵真人心生不舍,但是也别无他法。见木澜一脸天真地望着台上,哪里知道她要大祸临头?   “澜儿,你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七鳐望了一眼下面,知道那些老家伙要出手了,当即双掌运气,就等他们动手之际,先发制人。   木澜挠了挠头,又低头看了自己袖口一眼,说:“实不相瞒,弟子此番前来正有一事相求。”   “讲。”   “弟子在魔界捡回一条小黑蛇,小蛇妖道行低微,并无甚法力,连半点妖气也无,弟子想将他养在身边,不知……”   七鳐险些又要笑出声来,这世上竟然真有这么眼瞎又蠢笨的人……   “你说什么!”掌门元婴怒吼一声,吓得木澜身躯一震,连忙跪在地上。   木澜惊慌不已,一时不知该回什么。   “那黑蛇现在何处?!”   木澜一听,连忙向袖中摸去,可是左翻右找,怎么都找不到小黑,他是不是真的听话一见情况危险便逃走了?   掌门元婴被她气得不打一处来,二指指着她一叠声的说着:“你你你你……”   木澜找不到小黑,最后双手一摊,无奈道:“应该是害怕,自己跑了。”   元婴真人唤来初一,吩咐他立刻发动弟子全山搜捕一条蛇妖,要是让其他门派知晓自家山上混进了蛇妖,又不知该如何取笑!   木澜委实没想到事情会糟糕到这个地步,当下慌乱不已,她以为掌门仁德,必可以接纳小黑,但她还是错了。   “罢了。”元婴真人道了一声,长叹口气,“现在众妖蛰伏许久,早就不出来作恶,你想感化蛇妖也是善心。”说完,又唤回初一,吩咐不必搜捕蛇妖了。   初一一头雾水,但还是照做不误,临走出上清殿时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木澜,不知这小师妹又闯了什么祸。   木澜听着吩咐长舒一口气,念及掌门宽厚,自己这才没害了小黑一命。   坐在房梁上的七鳐看着下面的人跟唱戏一样的耍,心头笑意更甚,想他久在不见天日的魔界,没想到外界仙门的人都是这么搞笑的人,心想要是老家伙们不封印魔珠,他留下来陪他们玩那也不无不可。   “但是说到底,首阳山上不能出现妖。这事不宜声张,木澜,你去将那蛇妖寻来。”   木澜抬头望着台上的掌门,以为掌门是要杀了小黑,刚要开口求情……   “胡闹!你去寻到蛇妖,然后放生到山下即可,老妖王早就答应不会任他手下妖类作恶,我们仙门也不该无端挑起事端,你去做便是。”   木澜感激的望着掌门,没想到掌门竟然通情达理到如此地步,连连道了几声谢后起身就跑,她要快些去找到小黑,然后送他下山。   眼看着木澜离开,七鳐心生无趣,望着下面那两个老家伙看了半晌,刚要起身离去就听他们开始交谈。   “木澜现在心性纯净,封印她之前不可引她神思过虑,待她了了这桩心愿再封印才万无一失。”掌门元婴语气冰冷,对着元灵真人说道。   七鳐顿住,先不说那懦弱的老妖王如何如何,他就知道那些个老家伙哪里会这般好心?他叹了口气,看来那傻丫头还被她的师尊掌门蒙在鼓里,也是愚蠢至极。   七鳐隐身飞走,经过清晨一番查看,对于首阳山的环境他已然熟稔于心,转身赶往女几峰,他要在木澜回去之前杀了她并取出魔珠,然后赶回魔界,此事也就一了百了。   一边想着,一边飞回到女几峰,七鳐渐渐散去气息不再伪装,这样也好引木澜来寻,省得他多费力气。   却不成想,还不等七鳐站稳,斜刺里飞过来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直奔他面门而来。   七鳐一惊,竟忘了躲闪,因为飞过来的正是一只硕大的老鼠!   田鼠“吱”的一声从空中自行落地,而后遁地逃走,因为田鼠识得七鳐的身份,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撞上七鳐?   而后赶到的木澜却一脸不高兴,质问道:“小黑,你怎么不接住啊?我好不容易才抓到一只的,这下被你放跑了,你快变回原形把它抓回来!”   七鳐这才明白,原来她是给自己抓了只老鼠作为临别赠礼?这是可笑,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那老鼠看起来真是恶心至极,七鳐从未想过自己作为堂堂魔王,竟然会厌恶毛茸茸的老鼠。   待七鳐一转头,就见方才那只老鼠又明晃晃的出现在眼前,竟是木澜又去捉了回来善解人意一般送到他的眼前……   七鳐眼一黑,竟是被她气到半死。 ☆、第6章 魔珠   “拿走拿走。”七鳐完全没有形象地大声喊叫着。   木澜反倒觉得有趣,单手拎着老鼠的尾巴尖尖在七鳐眼前不住摇晃,饶有笑意地问:“诶?你不是蛇嘛?蛇吃老鼠啊,你怎么会怕呢?再说清晨时你不就说去抓老鼠吃反倒给我一人扔在山门口了么?”   七鳐满心厌烦,一看到那毛茸茸的东西就浑身不自在,他只瞥了一眼老鼠,那老鼠两眼一翻白,径直自己咽了气。   我滴乖乖,那可是大魔王啊,小老鼠觉得现在自尽才是上上之策。   木澜收回手望着手心中已经咽气的老鼠,兀自沉吟道:“怎么不动了?死了?不会吧,刚才还活着的呀。”   七鳐觉得无趣至极,眼下也没了兴趣与她再耍,他撇了撇嘴,翻掌运气,当即一股魔气冲天而起。   木澜感受到周身的压制顿觉惶恐,手中老鼠一扔,上前一步,伸手一把抱住七鳐。   七鳐以为她是反应过来,也不推开只是渐渐发力,不消一刻即可取出魔珠,到时面前这个丫头就会筋脉寸断,爆体而亡。   “这里有危险,你别动!”木澜搅着双眉对七鳐说道。   这次轮到七鳐怔住,她……她竟然以为现在有危险,并且要保护自己?这不是莫名其妙吗?因为要杀她的人,正是面前被她抱在怀中欲保护的人啊。   这就很尴尬了呀……   七鳐收了气息,暂时停住施法,望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女子,说:“你知道有危险为什么不跑?”   木澜感觉到周身气压散开了些,这才放心的放开七鳐,说:“小黑,你初来首阳山怕是不知道,首阳山下压着一只……哎,不方便跟你详说,那东西封印日消,随时会冲出地面,所以刚才那股气压怕就是那东西发出的。你一介弱质小妖,要不是我保护你,你早就爆体而亡了,还不快快谢我?”   七鳐没心情听她说着一番犯傻的话,不过对她所说的山下压住的东西倒来了兴趣,他怎么从没听阿叶讲过呢?这么一想,他收了势,暂觉留她一命,先听听那东西是什么再说。   不待木澜走出一步,忽然一道巨大的结界从天而降,将木澜二人笼罩其中。   七鳐抱着手臂冷笑着,这些个老家伙果然不是东西,为了封印魔珠连弟子的命都不要了。七鳐也不逃跑,以他的能力破开结界轻而易举,所以也懒得逃走。   嗯,就是这么狂傲,谁让他是大魔王呢。   而木澜哪里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抬头见七鳐一脸平静还以为他是没见过这阵仗当即被吓傻,两步上前抱住他的身体,安慰道:“别怕,这不知是不是触发了什么机关,待我查看一番。”   七鳐险些压制不住笑意,还触发机关?还查看一番?好笑!傻丫头啊,这是你的师傅掌门要出手弄死你啦,别再耍聪明了,越耍越好笑。   七鳐叹了口气,挣开木澜的双手,绕着木澜走了一圈,而后沉吟道:“你没见过这种结界?”   木澜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又倏尔一拍脑袋,惊叫一声,“诶?你身上好像就有这种结界,曾两次将我弹飞,难不成这是你设的?”   七鳐一口气没上来,当即怒喝:“你傻啊,我设的屏障会给自己困在里面吗?!”   “噢,也是,你说得在理。”木澜点点头。   七鳐手抚胸口不住顺气,忍不住嘲笑道:“你们首阳山弟子都是这么‘聪慧’的吗?”   木澜饶有所思的思索半刻,一本正经回答道:“是啊,我不是最聪慧的,大师兄才是神目如电,机智过人!”   “哦?呵呵,好厉害。”说着,七鳐鼓掌做叹,一脸冷漠。   “过奖过奖,只可惜不能带你去拜见大师兄了,掌门让我将你放下山。”木澜一脸惋惜道。   七鳐抬头环视一圈,瞪圆了双眼,一双眸子中泛着星光,“此刻你我被困在这里,如何出得去?”   木澜又是一拍脑袋,“说得是!待我发个信号叫人来救我们即可!”   头顶云卷云舒,带着结界的流光溢彩,晃得木澜有些头晕目眩,她稳了稳心神后,捏决打出一道白光,白光直冲天际,这是首阳派的求救信号,待有人看到后自会赶来相救。   木澜见信号在空中炸开四散,心中安定,转身坐下,忽见小黑还在发愣,伸手抓了一下他的衣摆,拍了拍身侧的地面,说:“坐下来等吧,一会就会有人来救我们了。”   七鳐转身也坐在她的身侧,抿着嘴问:“你说,真的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木澜点头如捣蒜,道:“当然啦,我们首阳派可是天下修仙之首!你安心等候便是。”   七鳐却向着山下的方向望了一眼,说:“不尽然吧,你可感受到一股魔气?”   木澜忽然正经起来,左右探了探,点点头,不过转瞬回来质问道:“确实有,怕是那东西又在翻腾了,你是怎么感受到的?”   不待七鳐说话,忽听山下传来打杀的叫喊声。   木澜像只小狸猫腾的一下坐起,一头就往下冲去,却不成想被结界弹了回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木澜揉着被撞疼的脑门,一脸困惑。   “难不成是魔人杀上来了?!”木澜惊叹一声,难得她聪明一回,事实委实如此。   七鳐端坐在地,半眯着眼睛望着山下的方向,他自然是知道怎么回事,但不成想阿叶竟敢无他命令,私自行动!   自从魔王七鳐只身上了首阳山,阿叶带领一众魔兵在山下蛰伏,只待山上异动便直接冲上来。而方才七鳐欲意取出魔珠这才释放魔气,也就是那直冲天际的一道魔气,没想到这一举动引发阿叶以为山上有变,这才带兵大举冲上来。   七鳐皱着眉头,首阳山算什么?值得他动用魔兵攻打上来吗?方才听那丫头说山下镇压着个什么东西,本想好好听听是怎么一回事,经阿叶这一闹,还怎么知道事情缘由?   七鳐这边厢想着,眼角余光扫过身侧木澜,却见木澜解开外衫,五官狰狞。   “你怎么了?”七鳐不解,于是问道。   木澜一言不发,上齿紧紧咬着下唇,似是在忍受巨大疼痛,她左手在衣服里翻了半天,竟掏出一根一指长的金针来。   只见她右手一滑,拔出双刃剑,另一只手将金针刺进剑柄,那平凡的双刃剑登时大放金光,耀眼夺目。   七鳐也为之一怔,这又是什么宝物?   虽说现在仙门力量衰弱,但早年祖师爷们留下的宝物可皆非凡兵,只是现在仙门弟子的资质尚浅,无法发挥其真正力量。   木澜退后两步,并示意七鳐小心,见她双手握住剑柄,凌空劈下,眼见结界一阵颤抖,而后四下消失散尽。   七鳐皱着眉头,这结界一看就是那些老家伙设下的,木澜那丫头资质平凡,怎么会有能力将之劈开?而问题就出现在她手中的那根金针上,那到底什么?   木澜反手负剑,拉着七鳐的手就欲往山下跑去,却不成想刚拉上七鳐的手又转瞬松开,捂着小腹倒在地上,浑身上下,抽搐不止。   七鳐蹲下身一看,竟是魔珠在她体内发作了!   怎么早不发作晚不发作偏偏这个时候发作?而她刚才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根金针,是不是跟那金针也有关系?   木澜哆哆嗦嗦地向掉落在手边不远处的双刃剑伸出手去,但是浑身无力,却怎么也够不到。   “针……”她满头大汗,咬紧牙关却只能说出这一个字。   七鳐伸手,双刃剑飞到他的手中,却在下一刻瞬间脱手。七鳐大惊,他看着自己的手,那剑竟然烫了他一下?他是什么人?魔王七鳐啊?这一把普通的剑竟然能够伤到他。   真是不可思议……   木澜见七鳐为双刃剑所伤,神色倒像是明白怎么回事一样,驱身过去握住剑柄,指尖轻握,拔出金针,而后双眼一闭,将金针冲着心口猛地刺了进去……   木澜身体仿佛被雷劈中一般颤抖,不消半刻,又大口喘着粗气从地上站起,双掌作势调息一番后,竟是痊愈如初。   眼见如此一番下来,七鳐又开始沉思,那金针的来头不小。一开始就疑虑为何魔珠在她体内并不发作,方才金针抽离体内又开始发作,现在金针插回,魔气又散去。看来这金针竟能和魔树五百年结出一颗的魔珠相抗衡,看开那金针绝非凡品,定是要搞到手才是……   木澜握好双刃刀刚跑出两步,又转回身来到七鳐面前,“唰”的一声抽出双刃刀,递给七鳐,快速说道:“这刀你拿着,此番魔人大举进攻定是奉了大魔王之令前来捉你回去,但我木澜一向说一不二,既然答应了要保护你就决不食言,这刀也能抵挡一阵,你不是会设结界嘛,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待安定下来我便来寻你。”   说完,木澜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向山门。   独留七鳐望着手中的刀发呆。保护我?哦呵呵,好好笑啊……她还真是迷之自信。 ☆、第7章 结界   首阳山山门口处,阿叶带着数百魔兵与首阳仙门弟子打得不可开交。   为首的初一冲在最前方,身后跟着五六十名首阳弟子,因为大多数弟子都下山去历练还未归来,正好山上内部人员空虚,却不成想这时魔族来犯,倒打了首阳派一个措手不及。   待到木澜赶到之时,也不顾着自己安危,想都不想一头冲进战局,任她手起刀落,一看就是罔顾生死之徒,很快一开始包围她的魔兵都散去攻击其他首阳弟子。   木澜眼看自己落了单,有些失落,刚要再往上冲,忽见初一师兄跳了过来,与她后背相靠。   “师妹,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上清殿问话吗?”   木澜挥手砍翻一个欲上前偷袭初一师兄的魔兵,回话道:“我奉命出来找小黑,忽然听到响动就赶来了。此番可通知掌门了?”   初一焦急道:“掌门师尊三人在后山密室议事,密室外结界隔绝五识,我进不去,只得先来顶着。”   木澜刚要说话,身后三五个魔兵一齐冲上来,木澜初一左右一跳欲意闪躲,却正好被魔兵分开,而后各自被纠缠托住,无法再会合交谈。   木澜抽手之际摸了心口一把,她知道这根三珠金针可以劈开天下一切,若是自己去劈开密室结界通报掌门……可如此这般,三珠金针的秘密断然是瞒不住了,这可如何是好?   “师妹!你在想什么?”初一解决了纠缠的三个魔兵跳来帮助木澜。   木澜想都不想,将身侧敌人甩给初一,只身调头就跑,就当是为了首阳山,事不宜迟,先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权宜之计只能是去通报掌门。   就在木澜转身离去跑到后山时,一阵黑雾从空而降,平地登时飞沙走石,遮天蔽日。   对方攻打的魔兵不知受了什么命令皆整齐划一,迅速退散,若无一地尸体狼藉,首阳众弟子都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可木澜不清楚山门的情况,独自立在后山密室门口结界外,再次强行拔出三珠金针刺进双刃剑,一剑横空劈下,损坏结界。   这下结界震动,受到惊动的掌门元婴真人,师尊元灵真人和元鼎真人先后而出,却见是木澜一人一剑单膝跪地,可她并无请罪之意,只是身体虚弱到站不起来。   就在三位真人的目光注视下,木澜身体散发出巨大魔气,欲将整个后山所吞噬蚕食。   掌门元婴拦住欲向前一步查看的元灵真人,严肃道:“师弟切勿轻举妄动,这恐怕不是木澜。”   木澜喘了几口粗气后,将三珠金针拔出后再次刺进心口,平息几口气后抬头道:“禀掌门,魔兵大举来犯,以于山门……”   不待木澜禀报完,却见掌门元婴想都不想径直打出一掌,平地陡然刮起一阵狂风,排山倒海般向着木澜打去,电光火石之间,木澜都忘记躲闪,向后翻转着摔在地上,还不等挣扎几下连连吐出几口血来。   就在离木澜的五步远处,七鳐隐去身形负手而立,望着木澜的境况,嘴角一抽,心中暗道:“这些老东西真不是东西,要是一不留神将她打死那还怎么取出魔珠?”   木澜虽被这一掌打得头晕目眩,但还是一头雾水,她伸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后瘫坐而起,心口忽然刺痛一下但转瞬消失。她哪里知道若不是三珠金针替她挡了这一掌,此刻的她怕是已经五脏俱裂,吐血而亡了。   而此时赶来报告情况的初一已被惊得愣在原地,一时忘了上前禀报。   掌门元婴真人面色不悦,方才自己也是太过冲动,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出手伤她呢?   “初一。”   “弟子在。”初一这才反应过来,几步上前。   “将木澜带回女几峰,严加看管。”   初一怔了一下,很快上前扶起木澜,但木澜虚弱得无法站立,只好将其背在背上,转身飞回女几峰。   掌门元婴望着初一木澜的背影,回头对元灵真人说:“自木澜从魔界归来,整个人都透着说不出的古怪。”   而元灵真人皱着眉头,语气略带嗔怪:“掌门师兄你方才……我看澜儿并无攻击之意,你怎可……”   元鼎真人见气氛不对,上前来打着哈哈,“两位师兄,先回到密室再加以详谈吧。”   初一将木澜平放在床榻之上,转身离去之时忽然袖口被拉住,回头一看,正是半睁着眼睛的木澜。   “师兄,我做错什么了吗?”木澜声音虚弱。   初一回身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放心。”说完转身离去。   门口守着的是女几峰两位师姐,女温和女良,因兹事体大,皆神情肃穆,不敢怠慢。   木澜听着初一的脚步声走远,当下从床上坐起,活动一下筋骨发现那一掌并未伤及内脏,虽吐出几口血来但并未重伤。   见着茶桌山萦绕着一缕黑烟,木澜当下明白,赤着脚小心翼翼走过去伸手抓住黑烟。   黑烟从她的指缝四下逃散,绕着她的身体转了一圈后化成人形。   不待七鳐开口,木澜抱着他的身体飞向床榻,伸手抓来一床被子盖在头上。   就这样,二人被蒙在被中,体位奇特。   大魔王七鳐倒是有些惊愕,先抛开不谈他的轻柔体软易推倒,七鳐虽然是威震六界的大魔王,无上功力自是不用多说,但他身体的羸弱是有目共睹的,所以被木澜几次三番轻易推倒也再正常不过。   七鳐望着这死死压着自己身体的女子,也不反抗,而是轻轻吐气,说:“这么如狼似虎、饥渴难耐?”   木澜二指印上他的唇,压低语气道:“别出声,门口有师姐把守着,不能让她们听见你的声音。”   七鳐嘴角抽了抽,背在身后的手指捏了个决。门口的女温女良顿时直立着被定在原地,也被封了五识。   但是七鳐装作惊讶,也压低声音,道:“那你该离我更近一些才是。”七鳐说着,伸手揽过木澜,抱在怀中。   木澜身体一抖,有片刻的神情恍惚,但转瞬从他的怀中挣脱出来,狠狠地在他的胸前锤了一下,低声吼道:“你占我便宜?!”   七鳐绕有兴致,“哦?有点意思。”他的目光下移,“不过我更感兴趣的是你的金针,那是什么东西?”   木澜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恶狠狠道:“看什么看!我正是要求你一事,你拿着这根三珠金针帮我去山下找一个人。”   “哦?更有意思了。我凭什么要帮你呢?”   木澜咬紧双唇,抬开被角小心地望了一眼门口,又缩回来低声说道:“就算在我一直保护你的份上,帮我个忙不行么?”   “求我得有个求的态度啊,不如你亲我一下。”   木澜双目瞪圆,一张小脸被气得通红,“你信不信我杀了你!”   七鳐嘴角上扬,但并不笑出声来,“你这算是危险么?我好怕哦~但是,我不信!”   好吧,怕了他了,谁让木澜是仙门弟子呢,不能乱杀无辜。   木澜眼一闭,心一横,俯身轻轻在七鳐脸上啄了一口,而后迅速别开脸去。   “啊——你!”   惊呼出声的却是七鳐,七鳐慌张得不知所措,一把掀开被子将木澜从身上推了下去,而后连忙在脸上乱抹着,气得语无论次。   “你你你你,你怎么真亲了?”   木澜本来感觉自己受了委屈,正瘪着嘴不说话,却见这人的反应比她还大,竟一时搞不懂到底是谁吃亏了?   “嘘——小点声,方才不是你让亲的吗?”木澜又心虚地望了一眼门口。   七鳐怒火中烧,提气欲掐过木澜的脖子,但出手的一刻又冷静下来,瞬间收势,若非他法力高强,这一下的反噬绝对会要了性命,但也随之身体一震。   木澜将他奇怪的举动看在眼里,万分不解,方才被他推到地上,现在爬起来,坐到他旁边,问道:“你不会是疯了吧?你作为大魔王的男宠这样的事肯定不是第一次,干嘛这么紧张啊?你看我,我才是第一次,我一个姑娘家都没说什么呢。现在说回来,你到底帮不帮我?”   七鳐心中苦笑一声,想他魔界君主,竟然被一个仙门的小弟子给调戏了,日后若是传了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你说吧。”七鳐压着性子,待他知道了金针的秘密,就杀了她,然后取出魔珠,赶回魔界,一了百了。   木澜伸手在心口处摸了摸,一本正经地说:“这是一个老者给我的,他当时说我日后会遇大劫,让我感到危险的时候就拿着这根金针去一个叫无妄之天的地方找他,他自会赶来救我。我想现在这种境况,我真的该去找他了。可是无妄之天地处魔界,我此刻无法前去,所以只能有劳你了。”   七鳐像是活生生被雷劈中,她刚才说什么?无妄之天?老者?   她和老魔王是什么关系?   “你?你为何不向你的师尊掌门坦白?”   木澜皱了皱眉,道出原因:“那老者是我娘生前之友,就是他将我八岁的时候送上首阳山的,本来我也不想隐瞒,他说掌门师尊若是知道我有这东西定会杀了我,你看密室外那一掌不就明了了吗?”   七鳐撇撇嘴,那还不是你自己作死拿出来的? ☆、第8章 金针   “小黑?你要是没听懂,我可以再说一次的。”木澜一脸纯真望着七鳐。   七鳐晃了晃头,抓过木澜手腕,二指搭上探听,此刻魔珠散发的魔气像是被压制许多,并无发作迹象,所以说这金针到底起了什么作用?他摇摇头,却是想不通。   “你,你先将金针交与我吧。”   木澜点点头,别过身,背对着七鳐,手向心口摸去……   “等等!”七鳐忽然叫了一声,而后说:“你就这么相信我,你可是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你就不怕我拿着金针跑了?或者交给你的掌门,揭发于你?”   见着木澜顿住动作,七鳐嘴角一抽,心中冷笑,也不知是她没想到这一层还是真的信任于他。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七鳐方才说那一番话只是图个有趣,就凭木澜一个道行低微的仙门小弟子,杀掉她简直轻而易举。   “小黑,我信你,见你第一眼就觉得你不会骗我。我这样说,你信吗?”木澜语气平静,背对着七鳐说道。   七鳐皱了皱眉,若无第二句话,倒也是信了,但是她偏偏这么说……   “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你与我去魔界吧。”   木澜转过身来,又放下手,“我不会离开首阳山的,可是我忽然想到,万一我将三珠金针交给了你,我怎么办?怕是你也看到了,我几次受伤若无三珠金针护体,早就暴毙而亡,你说,这该当如何?”   七鳐明白过来,他心想这丫头定是感觉到了体内有魔气作祟,一旦金针拔出后,魔气无法抑制。哦,现在看起来,这个丫头身上的疑点还真多啊。   “放心,我会救你。”   小黑的余音未了,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响动。   “叫你们看个门也能睡着?要是师妹出了事,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传来的声音正是初一发出的,初一奉命前来带木澜去见掌门问话,可走到门口却见女温女良都睡着了,心中担忧,不顾敲门径直推门而入。   开门一瞬,见木澜蜷缩在床榻之上,面色苍白,浑身颤抖。   “师妹?你怎么了?”初一心中焦急,几步上前查看。   木澜睁开眼睛,嘴角的血迹还未干涸,不待开口又是吐出一口血来。   这可吓坏了初一,初一打横抱起木澜直接飞出门外。   顺着初一的胳膊缝隙,木澜侧头对着床角边上的一团黑雾只动嘴型的无声咒骂:“该死!让你打我一掌装装样子却打得这么用力!”   黑雾隐去气息,转瞬跟出门外,但没有应与木澜方才达成的协议而动,却直接飞向了山下,七鳐要赶回魔界好好查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伤他的三珠金针,神秘老者,吞下魔珠的丫头,他们到底有什么联系?   山门口处,七鳐手捂心口,那三珠金针果然好生厉害,方才打出那掌竟有反噬功力!先不管其他,而至于她的安危……那些老家伙一时半会儿还不会杀她,有三珠金针在,老家伙们也封印不了她,所以待查清楚归来,再取魔珠也还不迟。   初一心急如焚,眼见着木澜双眼一翻瘫在怀中,强行运起全身真气向着上清殿飞去。   木澜之所以双眼一翻,正是因为看到黑气与她背道而驰飞向山下,心生悔意,无限失落,没想到信错他了,他一人跑了,算了,跑就跑吧,看他本来也没什么本事的样子,又能帮到自己什么呢?   该死!这魔王的男宠果然靠不住!   但是一会见掌门又该如何说呢?想想真是麻烦,要不就交出三珠金针?可这样一来,事情会不会发展得更糟?   来不及多想,初一已经带着木澜来到上清殿内。   元灵真人见木澜虚弱的躺在地上,嗔怪地看了掌门元婴一眼。   惨遭背锅的元婴真人也是一脸愧疚,示意元鼎真人上前查看。   和上次相同,元鼎施展悬丝诊脉的绝技,探听片刻后,说:“并无大碍。”   木澜听在耳中,知道装是装不下去了,左右躲不过,只能睁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跪下。   “见过掌门,师尊,长老。”   掌门元婴一脸严肃,缓缓道:“你自己说说吧。”   木澜知道掌门问的是金针的事,但她非要顾左右而言他,于是答道:“弟子在魔界误食……”   “住口!”元婴真人怒喝一声,继而说道:“谁问你这个了,我问你,你用什么东西劈开密室外结界的?”   木澜心中叹了口气,果然逃不掉了,现在该怎么办?如实交代死路一条,装傻充愣又瞒不过去,哎……   “说!”   木澜一俯身,将额头贴在地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搜肠刮肚地想着对策。   要不,要不就说这三珠金针是被别人强行插.进身体里的,所以自己做出什么事情皆非本愿?可是这样一来金针必会被夺走,想着这几日来受的伤……   “说!”元婴真人又是一声低吼。   木澜心一横,就算三珠金针被掌门拿走,他们也不会看着自己死在眼前,到时候他们见到自己交出三珠金针后的惨状,定会再交还回来,嗯!就这么做!   木澜想好后,抬起头,眼泪汪汪地望了台上三位真人一眼,伸手摸向心口,那里表层凸出一个细小的针鼻,她咬着牙将三珠金针拔了出来。   说好的浑身颤抖,痛不欲生,腐心蚀骨……都没有?   木澜愣住,这三珠金针离开体内,然后一切如初?   好像不太对耶。   放心,我会救你——   忽然一声在她的脑海中响起,她记得小黑最后说出这么一句话来,也不知为何,小黑给她的感觉是断不会骗她,现在发生这般情况,是不是小黑真的做了什么?可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啊。   木澜闭上眼,继续回想,当时初一师兄抱着自己离开的时候,自己曾让小黑打自己一掌,造成自己重伤吐血的假象,这样也好蒙混过关,却不成想小黑打得那么用力,几乎将肺都吐出来了。而那一掌……   可是小黑只是大魔王的一个男宠啊,那么弱小,他又有什么能力?   木澜百思不得其解。   此时金针已经被掌门收了上去,三位真人围着金针端详,将木澜一个人独留在殿下发愣。   木澜望了一眼身侧的初一师兄,见初一师兄摇了摇头,意为:“我也保不了你。”   这时台上的三位真人转身离去,又是去了后山密室商讨。   没接到吩咐的木澜初一不敢轻举妄动,还被留在上清殿内。   木澜一见他们走了,换个姿势大刺刺的坐在地上,向着初一师兄招了招手。   初一走了过来,蹲在木澜面前。   “师兄,你知道我在魔界吞下那东西是什么吗?怎么掌门如此在意?我会不会死啊。”   初一撇撇嘴,嗔怪道:“胡说什么死不死的,待我们修成真身都不会死的。我听初二说了,掌门交代他的任务就是去魔界刺探封魔大典到底是有什么魔物出世,本来初二还奇怪怎么什么都没探听到,却不成想,出世的魔物被你吞下腹了。”   木澜一听自己吞下的是魔物,心中也明了,怪不得干呕的时候感觉体内真气紊乱,果然是魔界的东西在作祟。   “师兄,那这是什么魔物?不会是大魔王被我吃了吧?”   初一被她逗笑,“胡闹!我听掌门说那是魔树五百年结的一棵魔果,也叫魔珠,就像是魔界的吉祥物一样,应该与我们供奉的三清真身差不多。”   木澜手捂小腹,面上惊愕,“啊!不会吧,那我会不会被他们开膛破肚啊,我现在吐出来还来得及吗?”   说着,木澜手掐着脖颈干呕起来,除了吐出几口污血,别说魔珠了,就见一缕魔气都没感受到。   木澜顿觉惊奇,拉过初一师兄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说:“师兄你看看,是不是我体内的魔气没了?”   初一点点头。   木澜眼珠一转,先前师尊说女几峰上有魔气,一开始还以为是小黑带来的,但后来发现不是,竟是自己身上带来的,现在再探,却消失殆尽了,这是不是跟小黑有关系?   上清殿内青铜鼎旁萦绕的烟雾徐徐上升,倏尔盘旋着俯冲下来,风声一响,三位真人回来了。   还不待木澜跪回原来的姿势,却见元鼎真人二话不说,径直上前扼住木澜的脖颈。   木澜被掐得双眼翻白,这却吓坏了初一,初一连连叫着:“长老,木澜虽有过错,却也不至死啊。”   “噤声。”元鼎真人一挥手,竟是封了初一的口。   听着木澜嗓中发出“呜呜”的声音,初一心中焦急。   “这……”元鼎真人松开手,回到台上,意味深长地与元婴真人元灵真人对视一眼。   木澜双手撑着地,大口喘着粗气,半睁眼睛望着台上,张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她看着视线中的掌门仿佛对自己说了什么,但是耳边只有嗡鸣的叫喊声,其他声音,一概听不清。   平地陡然吹起一阵黑雾,黑雾遮天蔽日,元婴真人怒吼一声连连布法,却无法驱散黑雾。   待黑雾转瞬消散时,木澜也随之消失。   “放肆!” ☆、第9章 阿叶   “叶薯蓣!这就是你所说的大事?”   七鳐周身散发着肃杀的煞气,冷冷地望着下方跪着的阿叶。阿叶身侧并排摆放着三具尸体,早已死透。   任七鳐再想欺骗自己也知道阿叶这是故意引自己返回魔界。   阿叶抬起头,王上多年来不曾唤过她全名,此番下来定是动了怒气,可话说回来,只要为了王上的安危,哪怕是死,她也不在乎。   “王上多年不曾这样唤过属下了,属下万分惶恐。”阿叶语气不卑不亢。   “叶薯蓣!你!”   七鳐双拳紧握,无论如何,他都不会伤害阿叶,毕竟阿叶这么多年来一直跟他出生入死。   七鳐望了侧殿一眼,又垂下眼来。   这一动作被阿叶看在眼里,心生愤懑,从地上站起,两步上前,阴阳怪气道:“王上身上之伤未愈怎能动如此大气?看来这个仙门弟子还真是不简单呢,竟惹得王上为她付出这么多。”   七鳐将目光拉回来,冷冷道:“阿叶,你想太多了。”他怎会不明白阿叶话中之意,略带着几分怒气道:“那女子吞下魔珠,本王本想带她回到魔界探查,却不成想你在山下发难,那女子被首阳山的几个老家伙为难,还不等本王将事实查清你又急忙唤本王回来,回来一番景象就是随便死了三个魔兵,这就是你所谓的大事?”   阿叶低下头,意识到自己的错,又退后几步跪下,索性道出一句:“属下该死。”   七鳐挥袖转身坐在镂空石椅上,低垂眼帘看了阿叶一眼,语气缓和一些,“你先起来吧,这不怪你。”   阿叶起身,侧头向着侧殿望了一眼,说出疑惑:“就算这女子吞了魔珠还不致死,又是如何伤到王上的?”   七鳐饶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此番回来也是为了这个,你去查查,三珠金针是为何物?首阳山下镇压何物?查完速来报我。”他心中想着,这三珠金针委实厉害,本想一掌暂时压制魔珠令她暂不致死,却不成想不知为何被三珠金针反噬受伤。   阿叶道一声“是”转身离去,临出殿前又向着侧殿望了一眼,而后迅速闪身离去。   七鳐走到侧殿,见木澜还在昏睡,绕着她走了两圈,运气探了探,发现那能伤到他的三珠金针不见了。还好魔珠暂时被压制下来,否则恐怕她现在早已一命呜呼。   七鳐双掌做势,一道黑气从双手萦绕开来,很快布满木澜的周身,他双手屈起,迅速出手向着昏迷的少女打去。   就在离她身前还有一寸的时候转瞬停下,七鳐忽然顿住。   别怕,以后你就跟着我混,有我保护着你,那魔君再也不会欺负于你——   一段记忆冲上脑海,这个有点傻的丫头竟然以为自己是魔王的男宠,竟还愚蠢到要保护自己,傻得这么清新脱俗的人倒也不多,杀了一个就少一个,是不是也有点遗憾呢?   七鳐收回欲要她命的魔气,见着木澜气息平稳的睡着,他闭上眼,思索起来。   魔珠可不可以在不杀她的情况下取出来呢?或者说,就是想留她一命?   “唔。”   寂静的偏殿陡然响起一声,木澜抖了两下,醒来了,坐起身抻个拦腰,左右环视一圈,一时恍惚还以为身处上清殿,不过这里的布置陈设大多清新优雅。   七鳐见她这个时候醒来,负手而立,就这么直愣愣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木澜感受到炽热的目光,抬头看去,一眼见到小黑,当即吓得从榻上坐起,想都不想一把抱过七鳐。   “这是哪?我不是在上清殿吗?你不是走了吗?难道你又被掌门抓回来了?”   木澜一连串的说出一大堆。   七鳐双眼微眯,唇角勾起。   “这是魔界。”   木澜先是一惊,随后反应过来,她不久之前正是随初二师兄来过一次的,所以说方才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原来是来到了魔界。   那么这又是怎么出现在这儿的呢?   木澜望向七鳐,咬紧贝齿,看来是大魔王派人将小黑抓回去了,那么抓自己做什么?怪自己将他的男宠留在山上?   木澜苦着一张脸,松开怀抱,伸手锤了他一拳,说:“都怪你,你要害死我了。”   七鳐明白她的意思,却不反驳,反倒像耍她一样,说:“那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木澜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恶狠狠的威胁道:“快带我离开这儿!我要回首阳山!”   七鳐也不挣开,只是缓缓道:“你离开这儿又能如何?你体内有魔珠,还有你说不清的三珠金针,你回去不是自寻死路吗?还不如留在这儿,大魔王男女通吃,我做男宠,你做女宠,以后就都是大魔王的人了,岂不乐哉?”   “呸!”木澜气得从榻上跳起,站在七鳐的对面,大声吼道:“谁像你这么不要脸了!”   却不成想,这一声喊得太响,引得殿外看门的两个魔兵进来查看,他们见到魔王七鳐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行礼问安。   但七鳐还不想这么快就告诉这傻丫头事实,确实,耍她玩很有意思,但是这看不出眉眼的眼瞎手下眼看就要喊出话来。   七鳐先魔兵一步说道:“这里无事,不必麻烦报告王上了,你们退下吧。”   谁料,这脑子转不过弯的魔兵没听懂这王上的意思,又要拆台,刚道出一声“王上”又被打断。   “王上又如何?你们还不退下?!”七鳐额头上青筋直跳,一会真得去找阿叶说一声,以后殿门口看门的人得换几个机灵识眼色的。   听到这儿,木澜倒好像是明白了七鳐的意思,连忙拉住他的袖子说:“小黑,你能不能小点声,这可是魔界啊!”   趁着这个空档,七鳐已经将两个傻了吧唧的魔兵打发下去,转头见木澜神秘兮兮的说出这一番话,险些又要笑出声来。   “放心,这个时候魔王不在魔界,他听不到的。”   木澜点点头,说得是,大魔王的坐息,他的男宠再熟悉不过了,只是自己作为仙门弟子就这么平白出现在侧殿上,是不是太放肆了?思来想去一番,觉得不妥。   “不行!你快送我出去,要不我自己离开!诶?我刀呢?”说着,木澜一低头,竟发现自己的双刃刀不见了。   木澜浑身摸索着,侧头发现双刃刀就躺在地上,连忙上前捡起来并别在腰间。   “你现在怕是无法离开魔界。”七鳐一本正经地说,不待木澜发问,他又继续说着:“你上次浑水摸鱼从魔界逃出去无非是有句芒救你,这次,可还有吗?”   木澜想想也是,师尊的句芒岂是她能够唤来的,那既然这样,就得先和师门联系上才是,转头看向小黑,求人得有个求人的态度啊。   “小黑~你看在我在首阳山保护你的份上,帮我往首阳山稍个信好不好?”   七鳐双手一摊,无奈道:“爱莫能助哦,你不是会发什么信号吗?发一个啊。”   木澜气馁,一张脸纠结到一起,“哪里啊,那信号传得不远,魔界离首阳山十万八千里,我哪有那功力传过去。你在魔界这么久就没个熟人吗?帮我捎个信就行,师尊掌门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   “熟人?我也就认识大魔王了,要不我求求他?”   “你!”木澜气得颤抖,“你故意的!你就不念在我们的情分么?”   七鳐抚了抚袖子,转身走下几步来到桌前,兀自倒了杯茶轻啄一口,语重心长道:“情分?我可是一只弱质蛇妖啊,自身难保如何救你?再说,情分又如何,现在我不也被抓回来了吗?况且,我也算救你一命,在你那什么掌门面前,他们不也险些杀了你吗?”   木澜果然怔了半晌,但反应过来后首先反驳:“你胡说!掌门才没有!”   “哦?是吗?那敢问你的三珠金针如今何在?”   木澜沉默不语,她也说不好,虽然她知道首阳派为天下仙门之首,但是很多事情也不好说,她自小上山,很多事情看在眼里,记在心上,虽然平常不说,但心却明镜一般,这也是她一直不敢说出三珠金针秘密的原因所在,她确实害怕。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很能说的吗?”   木澜深吸一口气,道:“不是的,是我隐瞒在先,更是我对不住师门在先,怪不得掌门的。”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是阿叶查完资料回来禀报。   七鳐皱了皱眉,他还没耍够这丫头呢。   他当即隔空传音示意阿叶不要进来,可却晚了一步。   阿叶已经来到殿下,抬眼望到那该死的女子已然醒来,登时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不高兴不高兴”,但是七鳐在场也不好发作,刚要俯身行礼却瞬时愣住。   “见过王上。”   阿叶吓得呆愣半晌,眼珠子险些掉落出来,竟见王上从椅上站起,俯身朝她拜下,方才那声也是王上说出的……   “还不快出来见过王上……”七鳐微微抬头对着刚才一瞬间跑去藏在床榻下的木澜说着。   木澜心中暗骂这该死的男宠又害自己,只得硬着发麻的头皮慢吞吞地从后面爬出来站起身。   横竖逃不过一死,木澜抬头望去,这竟是一个美貌的妇人站在下面,侧头在看,竟是小黑在向她行礼。   不是说大魔王是个男人么?诶?不是,这怎么变成一个美貌的女人呢?   “你,你是大魔王?”木澜斗胆问出一声。   虽然事出匆忙,但是阿叶何等聪慧,再加上辅佐七鳐多年,说不上心意相通但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就修炼得炉火纯青。   “是又如何,不是又当如何?”   阿叶说着,亲自上前扶起七鳐,并暧昧的看了他一眼。   七鳐嘴角抽了抽,诶?这阿叶是以权谋私啊,一会下去得好好教导她一番!   木澜咬着手指头思索一番,这句话小黑也曾说过,看来大魔王对小黑是真爱啊,感人!不管大魔王是男是女,总之大魔王此刻活生生站在眼前就对了。   既然这样……   “我……”木澜顿一下,咽了口口水,平复一下心境,做了一番思想准备,又低头看了一眼腰间的双刃刀,缓缓说:“大魔王你好,说了你可能不信,来到这儿并非我愿,我知道你抓我来是为了魔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原封不动的吐出来还给你,如何?”   阿叶听着她这一番怪谈,轻笑两声,而后望向七鳐,有王上在,她哪里敢随意说话,而且从某些表现来看,王上对这个女子的感情好像不一般啊。   空中沉寂,无人说话。   木澜看着这个大魔王,感觉好像有戏的样子,但又见大魔王一直看向小黑,是不是大魔王误会自己与小黑了?于是解释道:“大魔王,我跟您的男宠是清白的,我知道我知道,您要的是魔珠,这样,您要是不放心的话,近距离摸一下不就知道了?”   说着,木澜缓步向着台下走去,擦过小黑的侧身,一步一步向阿叶靠近。   木澜每走一步沉似千斤,她一边压制着浑身腾腾的杀气,一边还担心着小黑的安危,而她背在身后的双手早就捏了个威力极大的剑诀,源源不断将真气输送进双刃刀中。   她的心中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毕竟在山门口与小黑打闹时她已经被强行御物反噬一次,但是现在传说中的大魔王就在眼前,凭着他们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哪怕是死,也要搏上一搏!   七鳐将一切看在眼中,毕竟木澜的功力还不到他的万分之一,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力和感知。   “大魔王,这魔珠……”   话音刚开口,双刃刀横空飞起,径直飞向阿叶…… ☆、第10章 刺杀   眼见着木澜飞向阿叶,可阿叶却视而不见,只是侧头望着站在一旁抱手环胸面带笑意的七鳐,等待七鳐的指示。   七鳐自然一眼看穿木澜有几斤几两,七鳐缓缓摇头。   果不其然,双刃刀在阿叶鼻尖一寸前堪堪停下,随之“咣当”一声落地,而木澜也应声跌在地上,她功力不够却强行御物,直接遭到真气逆流反噬,登时又是连连吐出几口血来。   七鳐揉了揉脸颊,长呼口气这才控制住想笑的冲动,亲自上前扶起木澜。   “哎呀,你这是欲给王上表演什么绝技?搞得像真的一样。”   木澜扯着七鳐的手颤巍巍站起,挥拳在他胸上砸了一拳,怒骂道:“不要脸!”   这七鳐还未发话,阿叶在下面看到木澜这般举动,当即没控制住,大喝一声:“放肆!”   木澜怔住,呃……大魔王动怒了!   七鳐面无表情地望了一眼阿叶,神色嗔怪她多嘴,但是这一声也提醒他,阿叶此番回来是欲报告正事,耍那丫头玩什么时候都可,现下还是正事要紧。   于是,阿叶接到七鳐无声的密语后,微微一笑,伸手随意捏了个定身法,一道光晕将木澜笼罩并围困其中。   木澜见状,侧头大喊:“小黑救我!”   七鳐双手一摊,无奈道:“我只能求王上先不杀你哦,不如你就应了,收入王上的后宫吧~”   “咳!”   阿叶抑制不住欲喷薄而出的暴怒,适时咳嗽一声提醒王上不要再胡闹了。   七鳐微微点头,转身走下两步,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几步抄掠回来,打横抱起木澜并放在榻上,细心嘱咐道:“站着累,你还是躺下为好,我怕你伤到我们的孩子。”说完闪身离去。   身后独留下木澜的恶声咒骂:“小黑!你回来!你这个负心汉!”   走到门口,阿叶自然退到一侧留出路来让她的王上先行,而后有意无意地望了侧殿内还在大呼小叫的木澜。   七鳐嘴角上扬,显然心情愉悦,听着身后的骂声,反倒更加愉悦。   阿叶待七鳐走出后,跟在他身后半步处,缓缓嘟哝一句:“负心汉?”   七鳐似是没有听见,也不做声。   待二人走到正殿后,屏退左右,收敛神色,这才说起正事来。   阿叶望着端坐在镂空石椅上的王上,心中无限焦虑,一向稳重的王上怎么一见到那个呆傻的女子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说吧。”   阿叶顿了顿,将方才那些想法皆抛诸脑后,神情严肃地回道:“禀王上,方才属下去查了一番。果然三珠金针与老魔王关系甚重,先不说三珠金针,王上,我们这些年来从各界搜集魔珠就是为了复活老魔王得到其无上神力。可是谁能料到,传说老魔王的法宝就是一根针,所以现在看来,属下大胆猜测,老魔王的法宝就是那女子的三珠金针,而老魔王说不准也早将神力灌输在了三珠金针内,否则这么多年来,老魔王为何不自行逃离无妄之天?”   七鳐沉默不语,只半睁着眼望向偏殿方向。   阿叶皱了皱眉头,又是轻咳一声说:“王上,属下认为,现下当务之急便是取出魔珠前往无妄之天,找到老魔王并探查其神力是否还在。”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七鳐神情淡漠,说出这么一句。   阿叶尽数表现其聪明能干,立刻回道:“若老魔王神力不在,那便是在三珠金针中,这是最好的情况,我们直接夺走三珠金针即可。可若老魔王神力仍在,那我们只能与老魔王拼死一搏了。”   七鳐沉默良久,一直不出声。   阿叶见他无声,也不敢发话,望着王上目光方向,阿叶心中纠结,为何王上一直望向偏殿,难不成王上担忧那女子的安危?   那她可真是个祸害!看来非得先杀了她才能成事!   阿叶在心中这般暗自告诉自己。   “阿叶。”   忽然一声将阿叶的思绪从杀戮中唤回来。   “那女子不必杀,魔珠也不必取。老魔王之力必在三珠金针其中,本王只需前往首阳山取回三珠金针即可。”七鳐仿佛看穿了阿叶的想法,如此说道。   阿叶惊呼一声:“王上三思啊,王上怎就如此轻易断定?万一出了岔子,不,这根本不可以,简直太冒险了。王上,我们魔界日益壮大,早就有了毁天灭地的力量……”   七鳐横空截住她的话,打断道:“是啊,本王早就有了这样的力量,可本王身上的诅咒一日不除,便一日不得安生,你日日念叨,本王听倦了。好了,此事不必再说,就这么定了。”   “王上……”阿叶不甘心,还要劝阻。   但七鳐仿佛听不见她的话,自言自语道:“可是三珠金针会伤本王,这该如何是好?”   这时,门口忽然跑进来两个魔兵,惊慌地喊着:“王上,侧殿那女子撞墙了!”   一阵黑雾闪过,就这么擦过阿叶的身侧飞向了侧殿。阿叶站立不稳摇晃两下险些摔倒,方才报信的魔兵立即上去扶住阿叶。   “护法,您没事吧?”   阿叶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但是她满膺愤怒,那个女子竟然惹得王上如此焦急,这远远超过了担忧魔珠的境地!   事不宜迟,必须早日杀了她!管他什么魔珠,先杀了她再说!大不了再等个五百年,魔树又可结出一颗魔珠,既然这么多年都等了,还差再来一个五百年吗?   七鳐见木澜满头是血的倒在墙角中,忽然心中升起一阵不一样的情绪。   当年那夺命的一剑刺来之际,娘就是这样推开自己,自己撞到结界上,头破血流,不知是鲜血污了眼睛还是娘的血溅到眼中,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殷红。   那种恐怖的感觉仿佛很久没有被回想起了,而这个女子,竟然使他又想起了那段日子,那些记忆。   那她还真是该死!   七鳐晃了晃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体孱弱的他勉力抱起木澜,横放在榻上,一动用魔气,竟然横空吐出一口血来!   阿叶下意识飞身上来查看情况,以为又是那女子伤到了王上,眼看就要出手杀了木澜……   “退下!”七鳐口中含血,呜咽说道。   阿叶不甘心,但是见自己再欲上前,王上几乎要发怒,当即吓得退到下面一动不动。   七鳐原地而坐,双手作势运起气来,当下魔气运行了三个小周天后这才平复下来。   整个侧殿内本是灯火通明,但这一番下来,竟然被浓厚的魔气遮挡,视线所及之处竟都是魔气在萦绕不止。   阿叶的眉头都绞到了一起去,这股魔气异常温和,竟不像是王上的。   七鳐恢复后,站起身来。   阿叶神情焦急,她多么希望能看到王上对她扯出个笑说一声他没事。   因为七鳐忙着帮那榻上女子疗伤,七鳐给她输了大半的魔气后,木澜眼珠动了动,醒来了。   木澜恍惚一下后睁开眼睛,一眼望到七鳐低垂着头望着自己,心中一片莫名的暖意油然而生。   “怎么是你?啊——”木澜抬手揉了揉额头,随手一摸,满手黏腻,翻过来一看,竟是发黑的鲜血!   “你!小黑!你要杀我?”   七鳐眼角微眯,冷哼一声:“杀你?你也配我亲自动手么?”   这倒轮到木澜再哼一声,“就凭你也能杀我?”说完,木澜不管不顾的挣扎着坐起来,一眼看到台下杀气腾腾的“大魔王”。   “啊啊啊——小黑!救我!”木澜连连喊着跳回七鳐身后,一把抓过七鳐的衣摆遮在脸上,仿佛这样一遮,就没人能看得到她了。   “放肆!”阿叶见她如此动作,抑制不住想杀她的冲动,但有王上在场,只得又是喝出一声。   七鳐侧头瞥了阿叶一眼,神色纠结,目光凌厉,意为让她冷静点,实在冷静不了就退下去冷静。   阿叶确实冷静不了,双拳紧紧相握,四肢战栗,恶狠狠道了一声:“好自为之!”便飞也似的逃走了。   木澜将袖子往下扯了扯,透过缝隙看了一眼台下,又看向小黑,疑惑道:“诶?大魔王不杀我了?”   七鳐收回袖子,转身在榻上的一角坐下,望了门口一眼又收回目光:“放心,我说过我会救你。”   “哼。”木澜果断嗤之以鼻,“你自身都难保吧。”   “呐~信不信随你。”   木澜接过小黑递过来的手帕,轻轻在额头上擦拭着污血,说:“不过话说回来,大魔王对你真好,我吞了他们的魔珠她还不杀我,见我与她的‘男宠’在一起也不迁怒与你。若不是我与魔界魔王身怀血海深仇的话,我定要表扬她一番才是。”   “哦,呵呵。你若是再提‘男宠’我就先杀了你。”七鳐不动声色的冷冷道。   木澜擦完额头上的血,大刺刺的将手帕扔到小黑怀中,拧身坐好,道出疑惑:   “方才若不是大魔王要杀我,那到底是谁抓着我的头往墙上撞呢?”   “什么?!” ☆、第11章 血仇   木澜摸了摸脑袋,抓了抓鬓角碎发,一本正经道:“方才大魔王将我定住,定身术自己莫名其妙就解开了,再后来就是有股力量抓着我的头将我死命往墙上撞。痛死我了……”   七鳐听她一番言论,忽然一本正经地说:“快!你快掐我一下!”   木澜虽然不解其意,但见小黑神情严肃,还是照做,当下伸手在他胸前狠狠拧了一把。   七鳐痛呼出声,而后冷静下来,长叹口气道:“哎,还好还好,险些笑出声来。”   这次轮到木澜一脸冷漠地望着小黑,“这很好笑吗?”   七鳐摇摇头,道:“不好笑。”他伸手搭上木澜手腕,探听一番。奇怪,之前明明已经抑制住魔珠的魔气了,怎么她还会发作?那冲开阿叶定身法的又是什么?这个丫头身上怎么这么多秘密?   “小黑?你在做什么?我还死不了呢。”木澜说完,强行抽回手来,翻身就要下榻。   “你要去哪?”七鳐叫住木澜。   木澜头也不回,弯腰捡起地上的双刃刀,拧开机关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   “我自然是去杀了大魔王报仇,然后回首阳山!”她一本正经起来仿佛换了一个人。   “噗——”七鳐走下来,握住她的肩膀,本想将她拧过来说话,却不成想她脾气倔得很,倒是和他杠起来了。   七鳐无奈,谁让他身体孱弱无力呢,只得自己绕到她面前,伸手欲夺下她的双刃刀,可木澜却握住机关,反手一抽,将双刃刀中的双刃剑拔了出来。   “你,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就凭你,也能杀王上?再说,王上怎么惹到你了?就算是仙魔不两立,你来魔界已有半日,王上可有伤你?”   其实七鳐心底也好奇,为何这丫头执念如此之深,非要杀了魔王不可,在他的记忆中,他七鳐问心无愧,绝未害过她的朋友,杀过她的家人。   木澜反手将双刃剑背在身后,俏脸带煞,语气平淡,没有一丝温度:“你说得容易,你懂什么?我与魔界魔王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今日不是她死便是我亡!真没想到大魔王竟然是个女子,我还以为会是个像你一样的黑袍男子呢!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瘦弱,哪里有半分大魔王的样子。”   不过说笑归说笑,木澜背在身后握剑的手又紧了紧,神情顿了顿后继续说:“要是我死在大魔王掌下,麻烦你帮我把尸体送回首阳山,也不枉我拜师一场,要是不能送,也尽量埋起来吧。待我投胎转世,下辈子再来杀她!”   “噗——你至于么?”七鳐反手过来按住她的双肩,说:“这杀气浓的,都快让我忘了你是仙门的弟子了。就凭你欲杀王上无异于送死,这样,我送你回首阳山吧,你去取来三珠金针,有三珠金针帮助,你得手的胜算也大些。”   木澜立刻抢先道:“等等!你为何要助我杀大魔王?”   七鳐双手一摊,面上浮现无奈:“呐~大魔王折磨我,□□我,囚禁我,我当然想杀她啦。这样说,你满意了?”   木澜抿了抿嘴,道:“不好意思,又提起你的伤心事了。这样也好,三珠金针厉害得很,我这就回首阳山去寻回三珠金针,你等我!”   木澜转身欲走,说:“可是……掌门怎么能放过我呢?我一来说不清三珠金针的来历,二来又是如何说我是怎么从魔界逃回去的,我总不能说我借助一只蛇妖之手吧。你知道的,掌门真人一向以妖魔之道所不耻。”   七鳐皱皱眉,望了门口一眼,顿时感觉到门口的煞气甚重,不知门口出了何事,于是先扔下木澜,倏尔随口说一声“出事了”便闪身离去。   木澜在他身后大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还等你送我回首阳山呢!”   七鳐似是没有听见,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木澜望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雾中,心中莫名失落,她从未意识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竟然开始有些依赖这个大魔王的男宠了,虽然自己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于他,可是几次三番下来,却是他一直在照顾自己。   这……这么一想,木澜心中安定一些,现在只需等他回来,然后回山即可,至于回山后该怎么行事,且先走一步看一步,就算掌门要以隐瞒之罪处罚自己,那就以与魔王同归于尽来将功折罪来斡旋!   她还有点不甘心,若是此番事败,将自己送出去的小黑会不会受到连累呢?万一大魔王迁怒于小黑,一时冲动杀了他该怎么办?待杀了大魔王后,自己一定要带他逃离虎口!怎么说也不能扔下他不管!   想到这儿,她的嘴角忽然发热,想起他被自己强吻后的娇羞模样,想想也是好笑。   “哎……”多想无益,除了叹一口气之外,别无他法。   就在她神游之际,一时分神,没有注意到危险已然来临。   只见一道碧光打着旋的向独坐在榻上的木澜飞去,其势不可当,这一击若中,木澜必死无疑!   木澜忽觉手中双刃剑嗡鸣作响,战栗不止,就连地上的双刃刀也在颤抖,一抬头,就见这夺命一剑已经飞近!   木澜回手欲挡,可却慢了一步,她刚抬起手,那剑已然飞到眼前,碧光登时割伤她的右手手腕,一道血雾霎时喷溅,双刃剑脱手掉到地上,似是不甘一般继续嗡鸣作响。   眼前只见一片碧光耀眼,木澜根本看不清是何人欲杀自己,她来不及说话,那碧光疾转竟又是一剑刺来。   这下木澜失了武器做挡,眼看就要必死无疑之际,在电光火石之间,在间不容发之下,一道黑雾凭空出现在她的眼前,竟是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剑!   木澜只觉面上一阵温热,眼眶一湿,大颗大颗的泪珠喷涌而出。   “小黑!你!”木澜双目像是浸了鲜血,眦目欲裂,恶狠狠瞪着也同样愣在台下的人。   阿叶也被吓傻,身体一怔,而后手中青叶剑脱手,望着王上软绵绵的倒在地上,竟是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一步也动不得。   “你!大魔王!我跟你拼了!”木澜扔下小黑,侧身捡起双刃剑,再次强行将真气灌入双刃剑中,御起双刃剑向着“大魔王”飞去!   阿叶忘了躲闪,只是瞪圆了凤目看着台上。   可木澜还是同上次一般,刚刚飞起后又从半空堪堪落到地上,以她的功力,根本无法御剑,且失去了三珠金针护体,身体更加虚弱,连带着在上清殿受的伤,此番下来,命早已去了半条,若不是七鳐几次三番输送魔气给她,她现在哪有力气站起来?   “澜儿……”   身后传来一声,木澜猛地回过头,见小黑歪着头倒在地上,身前地上大片大片的鲜血绽放,宛如一朵一朵的血花。他身躯微动,一身黑袍如墨更浓,只一眼便将她深深陷了进去。   “小黑。”   木澜手脚并用爬到他身侧,声泪俱下,声音颤抖:“小黑,你怎么……你怎么这么傻?我就算死了,也是和大魔王同归于尽,可你,你这算什么?!”她将后半句咽下去,那他算是救了自己吗?   “傻……”   七鳐刚说完,也傻笑一声,随后在她面前,“砰”的一声,化为一条头长双角的小蛇。   木澜双目泛红,似是浸了血,怒不可遏转过头,狠狠盯着台下的阿叶,心知以自己之力,根本杀不了她,沉吟片刻后说:“大魔王,你杀了小黑,也杀了我吧。我与你的血海深仇,来世再报!”说完闭上眼,一脸决绝。   阿叶终于回过神儿来,身形一动飞到台上,一把推开七鳐身侧哭成泪人的女子,单手扶起七鳐。   木澜向后飞去,猛地撞倒一个灯架,顾不得滚热的灯油喷溅到后背上,烧得穿孔,再次手脚并用爬上来,最后还是被阿叶轻轻一挥手,再次打昏过去,尽管是这样,她临闭上眼还是满脸不甘心。   阿叶手忙脚乱地抱起小蛇形态的七鳐,将他平放到榻上,手忙脚乱地捂住他身下三寸处的伤口,殷红的鲜血顺着指缝流淌下来,她一双柔荑很快浸满了鲜血。   “王上——”阿叶轻声呼唤一声,抽回手来,双手作势在他二人周围布了一个巨大的结界,隔绝外界。   毕竟,王上此刻的形态是不能被魔界其他虎视眈眈又别有用心的人知晓。   阿叶见着王上身下的血渐渐止住,心中长舒了口气。   整整半个时辰过去,木澜已然醒来,她捂着心口,尽管后背被灯油烫得几近熟透,从地上捡起双刃剑,猛劲劈砍结界。   “大魔王!你放开小黑!有什么冲我来!大魔王!大魔王!”   木澜拼命地喊叫,喊得几近沙哑,到后来骂得没有声音了,体力渐渐透尽。   可此结界隔绝五识,里面的人看不到木澜,木澜也看不到里面。   正因如此,木澜愈发焦急,不知道小黑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被大魔王杀了?   大魔王!现在我们的仇又多了一笔,你不光杀我全家,还杀了小黑! ☆、第12章 回山   “咳——”七鳐睁开眼睛,随着一阵黑雾在结界内飘起,他又化为羸弱少年模样。   阿叶见七鳐醒来,长长舒出一口气,而后站起退后两步,跪下道:“属下万死难恕其疚!”   七鳐揉了揉左肩的伤口,其实此刻他衣袍下的伤口已经痊愈了,倚身坐起,语气平静道:“起来吧,你引本王离开就是为了杀她?”   头顶结界流光溢彩,映得阿叶脸上色彩阴晴不定,她并不站起,低垂眼帘道:“王上,属下无话可说。”   七鳐叹了口气,无奈道:“她现在何处?”   阿叶抬起头,望了身后一眼,对了,此刻布下的结界隔绝五识,怕是那女子已经逃跑了吧,这样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焉有不跑之理?   除非她是傻子!   七鳐见她不回话,翻身下榻,长袖一挥,撤下结界,只见木澜歪头趴在结界外的青石砖上,她浑身破烂不堪,背后处肌肤□□,竟都被烫成粉红色!   尽管如此,她仍是不肯放手,手中紧紧握着双刃剑,临昏迷前还保持着劈砍的姿势。   七鳐眼中莫名泛起不一样的情绪,那是他作为一界之主不该有的情绪,先是回头望了一眼也同样被惊呆的阿叶,嗔怪一声:“这便是你做的好事?”   阿叶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又道一声:“属下该死!”   “该死该死,叶薯蓣!你每天要将这句话说多少遍才算完?!”   “属下该死……”   阿叶说完低下头,这是王上第二次唤她全名并发这么大的火,而且,都是因为一个人。   七鳐上前勉力抱起木澜,因不小心碰到她背后伤口,听得木澜在昏迷中呻.吟一声,他心中更加不忍,径直抱着她转身飞走。   一路快速飞掠,身下无数往来魔兵举头仰望,皆一脸疑惑,王上这是怎么了?变了性情了?王上不是一向不近女色吗?有几个好事的还悄悄议论起来,说起来叶护法这下可有情敌了,更有甚者胆敢谣传说叶护法正在侧殿长跪不起呢。   七鳐来到空桑池旁,呆呆望着在池水中漂浮着的女子,心中无限失落。   空桑池是从地下涌上来的池水,可解天下火毒,且具灵气。   见着池水打湿了她凌乱的发丝,七鳐眼眶慢慢湿润了,世上为何会有这样傻的人?她为何不逃走呢?就算她逃不开,也至少要离开侧殿,离开对她威胁极大的阿叶身旁啊!她到底在想什么?莫不是真的傻了?   想着想着,七鳐心中一阵暖意泛起。   微风拂过,仿佛空桑池传来一阵暗香。   那池中女子缓缓睁开眼睛,身体一动,“咕噜咕噜”几声沉下水面。   七鳐唇角一勾,长袖一扬,将她从水面上打捞起来。   空桑池不似寻常水池,在木澜身体脱离水面时,尽数将池水吸回池中,所以木澜身体也是干爽的。   木澜轻飘飘地飘到岸边,脑袋正好靠到七鳐的腿上,但刚刚在他腿上碰了一碰后转瞬挣扎着坐起来,但因为动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拉扯到了背后的烫伤,登时疼得呲牙咧嘴,险些叫出声来。   “疼就喊,你这个样子,莫不是又要逗我笑?”   木澜后背疼得严重,无奈只得继而躺下,地面冰凉不已但最后还是靠在七鳐的腿上。   “小黑?真的是你吗?”木澜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伸出右手向着小黑的脸摸去,但刚一伸出又转瞬缩回来。   毕竟她的右手手腕方才被阿叶的青叶剑所伤。   七鳐瞪圆了双眼,心中愤怒,但是无奈,想了想也是无法真的对阿叶怎么样,只得握住木澜的手腕说:“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木澜摇摇头,见手腕上的伤口已经结痂,表示小黑不必再担心了。   “倒是你,你是怎么将我从大魔王的手下救出来的?”   七鳐怔了怔,是啊,她还在以为阿叶才是大魔王呢,但是现在,他不想骗她说什么,可是……   七鳐皱紧了眉头,望着远方空桑池内水波翻涌,一时无话,只得叹了一声。   一只温润的软绵绵的手从他的脖颈抚上脸颊,一直游走到眉间,轻轻一扶,又将柔情灌输进去,揉开纠结的眉峰。   “小黑你怎么总是皱眉啊?其实你长得挺好看的,说不准我也会爱上你呢。”木澜娇笑一声。   七鳐听后为之一震,当即从沉沦的思绪中抽身回来,语气平地冷了几分:“你最好别爱上我。”   木澜见他认了真,挣扎着从他腿上坐起,想了想后还是挪近几分,轻咳一声后说:“你怎么了?我随口说着玩的。你要是生气了,就当我没说过吧。”   木澜见他还是不为所动,脑中忽然想起在女几峰时,他要挟自己亲他一口才肯罢休,是不是再亲他一口,他就不生气了呢?   这么想着,木澜眼一闭,心一横,挺直上身飞速在他脸上啄了一口,而后坐到一旁,别过脸去。   “啊——你!”   七鳐惊慌失措,像只小狸猫一般猛地跳起,指着地上咯咯直笑的木澜连连喊叫着。   “你怎么?你你你,你到底,啊——你!”七鳐语无伦次,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而这时,空桑池对面出现了个一身碧衣的女子,阿叶负手背着青叶剑,冷冷地望着池子对面的二人,当然,方才那一幕,也同样收进她的眼中。   只是……奇怪的是,阿叶的眼中不仅有嫉妒,愤恨的情绪,还有些许……快感?   快感?!   木澜笑了半刻,忽觉背后凉飕飕的,伸手一摸,竟摸到背后大片肌肤□□,想来是方才被那打翻的灯油烧的,虽然伤口不在流血,但还在隐隐作痛。   “小黑,你还未告诉我,你是怎么将我从大魔王的手中救下来的?大魔王又是怎么放过你的?”   七鳐顿了顿,望了一眼头顶,而后说:“这事来日方长,你还是先回到首阳山吧,至于你,最好别再回来了。”说完,他狠狠地闭上眼,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啊?不行!我要杀了大魔王报仇!”木澜双手握拳,厉声说道。   但是七鳐面色带怒,说:“你现在身体未愈,尽管空桑池水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火毒与魔气,但是封印压制之力毕竟比不过魔珠之力,现在你身无三珠金针,还是先等身体痊愈后,带着三珠金针来杀魔王吧。”   说完,他睁开眼,语气镇定:“我在这儿,等着你。”   他之所以闭上眼睛,只是不想眼睁睁地利用她……   木澜见他语气如此认真,也从地上站起,说:“好!那你保重!我这就离开,只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是大魔王杀你,你先服个软也不无不可,你一定要等到我回来之时!等我回来带你逃离魔掌!”   她虽然这样说着,可是心中知道,她杀死魔王的几率无异于自杀,但是她背负与大魔王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苟活至今,她已经活够了!   “记住,好好施用你的三珠金针,那宝物绝非凡兵,若运用得当,杀死魔王也不无不可!”七鳐最后说完一句,转身消失。   木澜顿在原地,左顾右盼一番,对着空中大喊一声:“小黑,你要等我回来!”   话音刚落,一阵黑风闪过,而后一只巨大的红鸟出现在她的眼前。   这鸟一身红羽,人面鸟身一只脚,眼中似是燃烧着火焰,仰头长啸一声后,对着木澜低下头颅。   木澜认得,这可是传说中的神鸟毕方,可是毕方传说中不是被大魔王收服为坐骑了吗?怎会平白出现在此?   不待木澜多想,毕方长翅一挥,径直将木澜的身体扇到半空中,不待木澜发出尖叫,毕方陡然直击长空,稳稳地将木澜的身体接在身上。   她在极速上升,脚下的魔道地界像是在极速降落,转眼间便经过了神魔之井。   冰川,雪地,河流,森林,高原,仿佛只一眨眼就从眼底飞速掠过。速度陡然慢了下来,此时再一抬头,眼前雾气缭绕,彩云不时吞吐着一座仙山。   这眨眼间竟是回到了首阳山!   木澜身下一震,竟是被毕方甩到地上去,任她周身在地上滚了两圈后才停下,手脚都被擦破了皮。   毕方长翅一展,平地陡然吹起一阵冷风,吹得木澜睁不开眼睛。   然后这风才停,竟又吹了起来,木澜抬头望去,竟见毕方又飞了回来,它仅有的一只小爪一松,竟是扔下一柄剑和一把刀来。   木澜爬过去捡起,正是她的双刃刀和双刃剑无误,刚将刀剑旋转机关拼接好,身后传来呼喊声,回头一看,见是初二师兄。   “哇,初二师兄,你的伤好了吗?”   哦呵呵,她自身都难保了还在担心别人的伤势……   初二撇撇嘴,上前扶起木澜,却见木澜身后衣服破烂,身上竟是伤口,就连一张小脸上也喷溅了几滴鲜血。   “师妹,你没事吧?待我去报告掌门真人。”说完,初二拔剑向天打出一道信号。   “嘶——”木澜站起的时候因为牵扯到了后背的烫伤,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初二更加焦急,动作小心谨慎,但见师妹伤得如此之重,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只等掌门前来再做打算。   果然,不消片刻,掌门真人御剑来到校场之上,一眼望见木澜,面上阴晴不定。   而木澜却未松了口气,小心地咽了口口水,眼珠一转,满眼都望到了掌门真人浑身杀气地向自己走来…… ☆、第13章 青叶   “掌门真人,我……”   木澜心中慌乱,见掌门这般杀气腾腾,她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地上的双刃刀,但最终还是垂下眼去。听天由命吧,若是平白就这么死了,那当然不甘心,而且她还在担心小黑……小黑是如何能驱策毕方送自己回山呢?也不知他此刻怎么样了?会不会被大魔王伤害呢?   “先带回上清殿吧。”良久,才传来幽冷的一声。   木澜长出口气,还好还好,掌门没有杀自己,只要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就好。   但是她身上伤重,只得由初二师兄抱起,飞到上清殿门口。   待进了上清殿,见师尊元灵真人,长老元鼎真人俱在,便知他们已经等候多时了。   木澜歪着半边身子跪好,身后烫伤因方才被毕方从背上摔下再次撕裂,疼得她不住地倒抽凉气。   倒是元灵真人心疼自己的徒弟,看出端倪,问道:“澜儿,你这是受伤了?”   木澜点点头,说道:“是,咳咳……嘶……”她这一咳,又是扯痛了伤口,当即歪着头倒下。   初二性子没有初一稳重,且一向与木澜交好,一见她倒下了,想都不想,一步冲上来扶起她,抬头关切地说道:“掌门真人,师妹受伤如此之重,弟子认为应该让她先养好伤再审也不迟。”说完又望向元灵真人,请求答复,他们都知道,元灵真人一向比掌门真人更好说话。   果然,掌门真人不为所动,倒是元灵真人挥挥手道:“先送回女几峰叫女温她们好生照料,待她醒来再从长计议。”   初二激动万分,一翻过此时已经昏迷的木澜身体,却见她身后衣服大片破烂,抬头望了一眼掌门真人,却见掌门真人正与元灵元婴说着“此番事不宜耽搁”“木澜定有问题应即刻审问”诸如此类的话,他轻轻摇了摇头,将校服长袍外套脱下包在她的身上,抱起飞向了女几峰。   身后,元鼎真人哈哈一笑,回身坐在雕花檀木椅上,缓缓说:“两位师兄何必如此紧张,还记得木澜七年前上山时的事吗?”   掌门真人却没元鼎真人那么心大,面带愁云,说:“那年她八岁,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却失去记忆,只知道说一句‘报仇’,但是,她怎么看都不想是只会说一句话的小女孩,她的眼睛,并不澄澈。”   “是啊,这就是关键所在,但是后来,我们防了她一年,两年,三年,她并无异样,也不再提仇人是谁,但掌门师兄你可还记得她前些日子请求和初二一同去魔界刺探时,说了一句什么话?”   掌门真人点点头,说:“不错,当时也觉得蹊跷,她竟然说她与魔王有血海深仇,是不是太过奇怪了?”   “是啊,若说魔王七鳐当真屠她满门,她一个八岁女童,又是如何从魔王手下逃出呢?”   元灵真人见他们不再发话,最后淡淡说道:“许是她真的忘了什么呢。毕竟她若是真的想为祸仙门,这么多年,她早就动手了。”说完,又望向女几峰方向,怎么说木澜也是他座下的徒弟,焉有不护之理?   木澜又服下了三颗九转丹后昏睡不醒。   初二交代好女温女良几位师妹后也匆匆离去,因为初一已经赶来告诫他这次又多事惹祸!   初二悻悻然,毕竟他与初一都是从小上山,当今仙门的风气自然都是看得通透无比。   世风日下,正道不兴,就连首阳山作为仙门第一大派也畏惧魔界势力。   七鳐端坐在镂空木椅上,看着阿叶在台下一页又一页的讲述着他们的魔兵又剿灭了那些仙门,又屠杀了几个修仙的村庄。   七鳐听了一会,有些厌倦了,当阿叶说到第三页的时候,他右手拄上额头,目光有些游离。   阿叶发现王上的动作,声音停住,询问道:“王上,您还好吧?哪里不舒服么?”她语气温和又轻柔,哪里有方才报告杀戮情况时的狠厉?   七鳐放下右手,忽然一本正经问道:“你说,她真的还会再回来吗?”   阿叶脸上滑过一丝愤懑,她二话不说,拿起手边的册子“哗啦啦”地翻了几页后,抬头说道:“王上,按照之前拟定的计划,攻打首阳山是接下来的第八个,如果王上需要,属下即刻带人去打!”说完,她微微欠身,竟是一个命令就可以转身飞走一般。   “不!暂且放下。首阳山最后一个打,不按照距离远近来算,计划改了。”   阿叶长叹口气,明显是表达自己的不满,但也没有办法,只得提笔勾了首阳山,又写到最后去。   “她应该还会再来吧。”七鳐兀自说道。   阿叶冷笑一声:“是啊,她一定还会再来的。她不是还要杀了王上么?呵呵。”   七鳐摇摇头,叹道:“没那么简单,她一定不是那么简单要杀了魔王,现在她应该还在养伤吧?毕竟被人皮灯的灯油烧伤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养好的。等她来吧,如果她真能助本王成事,就算留首阳山一派又能如何?”   阿叶一听,简直觉得匪夷所思,王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疯了疯了,那个贱人果然害了王上!   七鳐抬手摸了摸脸颊,说:“待她再次归来,本王就可以解开诅咒了。以后这世界,便都由本王主掌了。”   阿叶这才从愤恨中抽出身来,忍不住插话道:“万一她不敢再来呢?”   小黑,你要等我回来——   她的喊声再次在他的脑中回响,这样想着,七鳐没有意识的抬手摸向眉峰,他的剑眉不知何时又搅到了一起去,而那个女子的手就这样轻柔的抚上来,摸着又往下游走,缓缓来到脸颊,她就这样扑上来亲一口就跑……   “她会的。”七鳐淡淡说出这句。   阿叶顿了顿后,说:“反正最后也是要屠首阳山满门的,她早晚都会来。”说完淡淡一笑。   “老魔王的事查得怎么样了?”   阿叶明显身躯一震,一段反常的情绪在她的脸上蔓延开来,但直滑过一瞬,而后转瞬消失。   这当然逃不开七鳐的眼睛,七鳐随口问道:“怎么?”   阿叶又是恍惚一阵,说:“没,多谢王上关怀,属下只是剿灭仙派的时候受了点轻伤,方才一不小心发作了。”   一阵黑风陡然吹过,七鳐从台上闪了下来,一把扶住阿叶的左臂,刚要开口询问却见阿叶将手臂迅速抽回。   七鳐收回手来,扯开阿叶的袖子,竟见她左臂上横着两道剑伤,他当然一眼就能认出这伤为青叶剑所致,“这是怎么回事?青叶剑反噬?”   阿叶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那丫头诡异的很,自从青叶剑伤了她后,再施用起来竟有些力不从心,想来再过几日就好了。至于这伤,哎,青叶剑伤没有六个月是好不了的。”   说着,阿叶忽然抬起头,一双明眸直视着王上的眼睛,说:“老魔王的事属下查到了,他的神力是在无妄之天还是三珠金针中不得而知,待那丫头再来魔界即可知晓。”   “那老魔王和她有什么关系?”七鳐又问一句。   “……这个属下还未查到,属下该死!”说着,阿叶后退一步又要跪下去。   七鳐盛怒,大喝一声:“好了!又不是你的错。下去吧,希望她能尽快回来。”   大殿内灯火摇曳,照得七鳐的脸上忽明忽暗。   阿叶走到门口忽然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你来到本王手下也有七年了吧?”   阿叶并不回头,只是轻轻回了一声:“嗯。”   “下去吧,没事了。” ☆、第14章 隐瞒   首阳山上仙气缭绕,诸座小峰抱山环绕。   木澜在女几峰上养了足足三个月的伤,人皮灯油的毒力不可小觑,这期间又磕了不少元鼎真人的九转仙丹。   以至于元鼎真人抱着丹炉大喊:“我的药啊,我的丹啊。”   而后掌门真人总是轻咳一声:“师弟注意仪态。”   三个月后,木澜可以下榻了,后背的烫伤好得七七八八,不是很痛但是处在新皮的生长期还是瘙痒无比。   今晨,女温师姐刚来换过一次药,安抚木澜说这伤不会留下疤。   木澜哼哼哈哈的答应,其实她并不是很在乎。   下午黄昏时分,初二来敲响了木澜的门,可是敲了半天也不见她回应,推门而入却发现她人不在。当下以为是魔界那起人又将她掳走了,刚要发出信号通知掌门时,她又折回来了。   “初二师兄,你你你要做什么?”木澜风风火火地跑回来,一把摁住初二的手,强行将他的剑锋按下。   初二倏尔低头,望着木澜的手,忽然面上一红,连忙抽开手去。   空中漂浮着尴尬的气氛,木澜见这似曾相识的景象忽然想起了小黑摸手怀孕的事来,当即笑了半晌,而后说:“你放心,我不会让师兄负责的。”   初二面上潮红更甚:“你胡说八道什么?好了好了,你又跑去哪里野了?掌门真人在上清殿等着你呢,你先想好该怎么说吧。”   “啊——”木澜明显面上一惊,而后当着初二的面赤晃晃地将一条小黑蛇从袖口甩了出来,握在手上。   “这!这是那蛇妖?”初二比木澜还要惊讶。   木澜连连摇头,掐着蛇头将它放到梳妆台前的妆奁里,并小心地放下盖子。   初二看着她一系列动作,一言不发。方才叫门叫得口干舌燥,于是走到桌前倒下杯茶水,奉起欲喝。   “它不是那条,它是我在后山抓到的一条母蛇,没几岁呢,但它很有慧根的,我想将它放在女几峰修炼,说不准也能修成人形,到时候带去给小黑,他俩配个对,生一窝蛇蛋,多好啊。”木澜边说边手舞足蹈的蹦跳起来,连连拍着巴掌,做着设想。   要是七鳐知道这件事,不知道他会笑成什么样子……但有一点,就是这条母蛇一定会被他一掌拍成齑粉。   初二一口茶水没咽下去,当即喷了正活蹦乱跳的木澜一身。   “啊啊啊,师妹对不住对不住。”初二手忙脚乱下意识地上前欲擦她身上的水,还未碰到她之前忽然止住,终于冷静下来,夺门而出。   “师妹你先换好衣服,我在门外等你,一同去上清殿。”   木澜瘪着嘴,又换了一套他们一身雪白的首阳校服,临出门前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走回梳妆台前,打开妆奁,细细看了小黑蛇一眼,小声说道:“小小黑,掌门不许山上养蛇,你千万不要跑出来啊。”说完,她运气祭出一道小小的结界,将妆奁罩住。   却不成想,就在转身的一刻,她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凌空吐出,喷洒满身。   她咬着牙扶在桌上,心中不解,伤不是都好了吗?为何还会发作?是不是还有别的伤?她来不及多想,看着胸前喷溅的大片血迹,于心无奈,只得脱下,又换上方才被初二师兄喷上茶水的那套校服。   推门而出,初二一见,皱了眉头:“师妹,你怎么没换衣服?穿成这样去见掌门,当心被骂。”   木澜瘪着嘴,撒娇般的捶了他一拳,说:“你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喷的。那什么,我衣服烧的烧,脏的脏,就这个能穿了。快走吧,等飞到上清殿也就被吹干了,无妨。”   “嗯。”初二顿了一声,祭出他的晷日剑,就在他回头的一刻,忽然问道:“你脸色有点发白啊。”   木澜摇摇头,推脱道:“没事,三个月不去校场和师兄弟们练剑,当然功力倒退了,对了,我心口做痛,不能御剑了,你带我一程。”说完,她不等初二同意直接踩上了晷日剑。   初二轻笑一声,带她飞往上清殿。   门口通报一声,二人得到允准推门而入。   上清殿内香气缭绕,青铜鼎内不知焚烧着什么香,侧孔冒出的白雾照得几人若隐若现。   但木澜还是万分惶恐,她不知自己的谎话该如何圆上……   “掌门真人,两位长老,弟子初二将木澜师妹带来了。”说完,初二在后面轻轻推了木澜一把。   可木澜还在愣神,被初二冷不防一推,直接扑倒在青玉石地上,青玉石地面坚硬,她不禁呻.吟一声。   “怎么?伤还没好?”   木澜迅速爬起跪,不敢抬头,慌张着说:“没,回掌门真人,木澜伤已经痊愈。方才只是没站稳而已……”   “说说吧,从头到尾,仔细说。”   木澜又没了声音,她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不如实说?可是……心中顾虑无法抹去。   “木澜。”这一声是元灵真人唤出的,“你如实说,不管如何,恕你死罪。”   木澜在白雾中点了点头,她虽看不见师尊的脸,但听着声音也能安心不少,既然这样,横竖一拼,左右一想,说就说!   “弟子七年前全家为魔王所杀,为一老爷爷所救,并将三珠金针交与我,要弟子离开那里去求仙道,但说弟子身上不祥,有三珠金针在可保平安。弟子从那个地方走了三十几日也走不到首阳山,路上盘缠被抢,弟子身无分文饿昏在路边。再次醒来之时已在首阳山山脚下了。我只记得那老爷爷曾嘱咐我,不可让别人知道三珠金针的事,说会暴露弟子不详的体质,就是这样。”   木澜和盘托出,反正师尊说了会保自己一命,那也没什么可顾虑的了。   “首先,你先回答,你在哪里见到的给你三珠金针的老者?”   木澜张口就说:“乱葬岗。”   “正如你所说,全家为魔王所杀。你又是如何逃出的?”   木澜叹了口气,“是啊,当时弟子一人逃出,被追到悬崖边,跳下去后却只是摔断了气,在乱葬岗躺了好多天又醒过来了。然后碰到了老爷爷,就爬起来了。那时弟子才八岁,很多事情记得不是很清了。”   台上沉默片刻,木澜也不敢抬头去看。   “这些你说出来又有何妨?”掌门真人疑惑道。   木澜身子一震,可是那乱葬岗的老者明明说如若让仙门之人知晓三珠金针的存在,定会杀了她无误。这怎么又有何妨?   想不通啊想不通……   “天下又不仅仅是我修仙一派,至于你与魔王的血海深仇……首阳山哪个弟子与魔道没有血海深仇?好了,此事到此为止,现在说下一件事。你体内的魔珠……”   木澜听到这儿,猛地咽了口口水,手捂心口,道:“虽然弟子在魔界误食魔珠,但至今还未发作,这养伤的三月来,弟子吐血不止,说不准已经吐出去了呢。不信您一探便知。”她说完伸出右臂,但还是不敢抬头看去。   果然,白雾中飞出一道细丝,搭上她的手腕,正好缠在她右手手腕伤口上。这伤都三个月了,怎么还未痊愈?一道剑伤比烫伤好得还慢?   须臾,细丝收回。   “好了,下去吧。这个还你,你的东西你自己掌管。”   听得咣当一声,木澜低头,见三珠金针又被掷到面前,伸手拾起,一股熟悉的冰凉之感又涌上来,当下身心畅快,就连方才吐血的不适之感也缓解许多。   木澜捡起金针却不起身,她刚想开口提出去魔界杀了魔王救出小黑,开口之际忽然感受到女几峰的结界震荡,想来是小小黑出了事,直接道一声告退飞快离去。   临出殿前,她意味深长地回头朝一直不敢抬头看的台上望了一眼,可视线被青铜鼎中的白雾所遮挡,只能看到掌门真人衣袍的一角。   初二追到门外,望着木澜转身御剑飞走,挠了挠脑袋兀自说道:“诶?她方才不是说不能御剑么?怎么跑得比谁都快?想来又是耍我玩!”   上清殿的门自动关上,青铜鼎中白雾散去,渐渐露出石椅上的身影来。可左右三把石椅,只有左边第一把椅子上坐着人,正是元鼎真人。   元鼎真人收掌回来,调息半刻,原来方才是他一人扮演师兄弟三人审问木澜。他闭上眼,从木澜的话来看,果然没什么问题。天下奇兵数不盛数,木澜本来天资就比其他弟子好上一截,也许真就机缘巧合得到神兵了呢。   至于此刻在密室中闭关修养的掌门真人与元灵真人,都是强行施用三珠金针遭到反噬受了重伤。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出关,可魔界蠢蠢欲动,首阳山地位岌岌可危,现在不能放出这个消息,所以下下之策只能元鼎真人代理两位师兄,让外界以为三位真人还能一战,并不畏惧魔界。   他也不是不曾想过这三珠金针会不会老魔王的那根针,但很快打消念头,老魔王的武器定是修炼出灵的神兵,老魔王作古多年,他的神器要么自封,要么便烟消云散。   “看来,这定不是老魔王那根神针。”元鼎真人摸着胡子,最后得出结论。 ☆、第15章 滴滴   木澜回到女几峰,查看一番竟发现布下的结界自行破损,真是奇也怪哉。   小小黑在妆奁里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木澜伸出右手食指轻戳小小黑,看了手腕的剑伤半晌,电光火石间想起这伤有点眼熟,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小小黑,首阳山出事了。是不是小黑也出事了?”木澜压低声音兀自说着。   因为方才上清殿内,白雾缭绕,根本看不清台上站着几位真人。虽然声音与往日相同,但是很明显,师尊元灵真人说的那句话却叫她“木澜”,而非“澜儿”。这很显然,台上之人并非师尊,那会是谁呢?   方才虽然不确定魔珠到底还在不在体内,但不得不故意伸出手臂让台上的人一探究竟。果然伸出的是元鼎真人的绝技,看来那便是元鼎真人在冒充了。   他为什么要冒充师尊与掌门?师尊掌门现在何处?   木澜想不通,收回食指从袖口翻出三珠金针,反手插入心口,竟感到一股莫名的杀气直涌上脑。   木澜忽然明白,原来是三珠金针伤了师尊,那么掌门真人呢?也同被伤了吗?这样一想,一切都明了了。   不过……既然师尊不在,是不是自己偷溜下山也不会被发现?是不是带回小黑也不会被发现呢?   哎!现在还想不了那么长远,现在依靠三珠金针,先去魔界杀了魔王再说!   可是左右想了想,万一还不等走下山又被掌门真人抓回来怎么办?   如果当场提出的话,一旦不成还极有可能被关起来,虽然元鼎真人将三珠金针还了自己,但是首阳山下的东西也还是很厉害的,万一他们动了怒,将自己扔下去喂了那东西……不堪设想啊!   罢了罢了,还是偷着溜吧。   木澜一想,检查好周身的衣服,又翻出十颗八颗九转丹装在乾坤袋中,检查好双刃剑双刃刀严丝合缝的拼接在一起,临出去前又回来将小小黑拿出塞进袖口里。   此番前去报仇,凶多吉少,就算侥幸杀了大魔王,那也十有□□是回不来的。小小黑留在这里横竖也是一死,不如送给小黑,让他照料也好。   一切都打算好,木澜趁着夜色,转身飞走。   果然一路没被人发现,原来当时台上只有元鼎真人一人,看来师尊和掌门都被三珠金针所伤。   哎……弟子之过啊。   木澜想着,已经飞到了神魔之井旁,回头望了一眼来时路,还不等再转身时,听得身后一个喜悦的声音陡然响起:   “澜儿?是你?”   木澜欣喜若狂,猛地转身,大叫一声:“小黑!”而后飞也似得扑了上去。   要知道,七鳐的身形还是很羸弱的,任他法力无边,但哪里能撑住木澜用尽全力的这一扑。   于是乎,二人连带着一并摔在地上,当然,木澜袖中那条小小黑也被甩了出去。   小小黑在地上“嘶”的一声翻身而起,不时吐着信子挺起蛇头。由于蛇的视力都不太好,只得靠着声音辩位,听到木澜在不远处呼唤,小小黑一个挺身飞速掠过去,不等缠上木澜的袖子又被人一把掐住七寸,动弹不得。   “啊,你做什么?快放了小小黑!”木澜握住七鳐的手,欲抢回小小黑。   七鳐松开了手,但险些笑出来:“你说什么?它?小小黑?”   木澜皱着眉头,嗔怪着他,抢回小小黑温柔地安抚两下后,又捧于手心在脸颊上蹭了蹭。小小黑这才从惊慌中冷静下来,“嘶嘶”地吐着信子。   “是啊,它叫小小黑,是我在女几峰上捡到的小母蛇。怎么样,还挺好看的吧?我这里有几颗九转丹,要是我杀了大魔王后用不找九转丹就都给它吃下,这样它直接可化为人形,也算给你配个对,以后生一窝蛇蛋蛋。”   “噗——哈哈哈哈”   一阵笑声过后,木澜身下压着的七鳐又“砰”的一声化为小黑模样。   这次轮到木澜笑得发颤:“你看你看,我就说你一定会喜欢的吧。”说着,木澜将小小黑摆放在小黑身侧,一手抻着蛇头一手抻着蛇尾,上下一比量,心满意足地道:“你俩还挺般配的,身体差不多一样长,这样就好。最重要的还是你喜欢就好啦~”   小黑状态的七鳐冷冷地别过脸去,望了一眼身侧的小小黑。   小小黑尽管还未修炼成形,但那一眼,它便知道面前这位可不是一条蛇。当下双眼一翻,吓得昏死过去。   木澜一见,慌了神儿,捡起小小黑,焦急道:“小小黑你怎么了?是不是小黑太帅给你帅晕了?”说着,她伸手在小黑的角上打了一下,做悲戚状:“你看你做的好事!我的小小黑啊~你赔我的小小黑!”   不待木澜发完疯,神魔之井旁传来异动,木澜挺直了身体一看,竟见远处火光点点,想来应该是有魔兵赶来了。   木澜隐去气息,左手抓着小小黑,右手缠着小黑,将双刃刀背到身后扣紧绳扣,闪身离去。   就这么隐着气息迷迷糊糊走了半个时辰,她找不到路,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去。忽觉右手手腕一凉,竟是小黑掉了下去。   木澜当即蹲下身在地上摸索,口中小声说着:“小黑?你掉哪去了?这里危险!”   她在地上找了找,一双精美的云靴忽然掠到眼底,她抬头上望,视线一路飞掠,一直看到脸,见这男子也在低头俯视,她忽然怔住,回想起初遇时,他就这样立在神魔之井旁,最后一缕阳光从山峰中照下,正好映在他的脸上,竟晃得她不敢逼视,只得透过手指缝隙偷看过去。   “还不平身?”良久,他弯着嘴角说出一声。   木澜回过神儿来,从地上爬起,愤愤地在他胸口捶了一拳:“你变回人形就变嘛,吓我一跳!”   “你担心我?”他说着,上身倾斜,竟是低头凑到了她的耳边,轻轻吐着气。   木澜觉得心中一痒,仿佛三珠金针也在心中轻轻捣了捣。   “嗯?”他贴得更近,仿佛要咬上她的耳垂。   “啊。你你你,你胡说什么!我我我,我只是担心我小小黑的夫君啦~”说着,木澜伸手推向身侧不断贴近之人,“你别靠我这么近啦,额,小小黑还看着呢。”   “哦?是吗?”说着,七鳐低头看了一眼缠绕在她左手手腕上刚醒过来的小小黑。   小小黑很识相的自己又是一翻眼珠连忙装死,自己向地上坠去。   “这回没谁能看得见了。”七鳐反手抓住她双手手腕,猛地一拉,她的身体直接撞上他的胸膛。这一撞,撞得木澜七荤八素,脑子也烧成一锅浆糊。   “不!小黑,这是魔界!不是女几峰!我是来杀大魔王的!”木澜见他越靠越近,左闪右躲,可奈何双手被抓,这挣扎起来怎么看都像是在撒娇。   七鳐高她半个头,看她一脸为难还拼命挣扎,这无谓的挣扎反倒更加刺激他心底的某个*。   “这里不方便,那换个地方好了~”七鳐说着,扛起她转身欲飞。   木澜在他肩上又踢又打,大喊道:“小小黑!”一伸手,吸起小小黑并飞到她的袖口迅速缠上左手手腕。   耳边风声一掠,再睁开眼睛的时候,见周围很是熟悉,那是魔王的侧殿,又不是第一次来了。   不待木澜说话,整个人被摔在榻上,一路在他肩上颠簸,衣衫抖得散乱,方才脑袋一摔,又摔得鬓发散乱。   因她背着双刃刀,咯在身下生疼,挣扎欲起。   但不待她坐起,七鳐径直飞上来压在她身上。木澜登时呼吸一紧,吓得闭上双眼。   七鳐见她双眼睫毛颤抖,双唇死死咬合,忽然不忍继续下去。   他喉头上下一动,竟是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过了半晌,二人无一人说话,只是静静地保持着这个姿势。   木澜浑身绷紧,竟是连呼气都不敢了。   “你为什么回来?”   木澜仿佛从九霄云外中抽回身来,说:“我说过我会回来的呀。我还要杀了大魔王报仇呢!我还要救走你!”她说得义正言辞。   “呵!”七鳐上身前倾,他本来就跨坐在她的腰上,“自不量力!就凭你也能杀了王上?你有几条命够杀的?”   木澜伸手撑住不断靠近的胸膛,透过双臂缝隙,艰难地喘着粗气说:“不是你说的吗?三珠金针我拿回来了!我是有机会杀了魔王的!你要相信我啊,我可是答应过你要救你的!”   “救我?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而七鳐还在不住下压,木澜双臂不断弯曲,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你你你要压死我了!这样好玩吗?”木澜彻底怒了,她这一喝,将左手手腕上的小小黑震了出去,双手手腕一翻,反手握住他的双肩,就在他一愣的电光火石间,翻身而上,将他压在身下。   二人体位一换,见着小黑一言不发地望着她,她怒意更甚:“这样压着好玩吗?那换我压你好了!”   身下之人非但没有反抗,索性一脸无所谓的伸直了双手,枕在脑下,说:“好玩啊。”   木澜感觉自己胸腔一口气没上来,气得双颊通红:“你你你你……”   “我如何?你喊得这么大声,就不怕……”   话音未落,就见一个一身碧衣的女子闪身飞来,随即怔住,呆呆地望着榻上的二人。   “呐~你看,你把王上招来了吧~”七鳐一脸淡然,动了动在脑下被压麻的手指,看着骑在自己身上涨红了脸的女子,玩味说道。 ☆、第16章 要挟   “大大……大魔王!”木澜尖叫一声,推开身上之人,翻身而起,同时从背上拔出双刃刀。   听得“铮”然一声,双刃刀出鞘,原地一阵白光大作,不待她飞身上前,只觉后颈一痛,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双刃刀脱手,在地上翻转两圈后,也倒在地上。   小小黑从床榻的缝隙中悄悄露出个头,只看一眼,又缩回脑袋,一声不吭地装死。   显然,小小黑在这点上,比木澜机智太多了。   阿叶俏脸带煞,显然不悦得很,她明明白白地将情绪表现在脸上,望着地上衣衫不整的女子,一言不发,只是杏目圆睁,紧紧地瞪着七鳐。   七鳐抬手整理一下衣襟,将方才拉扯撕闹的痕迹抹去,又是往常那个杀伐决断的魔王七鳐。   “何事?”他声音幽冷,旋身坐下,望着阿叶道。   阿叶敛衽为礼,也冷冷道:“王上,七日后便是朔日。”   嚯!感情她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就是为了打断床上的二人……   七鳐顿首,倒了杯茶,轻抿一口,“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阿叶一翻杏眼,反问道:“难道属下不该来提醒王上这等正事么?”她提议在“正”字上加重读音。   七鳐叹了口气,走下台伸手轻拍阿叶肩头,安抚道:“你放心,本王断然忘不了正事的。”   “王上知道就好,属下生怕王上假戏真做,这厢还当真了呢。”阿叶字字咬得阴阳怪气,听得七鳐很是不舒服。   “她……你就当哄傻子玩玩不成么?”七鳐走回台上,看着地上昏迷的木澜,柔声说道。   阿叶俯身拜下,立刻说道:“不可!属下不敢!王上,属下真的很担心。难道哄傻子玩会哄到床上去?在床上玩?王上,属下请求将这个女子交由属下看管,保证不损她一分一豪,七日后完好无损地送去打开无妄之……”   话未说完,身后传来一声呢喃,二人同时回头望去,竟是木澜醒来了。   她怎么醒来的?往下一看,竟是小小黑一口咬在了她的肩上,显然她是被生生疼醒的。   木澜睁开双眼,与身侧的七鳐四目相对,一边抬手揉着疼痛的左肩,一边侧头查看……   “啊——小黑快跑!我和大魔王拼了!”说着,她一手摸向心口欲拿三珠金针,但显然来不及了。   阿叶嘴角一抽,淡然望了七鳐一眼,在七鳐的眼中看出四个字:“不可杀她。”   于是,木澜周身一紧,生生被阿叶定住,动弹不得。   阿叶无奈,叹了口气,但七鳐在场,不好发作,最后按照王上的意思,冷哼一声,拂袖离去,临了走到侧殿门口,头也不回地说:“您好自为之!”   木澜头转不了,斜着眼睛望向身侧,努着嘴说:“小黑,快救我。”   七鳐嘴角勾起,并未笑出声来,抬手随意一扬,解了定身术。   木澜刚被松绑,揽手抱住七鳐,将下巴放到他的肩上,心脏狂跳,缓了半刻才小声地说:“小黑别怕,有我保护你!只是,大魔王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放过我她说的好自为之是对你说的?”   七鳐轻推她的肩膀,说:“不对我说难不成还是对你说的?我看呐~大魔王是喜欢上你了,想收你入后宫呢。免不得施些恩惠呢~   “不正经!”木澜抬手打了他一拳,正好砸在他胸口上。   木澜愤愤地站起身,捡起地上的双刃刀重新背好,又捡起小小黑收入袖中,思忖片刻,最后下了结论。   “传闻大魔王喜怒不定,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看来她是以为自己无人可敌,无人能杀,这才有恃无恐。哼哼,如此疏松防范,也未免太狂妄自大,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报我全家的血海深仇。”木澜义正言辞地说完这番。   “停停停,打住打住!”七鳐拉住她的左肩拦下闪身欲飞走的她。却不成想这一握正好握在她方才被小小黑咬伤的伤口处,疼她一咧嘴,连连吸气。   “干嘛莫不是你与魔王有了感情,舍不得我杀她?”木澜将肩上的长衣向下拉扯几分,又从腰间拿出止血的药粉,缓慢倒在左肩上两个窟窿上。小小黑从袖口中露出脑袋,偷看一眼又缩回头去。   木澜抿着嘴安慰小小黑:“你别怕,我没怪你,要不是你叫醒我,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七鳐看着他们一人一蛇玩得开心,心中有些不痛快,轻咳一声:“那个什么,你们……这还是在魔界呢。”   木澜点头称是,将小小黑从袖中掏出,不管不顾塞在七鳐手中,“刷”的一声拔出身后的双刃刀,反复查看一番又将双刃剑拔出,将刀扔到地上,翻掌摸向心口……   “喂喂喂!打住打住!冷静点,你就一条命,就算是送死也能不能死的死得其所一点?”   木澜一巴掌拍上去,娇笑一声笑骂道:“你敢咒我!我也不算是去送死,三珠金针虽然来历不明,但竟连掌门真人和师尊都伤了。”   七鳐皱了皱眉头,反手握住她的手腕,轻声问道:“你说什么?据我所知,元婴真人三百年前便得道飞升,怎么会被你一根针所伤呢?”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中却不以为然。   那是,首阳山那些渣渣,老魔王的神兵岂是他们所能随意对抗的?   “诶?”木澜挣脱手腕的束缚,弯腰捡起掉落地上的小小黑,“你不是说过它很厉害嘛,现在怎么又是这么一副惊讶的表情?好了没功夫跟你废话,对了,魔珠还在我体内呢,就算此次刺杀不成,我也有把握让大魔王暂不杀我。”   七鳐再次拦下像风一样刮走的木澜,“你怎就如此确定呢?”   木澜顿首,笑着一推他,又从心口拔下三珠金针插入双刃剑中。   “你傻啊,我自己的身体又怎会不知道呢。虽然我自小修炼首阳派道法,但现在只要我一运真气就会自动运行魔气。这魔气不是那颗魔珠还能是什么,哈哈,不说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先去杀魔王。你和小小黑乖乖等我回来,这期间你可以先和小小黑沟通一下感情嘛。”   七鳐望着她的背影,顺手将缩成一团的小小黑扔到身后,眼看着她要跑开视线,又嘱咐一句:“我等你提着大魔王的头回来啊。”   木澜一路狂飞,人挡踢人,魔挡踢魔,总之跟着那股魔气一路狂飞,最后追到一处水榭亭轩,魔气愈发浓烈。看来魔王就在这里了!今日必要一举拿下她!   可她环顾四周,怎么都找不到魔王的身影,她跑哪去了?   这里并无魔兵守卫巡逻,看来未必是魔王经常出入的地方,她到底在哪?   木澜握紧了手中的剑,剑柄处的三珠金针还在发着金光,照得她手腕虎口也闪着金光。   她脚下绕着虚步走了两圈,忽觉心口剧痛,难不成是魔界有什么瘴气?她从腰间乾坤袋拿出一颗九转丹吞下,果然体内不适之感被压制许多。   “大魔王!你出来啊!魔珠就在我身上!你再不出来我就毁了魔珠。”木澜只是随意一喊,她本来也吐不出魔珠的。   并无任何声音理她,木澜不甘心,又连着喊了三声……   “哦?你倒是不怕死,区区魔珠也能要挟到我?”   木澜循着声音望去,果然见大魔王一身碧衣负手站在亭下。她心脏狂跳,手心出汗,握剑有些不稳,但还是咬牙握紧了剑。   “少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了。魔珠又如何?就算你身死珠损那又如何?魔树五百年再结一颗,我等就是,你以为你很重要?你以为……”阿叶的声音拉得很长,忽然加重语气,厉声喝道:“我不敢杀你?!”   话音未落,只见一道碧光打着旋的向木澜飞去,木澜反应不及只得抬手格挡,可阿叶这一击可是十足十的杀气四溢。   听得一声巨响,碧光与双刃剑相击,虽然双刃剑有三珠金针加持,但奈何木澜的资质还是比不上阿叶,她硬扛着向后连退数步,险些落入水中这才渐渐停下,可惜连站都站不稳,只得单膝跪地喘着粗气。   阿叶娇笑一声,翻手化出青叶剑,缓步向她走去,见她能扛下一击也委实不易,阴阳怪气道:“呦~首阳山那些老家伙还有你这么个争气的弟子呢,不容易不容易啊。”她连连拍着巴掌,脸笑得更是狰狞可怖。   “可惜,你很快就要死了。”说完这句,阿叶身形化作一道碧光,斜刺里一闪,径直劈到木澜的身前。   木澜显然一惊,扶着剑尖抬起头,迎面对上阿叶凶煞无比的目光,可她此刻已经没有反击的机会了。   “大魔王,你杀了我,你还要再等上五百年。”   阿叶左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说:“那又如何?但是,没那个必要,谁说要杀你了?只是,你与王……咳,你与他眉来眼去……”说着,她右手的青叶长剑不断缩小,竟然化成一把匕首。   “若是毁了你这张脸,断然不会影响魔珠半分,更有可以激怒于你,说不准对取出魔珠还更有好处呢~”说着,阿叶手中的匕首不断靠近,眼看就要划上木澜的脸…… ☆、第17章 小小黑   木澜的脸颊微凉,只知那匕首抵在脸上,她刚才扛下那一击已然受了内伤,现在半分也反抗不得。   “算了,我才不和你一般计较,你还是在这儿自生自灭吧。”   木澜惊呆,她眼睁睁看着大魔王将匕首收回袖中,转身离去。   呃……这就放过自己了?   木澜原地打坐,从腰间拿出三颗九转丹吞下,将体内真气运行了三个周天,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应该没这么简单吧?木澜站起身,可三步之内,登时显出一道屏障。   就知道,看来大魔王是看不顺眼我与她男宠太过亲近,所以要将我困死在这儿,哈哈哈哈哈哈,她一定不知道我手里有什么。   三珠金针用来劈结界是最好不过了,看来大魔王一定没想到这一层。   木澜自以为是的笑着,再次拼接好三珠金针与双刃剑,旋身一剑劈下,结界裂成碎片,闪着碧光的碎片哗啦啦地掉落一地。   唔?这大魔王的结界都这么奇特啊。   木澜踢了踢脚边的碎片,成功从结界中逃出,再次寻找大魔王,她相信大魔王不杀她的原因是因为不想破坏魔珠,于是还做着刺杀的打算。   总之也不管得手的把握有多大,想杀就杀!大不了最后被她杀!   她这厢在水榭亭轩兜兜转转,怎么也找不到追踪的痕迹。   而侧殿内,七鳐与阿叶却在争吵。   “王上,您看到了!她真的能劈开结界!属下认为不必再打开无妄之天去寻老魔王,老魔王的神兵就在她手上!”   七鳐摇摇头,示意阿叶冷静点:“不然,就算真的如她所说,那也未必承载了全部的神力,否则的话,她怎么一击伤不了你?”   阿叶愤然起身,噔噔两步上前,继续说道:“王上,她才修炼几天?她就算有神兵在手也运用不得当,或者说,老魔王未死,怎么可能对新主人认主呢?”   “不必再说了,她只需要帮本王劈开无妄之天即可,待一打开无妄之天,本王自会杀了她。”七鳐神情淡漠。   “希望王上说到做到!”   阿叶刚说完,眼角扫过前方一处,忽然身形一动,再次回来时手中还掐着个小东西。   正是小小黑!   阿叶嘴角一扬,也不请示,直接运力欲捏碎小小黑。   七鳐劈手夺回它,劫后余生的小小黑扭头钻进他的袖中。   “王上!”   “不可,又不差这一时,待她劈开无妄之天入口,这小蛇随便你怎么处置。”   阿叶收回手,不甘心道:“可是它听到我们说的话了。”   七鳐语气带着无奈,“阿叶,你如今怎么畏首畏尾?这蛇才两岁,它想要把信息传给她,可太难了。”   阿叶还是不甘心,但辩驳不过,只得跺跺脚离去。   七鳐望着她的背影,皱皱眉,嘱咐一句:“别伤她。”   阿叶头也不回,临消失前说出一句:“她已经死了!”   话音刚落,木澜从门口鬼头鬼脑地蹿出来,一声不吭径直飞掠上来扑到七鳐怀中,险些将他扑个跟头。   “小黑,你知不知道。我险些回不来了!”她的话还带着哭腔,说完后抬起头,将双刃剑“啪”的一声拍在桌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七鳐盯着她拍在桌上的剑,但视线盯的是剑柄处的金针。   他温柔地抚着她的头,说:“我还等你带着大魔王的脑袋回来呢,怎么?没杀成?”   木澜像只小狸猫腾的一下从他怀中坐起,往后闪了闪坐在椅上,揉着心口说:“哪有啊,我没杀成,她好生厉害,我这五脏六腑都受伤了,恐怕没个几天是修养不好的。对了,我发现个秘密,我怀疑大魔王好像不是大魔王。”   七鳐瞳孔迅速一收缩,表情漠然地倒了杯茶,茶水雾气氤氲,染上他修长的睫毛。   “何出此言?”   木澜伸手从他手中抢过茶杯,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才放下,一抹嘴角的水,这才开口说道:“我不是平白无据说的,大魔王自称‘我’,她为何不自称‘本王’呢?但她法力也不差,不像是冒充的,所以我猜啊,可能是有两个大魔王,或者大魔王有个什么弱点,时好时坏,也说不准有两个灵魂呢。”   七鳐听她说完这些天方夜谭,垂下眼来,不温不火的问:“那你觉得,本王法力与她想比,谁更胜一筹?”   木澜咧嘴一笑,将茶杯推到他面前示意他再倒一杯,玩笑道:“你还自称‘本王’?少说笑了,你嘛,当然是弱得不能再弱。”   七鳐真的抬手又给她倒了一杯茶,茶水哗啦啦地作响,也掩盖了很多情绪。   “是啊,我弱得不能再弱了,这不还得需要你来保护我嘛。不过话说回来,你就这么待在我身边,不怕害惨了我?”   木澜一拍脑门,刚拿起的茶杯也猛地放下,腾的一下站起来,说:“言之有理!我去别的地方蛰伏,待大魔王出来我再杀她个措手不及,管她真假魔王,总之不是好人,杀一个除一个祸害!”   她说完,转身欲走,但忽然想到什么,又顿住。   “我的小小黑呢?”   刚说完,小小黑从七鳐的袖中露出个脑袋,吐着信子发出“嘶嘶”两声,而后跳到木澜的手上。   “哇,你们关系都怎么好了!你没有欺负我的小小黑吧?”   “哦呵呵,你猜?”七鳐面上一片冷漠。   木澜点头,说:“那就好,就知道你会喜欢它,看我多有眼光,起名字也有水平,哎,将来若有命归隐,我要去街边摆个算命摊,专门起名!”   “哦是嘛?将来你要是饿得快死之时可以来找我,我赏你口饭吃。”   木澜好像没听出这是这句话的初衷,满脸正经地一抱拳,说出一句:“多谢!”   她扣好身后的双刃刀,抬腿两步飞下台阶,没想到连门还没出去,整个人跟撞上什么庞然大物一般又飞了回来,后背摔在地上,咳了两声又吐出两口血来。   “啊!大魔王!”   木澜看清来人,先是惊叫一声,而后转头对台上坐着的七鳐大喊:“小黑!快跑!我来拖住她!”   说着,她就要往阿叶的腿上扑去。   阿叶向后连跳三步,木澜登时扑在地上,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待她恢复过来时,环顾四周,已经没有了小黑和大魔王的身影。   难不成小黑被大魔王杀了?还是被她掠去做坏事了?   嗯……她略一沉吟,想来小黑应该是被大魔王掠去折磨了。唔,我可怜的小黑,他真命苦,我一定要救出他来!   木澜暗自下着决心,双拳握紧,刚起身又被撞回来。就知道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原来又设下了结界。   “真是好笑!大魔王难道不知道我有……我……我剑呢?”   木澜如遭雷劈,她抬头望向台上石桌,原来刚才自己一进来就将剑拍在桌上了,那临走之前也只是扣好了刀,这三珠金针插在剑柄上,这可如何是好!   这……这就尴尬了,本来以为大魔王不会放过自己,却没想到竟然被结界困住。   不行!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木澜挠了挠脑袋,在被困的三步范围内转了几圈,还是想不出对策。   “嘶”的一声,小小黑从袖口钻出,蹦到地上,但它并不盘着,而是疯狂地躁动!   木澜察觉到它的不对劲,蹲下身,见它疯狂的在三步之内狂蹿,好像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它先是在地上画圈,疯狂地追着自己的尾巴,转了几圈后又猛地跃到空中三丈之地,又转瞬像道黑色的闪电猛地劈下,如此反复几次,最后一扭头,狠狠咬在自己的尾巴上。它这一口可用足了力气,尾巴处可见鲜血点点。   木澜不明白它这是什么意思,小小黑疯了?不会是被小□□疯的吧?   “小小黑?难不成小黑欺负你了?”   小小黑“嘶”的一声疯狂跃起,再次重复那些动作,动作越来越快,如入魔一般。   木澜皱紧眉头,感觉它猛地跃起再落下的动作忽然生疑,它是不是在模仿这个动作?   “小黑,你是不是在劈开结界?”木澜说着,反手拿下双刃刀做了一次。   果然,小小黑不住地将头仰起又低下,反复几次。   这下明白了一个,又再想它其他的动作,追尾巴转圈是什么意思?回头咬尾巴又是什么意思?   “噢~”木澜一拍巴掌,伸手捡起小小黑,说:“我明白了,你让我劈开结界?哎,没用的,三珠金针在结界外呢。我劈不开,想别的办法吧。”   小小黑一听,往后一仰就要从她手上掉下去,看着就像是人要背过气一样。   木澜本来以为自己懂了它的意思,但现在再看,又好像是没懂,它到底要说什么?   木澜摸了摸腰间的九转丹,查了查后还有九颗,哎,不行,这小药还得留着调息打魔王呢。   “嘶嘶嘶——”小小黑叫了三声,然后点头。   “怎么?”   小小黑又“嘶嘶——”叫了两声,然后又扑向木澜,再回头咬在尾巴上。   “啊?三声,两声,小小黑?小黑?”木澜一顿,再次一拍脑门。   “我明白了!是不是小黑欺负你?他咬你尾巴了?他这个混蛋!欺负我也就罢了,竟然敢欺负你!等我再见到你看我不收拾死他!”   小小黑一仰头,仿佛被她气得将三魂七魄化作一缕青烟从口中升出。 ☆、第18章 朔日   小小黑如疯魔一般折腾一通,最后瘫在木澜怀中一动不动。   “小小黑,你别死啊,等我能逃出去的时候再给你报仇哈。但大魔王为何不杀了我而是将我圈禁起来呢?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木澜瘪着嘴,怎么也想不通大魔王到底意欲为何。   她腾地站起,望着门口方向大喊:“大魔王!要杀要剐你给个痛快!”   “嘘——”   她耳后忽然传来一声,回头去看,果然是小黑回来救自己了!   “小黑,快救我!”木澜压低声音,左右看了一眼才敢说话。   七鳐微眯双眼,双手抱胸,说:“我法力低微,如何救你?”   “喂!你跟我来脾气了是吗?不说这些,你去将桌上的双刃剑拿来”   七鳐摇摇头,双手一摊,说道:“不可,那三珠金针伤我,我碰不了。”   木澜左右手互握,满心焦急:“那可怎么办?”   下一刻,却见七鳐手一扬,结界凭空消失,这次轮到木澜目瞪口呆!   “你你……你竟然?”   七鳐也学她瞠目结舌的样子,结巴道:“我我,我怎么?”   木澜无奈,将小小黑塞回袖中,飞身上去拿起双刃剑,这下放了心,一回头,见他还和没事人一样站在下面,就像是在看热闹。   于是,她噔噔几步跑下来,问道:“大魔王没为难你?她这么轻易就放过你了?”   七鳐反手抓住她的右手,用力拎过来,说:“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担心我吗?”   一抹红晕浮上脸颊,木澜低头低声道:“你胡说什么!你欺负我的小小黑,我还没和你算账呢!”   七鳐仿佛是没听到她这句,继续追问:“你真的没有担心我?”   右手被他钳住,木澜用力往回猛拽,但挣扎半天还是徒劳无功,“你这又长本事了是吗!等我杀了大魔王再来收拾你!快放开我。”   “放了你,可以啊,求我啊。”七鳐满脸欠打的神情。   木澜别开脸去,过了半晌才细如蚊蚁一般说:“你做梦!”   “哦?”七鳐饶有兴致,“你在想什么?不会是在想……”   “闭嘴!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七鳐松开了手,换只手捏住她的下巴,说:“你骂本王是狗?当真眼瞎!”   木澜双手钳住他的手腕,拼命挣脱,但脸被捏住,说话都吐字不清了。   “不要脸!就,就你还自称王,王……”   七鳐玩够了她,松开手,说:“你不就是要杀王上嘛,简单,好说,你虽然有神兵在手,但还无法运用,这样,只要你按照我说的,一切都轻而易举。”   “真的?”   “不信算了,不说也罢。”七鳐身形一动,眼见着木澜扑了个空,径直飞回台上,坐在桌前倒杯茶水,举到唇边。   木澜也扑上去,轻声细语地说:“你少装了,好好好,我哪里有不信你!你说的哪一句话我质疑过?快告诉我该怎么做!要知道,我私自下首阳山的事很快就会败露了,到时候被捉回去,我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下山了!”   “你是偷跑下来的?胆子不小啊,修仙之人不一向都是恪守规矩的嘛,你是第二个。”   “什么第一个第二个,快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你告诉我怎么才能杀了她!”木澜心急如焚,而七鳐却还在打着哈哈惹她生气。   “好好好,你别急啊,容我缓口气。”七鳐饮尽一杯茶,才悠悠开口说道:“你先前说过怀疑大魔王不对劲,对吧?”   木澜点头如捣蒜。   “你的感觉是对的。大魔王有个弱点,每逢朔日功力大弱,距离下一个朔日还有七日,她现在已经处在消弱的阶段。所以你不必心急,只等七日,你便可以一击报仇。”   木澜听了这些,本该高兴得拍手称赞,可她却满面愁云,疑惑道:“这应该是大魔王最致命的弱点了,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七鳐面不改色,迅速回道:“她亲口说的,你信便信,不信就算了。”   “别别别……”木澜一见他生了气,将一切的疑虑都打消,怎么说他也是魔王的男宠,意乱情迷之时说出什么话来也无可厚非。   “但是……”木澜还是忍不住要问:“既然你知道她的弱点,为何不早杀了她!这样你不就有自由身了吗?”   七鳐一巴掌拍在她脑袋上,打得她脖子一缩。   “你傻啊!你以为天天都是朔日?!”   木澜揉着脑袋,说:“在理!在理!那好,我等。只是在朔日来临之前,我在哪里蛰伏为好?”   七鳐将她一推,反手走回床榻上,侧身一躺,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枕着双手手背,悠哉地说:“你可别赖在我这儿,我可不想被你害死!”   “好!我滚就是!”木澜说完,转身欲走,但走出两步又折回来,将小小黑“啪”的一声放在他的胸膛上。   “干嘛?你不想要了?”   木澜二指点对着他的胸口,命令一般的语气吩咐道:“你不许再欺负小小黑,它跟着我太过危险,也容易拖累于我,你好好照看它,要是再敢欺负它……我做鬼也会来找你索命的!”   七鳐忙做了一个“哇我好怕怕”“哇你不要杀我”的表情来配合她。   木澜以为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得意的一仰头,转身离开。   七鳐望着她的背影,二指挑起胸膛上蜷缩成一小团的小小黑,柔声问道:“本王何时欺负于你?好笑啊好笑,和你主人一样好笑。要是她……哎,不提了。本王与你打个赌,她三声之内定会回来,你信吗?”   “一……二……”   话音未落,一道白色身影像阵歪风哗的一下刮进来,翻身上床,躺在七鳐身侧,浑身抖个不停。   “怎么?舍不得走?”七鳐侧过身,看着双眼紧闭,下唇紧咬的她。   半晌,她才睁开眼,缓了好几口气,说:“吓死我了,刚出门就见大魔王在你门口来回踱步,险些撞到她身上,要不是我跑得快,就被她发现了。”   “嗯……说得好像你反应多快一样,可惜……”七鳐坐起身,随手将小小黑一扔,继而说道:“她已经发现了。”   “唔唔唔!”木澜双手捂紧嘴巴,见小小黑挺起上身正要吐信子又一把抓来压在手上,见七鳐站起身,她迅速拉来身侧压着的被子迎头盖下,躲在其中一声不吭。   七鳐回头望了一眼,她这又是要耍什么把戏?真是每天耍自己都不带重样的!   这也逃不过阿叶的眼睛,她当场就要发作,但碍于王上已然显露出不悦的神情,最后一跺脚,飞身出去。   七鳐坐回床榻上,他明显感受到被中女子在微微颤抖,当下起了玩心。   于是……他压低声音,显得很是羸弱的样子说:“王上,你来了,上床吧。”说完,他捏着脸防止自己笑出声来,但憋笑憋得要出内伤了。   被角抖得更厉害了!   “王上,你要走啊?为何不留下呢?”   说完这句,被角的一侧被掀开,想来是她要大骂七鳐是混蛋,但七鳐一见,一指压上被角,阻止了她。   七鳐见她不再动弹,又抬手击掌两次,然后翻手拍向床角上的木板,听得叮咣一阵乱响。   “呼”的一声,木澜掀被跃起,横刀身前,怒吼道:“啊!我受不了了,要杀要剐……”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咦?没有大魔王!小黑你!”木澜的刀剑指向七鳐,“你又耍我!”   七鳐伸出一指摇了摇,轻轻推开她的刀尖,说:“是啊,被你发现了,不过,别用刀指着我,敢这么做的,你是第一个。”   木澜收刀回鞘,说:“那又如何?又不是第一次了。再说,还不是你耍我在先?方才,大魔王没进来么?”   七鳐翻身又躺下,顺手拉过她的手臂轻轻一拽,侧身与她面对面卧着,说:“你觉得呢?”   木澜猛地被他一摔,冷不防中招,呆呆地望着他的眸子,竟有一刻的失神。   眼见着他的嘴角上扬,木澜倏尔伸出二指覆在他唇上,眼神飘忽不定地说:“别笑,你再恢复原形我又得照顾你,谁知道一会大魔王还会不会再闯进来。”   七鳐眼珠向下看去,她的手指细长还有些温热,覆在冰凉的唇上竟感到微痒,痒一直传到心,不住躁动。   “你知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吗?”   木澜一本正经地答:“我在救你啊!”   七鳐伸手掐住她的手腕,眼神迷离又阴鸷,转而变得迷茫。   “你这是在玩火!”   木澜不住用力欲抽回胳膊,说:“什么火?别怕,我这有两张坎水符,可灭火,哪里着火了?”说着,她另一只手从腰间乾坤袋中掏出一张符箓作势就要拍他头上。   “哼。”七鳐双眼弯成一个月牙,伸手夺来坎水符,顷刻间,符箓化成碎片,飘飘扬扬撒了满床。   木澜大惊,看来他是真的着了魔,见他眸子中闪着精光,于是她又掏出一张坎水符,注入真气,就在他注视之下……“啪”的一声拍他额头上。   并同时喝出一声:“灭!”   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然后……   这就很尴尬了。   那张符箓看似逃也似得轻柔落地,连一丝灰尘都没溅起来。   而床上对视的二人……也仿佛被定住。 ☆、第19章 银环   “罢了。”   七鳐随口说出这句,翻身下床来到桌前,兀自喝着茶。   木澜也跟上来,坐在他对面,一把抢过茶杯,轻啄一口,道:“我很奇怪,为何大魔王几次都不杀我,而且还纵容我与你一起瞎混。”   “呵呵……你捡回一命还不知足?”   木澜挠了挠脑袋,点头道:“说得在理!那我还是在你这乖乖等上七天吧,外面怕是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对了!”木澜忽然一拍巴掌,严肃地说:“我见到大魔王的左手上戴着一个银环,银环上挂着一片银叶子,那是什么?”   七鳐皱紧眉头,“你管那么多作甚?跟你有何干系?”   木澜连连摇头,推脱道:“不是!我以前好像在首阳山见到过一个一模一样的手环,但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好像在某个角落里只见过一眼,还是小时候刚上山不久的事呢。”   “哦呵呵,你不是说首阳山下压着一个怪物吗?是什么?”   木澜瘪了嘴,说:“我也不知道,总之就是有,弟子中无人见过,应该只有掌门他们知道实情吧。”   “那你还说得煞有其事一般,还以为你知道呢。”   木澜连连摇头:“我这都是偷听到的,很多师兄弟都不知道的。哎,其实……师尊对我大恩,我却违反门规逃下山,若是得手后,第一件事就是回去请罪!”   七鳐嘴角一勾,一言不发,只是淡然看了她一眼,又望向远方。   “小黑,你怎么了?”   七鳐又转过头,“我在想啊,你说得是不是真的。”   “你以为我骗你!”木澜腾的一下跃起,当即火了。   “我骗你做什么,你说啊,我为什么要骗你!”木澜瞬间暴走,绕着他团团转,嘴里反复嘀咕着这两句话。   七鳐面不改色,一边饮茶一边轻描淡写的说:“你急什么?说着玩玩而已。”   “你!”木澜劈掌欲砍,眼看就要劈上他之时,忽然浑身一抽,倒在地上,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七鳐侧头看向他,长袖一扬,探听虚实。   果然,朔日将近,她的身体也在削弱,她到底什么人?为何也会随着魔界的规律改变生息?   可她是仙门弟子啊?难道她身上的魔气不是魔珠散发出的,而是她本身就是……   这时,阿叶走了进来,见到木澜倒在地上,竟是“噗嗤”一声笑出生来。   “你笑什么?”   阿叶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唰”的一声拔出青叶剑化成匕首,抵在她的脸上,吟吟笑道:“属下想啊,王上怎生舍得让她躺在冰凉的地上呢?”   “阿叶。”七鳐没有温度地唤出一声。   阿叶收回匕首,站起身,说:“王上,属下玩玩罢了,属下哪敢伤她啊。”   “你想多了。”七鳐说完,望向身侧,果然见到阿叶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只银环。   阿叶也遁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手上,脸上迅速滑过一抹惊慌的表情,但转瞬即逝,轻咳一声后,顾左右而言他:“王上在看什么?属下的伤吗?”   她说着,右手拉住左手的袖子,看似很随意地将手环向上拽了拽,露出手腕上的一道青叶剑伤痕,青叶剑伤痕六个月不退,这还是上一次木澜来到魔界之时受的伤,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想来木澜手上的伤也还未痊愈。   “你知道本王指的是什么。”七鳐收回目光,继续饮茶。   阿叶眼珠在眼眶中转了三转,答道:“属下路过集市看到些小玩意心生喜欢买来玩玩嘛。这个……王上也不许吗?”   七鳐眼中泛起阴鸷,冷冷道:“那你怕什么?”   话音未落,阿叶“噗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先是痛哭一通,才凄然开口说道:“属下……这是属下的一位恩人所赠,属下曾发誓绝不透露恩人的秘密,属下这才百般谨慎小心,却不成想王上神目如电,明察事理。可……可属下不想违背誓言,这才说谎诓骗王上,请王上恕罪。”   她说完,俯身拜下,额头贴在地面,全身都写满两个字——忠诚!   阿叶心知王上不好骗,只得先承认下来,顺便再卖卖惨好了。   七鳐猛地将空茶杯抛到空中,又伸手去接,小茶杯在食指指尖滴溜溜地打着转。   “恩人?何时?”   阿叶几乎是想都不想,瞬间答道:“七年前,属下还未归到王上帐下。”   “起来吧。你多心了,你有苦衷,本王断不会为难于你。”说完,七鳐放下茶杯,亲自上前扶起阿叶。   看着阿叶哭成泪人,七鳐也心生不忍,怎么说阿叶也是为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方才也不该那般质疑于她。   哎……   阿叶向后两步站好,再一抬头,已将满脸泪水拭去,仿佛方才什么都未发生一般。   侧头望向木澜,她说:“朔日来临之前,这女子还是不要醒来了。”   “依你。”七鳐轻声说着,“本王去闭关,你好生照料她,那条蛇也不能杀。”   “遵命。”阿叶拜下,直到七鳐飞走,她才缓缓抬起头。   她一改方才的神情,此刻眼中,三分温柔,三分尊敬,还有三分糅杂了期待。   木澜被她轻手轻脚地抱到榻上平躺着,她还是双目紧闭,双手放在身侧。   阿叶上前坐到木澜身旁,拿起她的左手放在双手手心,捧起放到心口处,双目迷离。   过了片刻,阿叶又放下她的手,望着她的脸,小声兀自说道:“真像啊。小……”她忽然打住,不再继续说下去。   这时,木澜身侧阴影处猛然窜出一个东西,直击阿叶面门。   阿叶看都不看,二指夹住那东西,放到木澜的胸膛上,盈盈笑道:“怎么?你以为我要杀她?我不会杀她,你放心,我就是杀了我,也不会杀她。”   小小黑似是不信,“嘶嘶”的吐着信子,将头扬得很高,仿佛要像人一般站起来。   “你不信?”   小小黑也不会说话,只是防备地瞪着阿叶,虽然蛇的视力不是很好,但阿叶离它很近,它也是能看清的。   阿叶一言不发,就这么呆呆地望着昏睡的木澜。   阿叶对于朔日来临并无甚影响,她本体是树妖,还未入魔,尽管在魔界受魔界魔气侵蚀,但好在属性属木,可自己调养。   小小黑防备了她半天,也没见她伤害木澜,又掉头回来缠上木澜的左手手腕,不等缠好又跳起来,因为它发现木澜的右手腕上布着一道剑伤。   小小黑防备起来,用它的身体顶起木澜的手腕,一直顶到胸膛上,左看右看,发现不是近伤,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钻进她腰间的乾坤袋中,用嘴叼出一颗九转丹,嘶嘶地爬到她的嘴边,将九转丹放下去。   可木澜昏迷,她的嘴张不开。这下可急坏了小小黑,它再次叼起滚落在一旁的九转丹,还想尝试。   阿叶见它前前后后忙碌半天,“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可真可爱,她没死也没伤,只是朔日来临,魔气发作。不用怕,七日后,她自然就会醒来了。”   小小黑不知信是没信,叼着九转丹团团转,忽然咕咚一声,竟是一不小心将九转丹咽了下去。   九转丹是什么品级的丹药?!它这一颗可抵二十年的功力,虽然元鼎真人素来疯疯癫癫,但他炼丹可是一等一的行家里手!   小小黑一慌,忽然一扬头,倒在了木澜的胸膛上,蜷缩成一小团,一动不动。   阿叶见着它这般,收敛了笑意,说:“两岁妖龄的蛇妖也有这样的灵智,果真我们妖族六界最强!”   说完这句,她转身走下去,在一侧盘身打坐,调养生息。   眼看朔日来临,她也得装得像一些才是。 ☆、第20章 昏迷   昏睡中的木澜隐约听到有人在她的耳畔低声说话,那声音有些熟悉,好像是……   师兄?   她缓缓睁开双眼,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初二师兄?你怎么来了?”木澜感觉自己像是被强行唤醒一般,头脑昏沉,浑身都提不起力气。   初二傻头傻脑地挠了挠头发,小声说:“师妹,你私自下山的事已经被掌门知道了,我来带你回山。”   木澜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床上坐起来,背靠木床,问:“我睡了多久?”   初二摇摇头,分明不懂她在说什么,只当是她要推脱,不想回山。   身侧一直缩成一团的小小黑飞快地爬上来,趴在木澜的耳边“嘶嘶”的叫了整整六声。   木澜一惊!已经睡了六天了?怎么会这样!那么明天就是朔日了!   见初二师兄还在和颜悦色地待她起身,木澜狠了狠心,别开脸去,“初二师兄,我不能和你回山,待此间事了,我定马不停蹄回山请罪,可是现在……真的不行。”   木澜满心愧疚,若说初二师兄,一向待她温厚,但现在事情未了,她还不能回去!   “师妹。”初二又向前一步,微微弯腰,低头对她好声好气地劝着:“你别再任性了,私自下山可不是小事。”   木澜又仰起头,回问道:“可是……师尊和掌门,他们……”说到这儿,她停下话头,不再说下去,毕竟这个消息是三珠金针传给她的,所以说师兄未必知道师尊掌门受伤一事。   “如何?”初二师兄追问。   不待木澜想出个理由时,听得身后传来一声……   “呦?这又是哪一位啊?当魔界是什么地方?集市吗?茶馆吗?谁都来逛上一逛,耍上一耍。当今仙门也太不把我们王上放在眼里了吧!”   初二回过头,望着台下款款走来的碧衣女子,面上神情复杂,一会傻笑,一会惊慌。   木澜望着初二的背后,看不到初二有什么情绪,只是看到是她前来,就知道不会有好事!   木澜小声地说着:“师兄,你快离开,我来拖住她!”说完,她挣扎着要下床,但还不等坐直上身又“咣”的一声倒在床上,磕得脑袋嗡的一声,随后失去知觉。   听得铮然一声巨响,随后一阵黑雾弥散开来,将整个侧殿包围,笼罩。   方才被调虎离山引出侧殿的阿叶一跃而起,像只狸猫一般飞奔到台下,原地绿芒一闪,青叶剑出鞘。   随即两道光芒一闪,阿叶连连向后倒退五步,回到门口。   而此时,木澜身侧的初二已然消失不见……   门口处尽是黑雾,也看不清来人是谁,此刻王上还在闭关,想来也不能及时赶来,来人修为如此之高,这是令她咂舌。   阿叶回手横剑防身,语气凌厉质问道:“来者何人?”   那人没有答话,却听一轻一重的脚步声缓慢响起,竟是向这里走来。   阿叶呼吸一紧,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迅速捏了个决,希望能这消息能传到密室,王上的耳中。   黑雾中渐渐显露出了个人影,来者容貌端正,甚至可以说是其貌不扬,不过他手中的木剑威力不凡,不敢小觑。紧跟在他身后的人却矮矮胖胖,满脸滑稽。这二人简直是云泥之别,天差地远,但同穿首阳门弟子校服,这也显露了身份。   “首阳弟子?你们胆敢妄闯魔界!”阿叶又是喊出一声,但语气明显弱了许多,同时,她放下剑,收回鞘中。   初一未理她,径直跃起,直奔榻上的木澜而去……   “当”的一声,竟是阿叶闪身过去以剑挡住,而初一也迅速拔剑。   要说初一的长木剑,外层红木,内层精钢软铁,便是这个道理了。   “当今仙门也太不把魔界放在眼里了!”   阿叶一声轻啸,将青叶剑祭到空中,眼看着绿光不断扩散,竟渐渐将黑雾逼退。   初一在原地身形不动,神色漠然,他不愧为首阳山首座弟子,临危不惧的本事倒是修炼得炉火纯青。   可这在初二眼中,倒不是那么回事了。   初二惊慌失措地叫着:“初一师兄,小心!”他这一声不是提醒在空中施法的碧衣女子,是因身后门口处,不知何时站了一位一身黑袍的男子。   或许,他一开始就在这里,只是黑雾将他挡住。   阿叶从空中缓缓落下,衣袍不再翻飞,径直俯身拜下,道一声:“见过王上,这两个仙门弟子……”   七鳐挥手打断阿叶的话:“下去吧。”   阿叶摇身一闪,飞快地离开了。倒是初二一直望着她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着什么。   初一临危不惧,笑吟吟地冲着门口的七鳐先是微微欠身,而后抬头恭敬地说:“你就是魔王七鳐?在下首阳山初一,这厢有礼了。”   初二后知后觉地也跟着说道:“在……在下……我,我叫初二。”他说着,还挠了挠头发,“我是他师弟,也是她师兄。”他这话说得稀里糊涂,自己说完都觉得自己蠢笨。   “你倒是有几分胆色,怪不得这傻丫头还夸赞过你。”七鳐说着,未理初二,飞身跃过初一的身侧,来到木澜的身旁,回身坐在榻上,紧紧挨着。   木澜还在昏睡,不时抿一下嘴,或动动手指,全然不知身侧的剑拔弩张。   “希望您能明白,木澜师妹是我们首阳山的人,她私自下山自有过错,但……”   “那又如何?”七鳐截住初一的话打断道,继而说:“本王倒是要看看,谁有本事能将她带走!”   七鳐看着台下的二人,多想一掌挥下去,直接打得他们爆体而亡。但是他不能,他知道这二人是木澜的师兄,不论如何,还是先……   不待他给自己找个放过他们的理由,却见初一已然一剑刺来。长木剑剑气凛冽又纯阳,这一剑果然威力不凡。   但……   七鳐长袖一挥,轻松化去,翻袖回手,神色潇洒至极。   初一向后飞出数丈,还好初二伸手扶住他的胳膊,这才勉强站稳,没想到连口气没缓过来,又是一口鲜血凌空吐出。   “你们是木澜的师兄,本王看在她的面子上,留你们一命,都快滚吧。”   初一手指发抖,指着七鳐断断续续地说:“你,你,你等着!”   说完,听得殿外句芒一声轻啸,带着二人飞身离去。   七鳐轻轻摇了摇头,看着榻上的女子,自言自语道:“还有三个时辰便是朔日了,澜儿……其实本王,舍不得杀你。”他哪里知道,方才木澜已经醒过一次。   阿叶踱步走近,收剑回鞘,轻声笑道:“没想到王上竟然放了他们。”   七鳐头也不抬,随口说道:“你若是想杀,现在追出去也不晚。”   阿叶笑得更加得意,杏眼眯成一条缝,“王上真能开玩笑,句芒可不好追啊,属下断没有王上能力的万分之一,委实不敢自大涉险。”   “是吗?”七鳐反问一句,“你竟然连两个仙门弟子都打不过?是本王以前高估你了还是你本事倒退了?这点小事也至于召唤本王前来?还是你另有其他目的?”   听得重重一声闷响,是阿叶整个身体跪伏在地,先是梨花带雨地痛哭一番,这才悠悠开口道:“王上明鉴啊,朔日将近,属下心中魔气大乱,功力怕是只有往日的一成不到,能捏诀召唤王上已属不易,怎还敢有其他目的。倒是王上,王上怎生怀疑属下心怀二心?”   说着,阿叶抬起头,决绝地拔下青叶剑横于项上,泠然无畏道:“属下还是自证清白为好。”   “好了!”七鳐厉声制止,但见阿叶并无停下之意,他一道气指迸出,将欲寻死觅活的阿叶定住。   “闹的差不多得了!本王着就带她前往无妄之天入口,你好生代管魔界,别前院未得,后院着火。”七鳐说完,解了阿叶的束缚,抱起木澜,转身飞走。   阿叶久久才从地下站起来,望着七鳐飞走的方向,嘴角的冷笑再也抑制不住,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咆哮起来。   代管魔界……   呵!刚才那番假意对敌不成只是事出权宜,若是让王上知晓她功力一丝未减,那她隐藏多年的身份不就露陷了么!   好好好,这是你决定的路,三个时辰后,看看还有谁能趾高气扬地站在这里,说着这样的话! ☆、第21章 石门   21   七鳐面无表情地缓缓走着,他怀中的女子还在沉睡。听得木澜身上刀剑由于撞击不时发出的声响,伴着七鳐的脚步声更显沉重。   七鳐倏尔顿住脚步,猛地回头,长袖一扬,再次收回之时手中二指指腹捏了个小东西。   正是小小黑!它嘶嘶的吐着红色的信子,在七鳐的手指肚间不住扭动,意图挣脱。   “你?”七鳐冷哼一声,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长叹口气,将小小黑放进木澜的怀中。   “罢了,左右你的主人很快就要死了,留你陪她一命吧。”   小小黑刚被放下,一扭头钻进木澜的怀中,消失不见。   七鳐没有多想,继续走着。   这条路又窄又长,夹路尽是干枯树木,断壁残垣。往日这里都是被封住的,一向无人敢来。   前路艰险未知,七鳐也不飞行,只是一步一步地走着,时不时低头看一眼怀中的女子,但很快移开视线。   “放心,我会永远保护你……”   电光火石间,木澜的这句话像是个魔咒,再次在他的脑中回响,久久不散。   七鳐晃了晃头,他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优柔寡断,顾念旧情!   直到这条路走到了尽头,面前泠然伫立着一座巨大的石门,石门左右各立两根门柱,门柱上盘旋着两条石龙。石龙被雕刻得栩栩如生,而石门上画的另一条龙更是呼之欲出。   七鳐抬头望去,从门到柱皆看不到尽头,他放下怀中的女子,回头看了一眼来时路。   阿叶……似乎不太可信。   距离朔日完全重合,还有三刻钟。   本来昏睡的木澜忽然□□一声,醒来了。还不等她看清自己身处何处,先是大喊一声:   “师兄快走!”   七鳐愣愣地看着她发疯,方才她不是一直昏迷吗?她是如何知道首阳山那两个弟子来过的?难不成是被他们叫醒的?不可能啊……   “哪里有什么师兄,你眼瞎愈发严重了。”七鳐在侧嘲笑道。   木澜从地上坐起,扭头环顾四周,发现这里不是侧殿。   “这是哪?”说完,她用手捂住脑袋,“我头好疼啊……”   七鳐深吸一口气,说:“这就是无妄之天的入口,劈开这扇门,就能进去了……”说完,他将视线移向远方。   不待木澜说话,小小黑忽然从她怀中跳出,蹦到地上嘶嘶地叫着,但见木澜并无反应,小小黑不住地晃头,其状如疯魔一般。   木澜不懂其意,抬头质问七鳐:“你又欺负它了?”   七鳐双眼微眯,面上波澜不惊,实则看出小小黑的本意,这蛇定是听到了什么,意图阻止。   “我欺负它?好笑……”   木澜伸手抓过小小黑,抱在怀中,可是小小黑还在不住叫唤,而木澜依旧不懂。   木澜笑了几声,从腰间拔出双刃剑,又从心口拔出三珠金针,将二者合并为一后,回头对七鳐说:   “你说,我为何毫不怀疑地相信你呢?”   七鳐被她问得愣了一愣,而后双手环胸,脸上无奈,“许是你爱上我了。”   木澜一噘嘴,脸色却沉了几分,轻声嘟囔了两句什么。   七鳐见她如此不正常,忽然有些羞愧难当,想他堂堂魔王,竟然沦落到利用一个小小的仙门弟子头上,是不是太……   “小黑?你在想什么?”木澜忽然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七鳐摇摇头,视线移回来,望着一脸呆傻的她,一言不发。   “小黑,这门上的龙,我好像在哪见过。”木澜眨着双眼,带着疑惑说道。   七鳐叹了口气,心中暗道:“你见过也无所谓,反正门一开,你还是要死在我的掌下……”   “小黑,你怎么不说话了?”   七鳐不再理她,他不想在开门之前和她有任何交流,以免到时候,舍不得下手杀她……   “小黑?你是不是不舒服?”   七鳐闭上双眼,不再理她。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头顶本万里无云,但此刻却乌云密布。   木澜见小黑不理自己,也坐下来不时逗弄一下小小黑。   可小小黑被她气得直冒烟,她怎么就不明白呢!   听得“轰隆”一声,一道闪电划过,堪堪劈在石门的龙头上,那龙摆了摆龙须,竟然活了过来!   一声龙啸,石龙从石门中飞跃而起,径直冲上长空,就在它飞远到只剩下一个小光点时,又转而飞下,眼看就要砸中木澜……   七鳐旋身飞过,抱起木澜再次转身飞走。石龙撞到方才木澜所站之处,那里被它撞出一个大坑。   石粉四溅,最后归于尘土。   木澜见状,长出口气,连连抚着胸口,“好吓人,还好你眼疾手快,要不我就被它砸死了。”   七鳐面色不改,还是冷冷地说:“去吧。”   木澜郑重地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靠近石门。   “小心……”七鳐也不知怎么,仿佛不受控制一般,说出这么一句。   显然,他声音太小,木澜并未听到。   木澜双手握紧了双刃剑,但见石门上已无石龙,可现在石门之上露出五个窟窿,那大小像个珠子那么大。   木澜不解,回头望了一眼七鳐,见七鳐站得离她远远的,心中想着:“小黑法力低微,本来就是他助我杀魔王,站远一些也是应该,罢了罢了。”   七鳐见她时而皱眉,时而傻笑,哪里知道她内心戏的争斗,只当是她怯了。于是缓缓向前走着,算是在她临死之前,让她不太寒心吧。   可木澜却伸手制止,大声喊着:“小黑,你站远些,危险。”   七鳐顿住,心中像是倒了五味瓶,各种滋味尝了个遍,最后还是堪堪停下,一脸冷酷无情。   木澜举起长剑,就在运气的一刹那,忽觉身心受损,仿佛七经八脉都被寸寸切断,她猛地晃了晃头,希望能清醒一些,却不成想,这一晃,脑中仿佛闪过几个记忆碎片,但记忆影响模糊,也不知是真是假。   听得头顶又是一声雷响,木澜被惊得清醒一分,当下忍着疼痛,一剑挥下。   这一剑,带着凛冽的金光直劈向通天石门。   原地“轰隆”一声,狂风大起,本就乌云遍布的头顶顿时雷点密集般响起,石门顷刻之间粉碎四散。   而木澜挥出这剑后,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瘫倒在地。双刃剑自动收鞘,再次金光一闪,随着木澜的身体一震,竟是三珠金针也飞回她的心口之中。   但不同于往常的是,三珠金针本是一指之长,此刻再次飞回时,却徒增一寸,仿佛贯穿了她的整个身体。   七鳐长叹口气,半眯着眼睛从她的身侧走过……   忽然,他冷不防停下,因为他衣袍的一角被人扯住……低下头,她竟然还活着!   “小黑……危险……不要……”木澜面色惨白,说话断断续续,都连不成语句。   七鳐皱紧了眉头,按照他的性子,是不是该一脚将她踢开,或者一掌将她劈死?   “小黑……”木澜最后呼出一声,而后双眼一翻,眼看就要昏过去之际,忽见她心口处金光一闪,又再次睁开双眼。   仿佛全身回了力气,她站起身,看着面前吃惊的男子,二话不说,握住他的肩头向后重重一推,坦然说道:“这是我的事,小黑你不必为我涉险。”   七鳐站在原地未动,抬头和她四目相对,见她双眸纯净,全然一副坦诚。   就在二人对视之时,再次听得一声龙啸,竟是左右门柱上的石龙活了过来,呼的一声飞上长空,而原地的石粉开始颤动,竟是又要形成一座石门。   两条石龙浑身带着闪电,眼看就要劈下来……   木澜拔剑欲挡,却发现双刃剑竟然拔不出来,而此时石龙已经以飞快的速度击下……   一只温润的手握紧她的肩头,带着她就地一滚,最后落入门内。   听得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身后的石门拔地而起。   木澜吃惊地望着滚了一身尘土的小黑,呆呆地说:“你怎么也进来了,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你知不知道这很危险!”   七鳐一言不发,按照他与阿叶约好的,当石门打开后,就立刻杀了她……   可是……   他侧过头,见她再次拔出双刃剑,横于身前,正好转过头。   “你别怕,我这就再劈开门送你出去!”   七鳐看着她,面上阴晴不定,他竟然慌乱起来,也不知是杀她还是不杀她。   就在这时,听得一声龙啸,竟是有一条石龙透过石门穿了进来!   木澜凝气飞到七鳐身侧,抓着七鳐旋身闪开,不待她站稳,又连跳几步来到石门面前,准备对敌。   可石龙却不攻击她,径直飞向七鳐。   七鳐冷哼一声,他堂堂魔王,既然已经进来,又何必忌惮在她面前露出什么,当下黑雾四散,狂风不止,待黑雾吹尽,竟见一条巨大的黑龙盘旋在地。   这条巨大的黑龙正是七鳐真身,两只龙角颤巍不止,直到木澜发出一声惊呼:   “你!小黑!你不是蛇妖!你是……你是……”   不待她说完,石龙已经擦过她的衣角径直攻向七鳐。   七鳐仰头发出一声龙吟,这声音仿佛要穿透九天,继而仰头迅速向石龙撞去,只见他们撞击之处,一阵石粉飞扬,那石龙再次化为一地粉末。   而……七鳐并未停下,他的眸子聚焦成一个光点,巨大的龙身一抖,一对长翅大展,翼上鳞片葳蕤生光,也尖锐无比。   木澜仿佛被定在原地,听得“咣当”一声,她手中的双刃剑落地,竟是发出一声冷笑。   七鳐以闪电的速度飞向她,就在眼看即将撞上她时倏尔龙头一歪,从她的身侧滑过,侧翼上锋利的龙鳞将她掀倒。   木澜左肩被划出一道伤口,鲜血四溅,登时撒了满地。   七鳐的龙头锵在地上,这一摔也摔得他清醒几分,回头但见她半身带血,本恢复了神色的眸子又失去了光彩……   木澜嘴角的笑早已凝固,看着再次向她撞来的黑龙,双手紧握,贝齿紧咬,口中漏出两个字:   “小黑……” ☆、第22章 往昔   “小黑……”   幽然一声,陡然响起。   像是一道闪电堪堪劈下,木澜呆呆地望着他,也不躲闪。   眼看着就要打到她,木澜倏尔闭上双眼,听耳畔一声巨响,待再次睁开之时,竟见那黑龙歪头蜷缩着倒在地上。   木澜忽觉心口一痛,但来不及多想,三步两步跑过去,见黑龙的七寸处被扎了一根金针。   方才是三珠金针自行飞出去的?   木澜摇摇头,伸手抱起黑龙,但她左肩也了重伤,提不起力气。   黑龙眸子中的色彩在慢慢恢复,直到瞳孔中出现了木澜的影子。它的眼睛很大,能照下木澜的全身。   “小黑……你……你骗我?”木澜低声说着。   黑龙倏尔长啸一声,其声嘶鸣,显然痛苦至极。   木澜惊慌起来,右手捏住三珠金针,用力拔下。不待她说句话,就见黑龙方才伤口处的鲜血如小河一般流淌下来,她吓得连忙用手捂住伤口,可横流不止的鲜血顺着她的指缝疯狂窜出……   “这!这该怎么办!”   木澜环顾四周,见这里万里无疆,头顶红日,脚踩黄沙,俨然一派死寂。   “嘶嘶”几声响起,小小黑从她的怀中探出脑袋,可此刻满心焦急的木澜并未注意到它,于是它又很快缩回头去。   木澜抱着黑龙的头,意图站起,可一只腿都立不起来,无奈之下,只得放下他先行站起,还不等她回过头抱起黑龙之时,却听得“砰”的一声,就在她的眼前,黑龙再次化为那三尺长,二指宽的小黑蛇……不,小黑龙。   “你你你,你怎么又变了?”木澜这下捡起他,捧在手心中。   七鳐有气无力地睁开双目,看着面前这焦急的女子,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七鳐用另一只眼睛看了一眼从她怀中露出尾巴一角的小小黑。方才他失去神智,攻击木澜的时候,竟然是小小黑用嘴咬下三珠金针向他刺来,真是小看这条妖龄只有两岁的小蛇了。   它绝对不止这么简单!   木澜小心翼翼地挑起他的身体,见他伤口不再流血,询问道:“你怎么又变成这样了?”   七鳐无奈地说:“先找个地方坐下,再过半个时辰即可恢复。”他心中也万分不解,这身上的诅咒明明是要笑出声来才会发作,这次又是为什么?   木澜点头应是,抱着他挨着石门坐下,此刻她冷静了下来,问道:“你说,我怎么才能找到那个老者?”   七鳐身体一颤,抬头看着她,心中大感疑惑。事已至此,她竟然还以为这是真的带她来找人的吗?   “怎么了小黑?你怎么不说话?”   七鳐顿了顿,他口中还含着血,说话吐字不清:“你……你就这么相信我?”   “信啊!为什么不信?”木澜一脸惊讶,又忽然回过神儿来,惊呼道:“不对!你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   七鳐摇头叹气,沉默起来。   “小黑你说话啊,你身上的秘密怎么这么多?”   七鳐冷哼一声,玩味说道:“你不也是么?你也不仅是首阳山上的一个小小的弟子吧,更何况你的师兄,还有你怀中的那条蛇。”   “啊?!”   木澜一惊,从怀中翻出小小黑,一脸惊愕,“你怎么跟过来的?你!你不是在侧殿吗?”   小小黑侧头狠狠地盯了七鳐一眼,嘶嘶地吐着信子,却不说话。   七鳐又是冷哼一声,说:“事到如今,还在装?”   小小黑一扭头,钻进木澜怀中,不再露出脑袋。   倒是木澜火了起来,伸手拧住七鳐头上的角,质问道:“你还好意思说小小黑?你说!你到底是什么!”   七鳐也不挣扎,任由她拧着头上的犄角。   “你说是就是喽,再说了,你见过哪只蛇头上长角的?还不是你傻。”他语气充满了宠溺,此刻的他处在最弱的形态,别说杀她了,就连自行行走都有困难,所以珍惜这仅仅的半个时辰吧,一会儿……他真的不能再动恻隐之心了。   七鳐安慰自己一番,心中也好受一些,不管她身上还有什么未解之谜,都不重要了。其余四颗魔珠皆在他腹中保存着,而第五颗在木澜的腹中,一会杀了她后,取出魔珠,按照顺序放在石门反面的孔洞处,即可回到魔界。   待他做好一番打算后,抬头却见木澜满脸泪水,哭得梨花带雨,简直一派惨象。   “你你,你怎么哭了?”七鳐也慌张起来。   木澜腾出一只手,将小小的七鳐放在腿上,擦了擦眼泪,哽咽道:“我也不知道。”   “噗”的一声,七鳐险些要笑得背过气去,索性他现在也是这副鬼样子,想笑就笑喽。   “你……哈哈哈哈,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还哭得这么伤心……你哈哈哈哈,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啊……哈哈哈哈……”   木澜一听,哭得更加伤心。   “你还笑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忽然感觉心里好难受……”她越哭越厉害,泪珠连成串的扑簌簌落下来。   七鳐从她腿上立起上身,顺着臂弯爬到她的肩头,想了想后,又爬到她的耳边,说:“你别哭了,我给你讲个故事。”   “可……可我心里还是想哭。”   七鳐现在就是没有手,否则他现在的姿势一定是一脸生无可恋的扶着额头。   “你先忍忍,听我讲好吗?就剩半个时辰了,珍惜吧。”七鳐意味深长地说出这句。   木澜擦了擦眼泪,将哭声咽了下去。   “曾经有只小妖,它从不作恶,但不幸被仙门所抓,欲意处死。这时候,有一个人救了他,这个人法力高强,带他修魔道,可惜最后这位恩人不幸反噬而亡。小妖的处境就很尴尬了,他既不是妖也不是魔,哪里都不收他。他处处受尽欺凌,最后想要找个地方永生不见天日,可是却不曾想到,天不遂他愿,他偶得一身无上法力。可这并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平凡度日,安然到死。”七鳐一直说着,直到木澜插话打断……   “然后小妖就回去杀光了曾经欺负他的妖魔么?”木澜果然不再哭了,可脸上的泪水还未干涸。   七鳐摇摇头,长叹一口气,继而说道:“没有,小妖喜欢和平,他不喜欢杀戮,但是天不由他,他登上了无上高位。但是,他过得很不开心,他从来都不能笑出声来,因为他身上被种下了恶毒的诅咒。这诅咒会让他随时丧命,像一道随时会劈下的天雷威胁着他。”   木澜挠挠头,好像听出了什么端倪,思忖半刻后,惊呼道:“这……这小妖不会就是你吧!”   七鳐不打算瞒她,本想告诉她自己的身份,却不等他点头……   木澜又惊呼道:“怎么会呢!就你还无上高位?你不就是个连妖气都未修炼出来的小……”说着,她的声音小了下去,直到最后化为细蚊嗡鸣。   “你,原来你是半魔半妖!不对,龙不都是神么?也不对……难不成,你还能隐藏真气么?那得是多高的修为,连师尊掌门都做不到,你……你怎么会?”木澜几乎喊得嘶哑。   七鳐不住地摇头,叹息道:“也不知是不是你太傻,诶?这是怎么回事?差不多半个时辰了,怎生还未恢复?”   “不好!”七鳐猛地跳起,从她的肩膀跳到地上,嘶哑着声音大喊道:“中计了!” ☆、第23章 冰室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又是一阵飞沙走石的声音响起,木澜倏尔回头,竟见狂风夹杂着漫天的黄沙向她刮来,她下意识抓过地上的小黑抱在怀中。   身下一轻,仿佛被黄沙吹起,砂砾不断打在脸上,如刀割一般,木澜惊慌万分。   还不等她拔出剑来,身下又是重重一沉,她猛地摔在了地上。   “嘶——”还不等睁开眼就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这里真冷啊,她抱着肩膀哆哆嗦嗦地站起,环顾四周,这里像是一个冰窟,仰头看去,竟然没有入口。那她是怎么进来的?   木澜低头,发现小黑还在手中,晃了晃他后,终于醒了过来。   这里四下空间不大,寒冰皆萦绕着徐徐白雾,唯有四个冰檐的尖嘴处各挂着一颗宝珠,宝珠闪耀的白光将四周照亮。   木澜揉了揉被摔疼的屁股,跑到墙壁的寒冰上轻扣,这墙听着声音像是实心的。   “奇也怪哉,我们是怎么进来的?”木澜挠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最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原地盘膝坐下。   “不过……这里好像来过?”木澜兀自说着。   七鳐从她怀中跳到地上,问道:“你来过?”   木澜点点头,说:“是啊,但是记忆好模糊啊,我的记忆都是从八岁上山后开始记得的,师尊说我开蒙晚,所以记事也晚。可这里的记忆好像是八岁之前的……当时我很小,好像有个什么洞可以钻过去……”她没有意识地说了一堆。   七鳐看着她一脸沉思的模样,自己好像也回想起了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无妄之天当真是邪门的很……   难不成,这都是幻境?   就在他惊愕之下,竟见木澜怀中的小小黑跳到地上,左右一摆,一跃而起,跳到一颗宝珠之上。   也不知它做了什么,那宝珠的白光顿时一暗,随后听得像是一声火苗摇曳的噼啪响声,那颗珠子……碎了!   木澜冲过去站在冰檐之下,惊呼道:“小小黑,你在做什么?”   小小黑一言不发,又跳了下来,它刚一落地,就见方才那冰檐之下,听得一阵“咯咯”的机关响声后,最后缓缓伸出一个冰块。   冰块足足有两只手掌那么大,而且,重要的是冰块中心有一个圆形的凹槽,看起来像是一个珠子的形状。   七鳐现在化回最弱的形态,看不到那冰块上的景象,只得顺着木澜的腿向上爬……   就在他爬的途中,木澜已然拼接好了三珠金针和双刃剑。   七鳐终于爬了上来,他一眼看出那凹槽的大小形状正是魔珠……不待他惊喜出声。   却见木澜一剑挥下!   那冰块,碎了……哗啦啦散落一地,刚触碰到地面,又化成一地的水雾,腾升到空中,最后被冰墙吸收回去,消失不见。   七鳐简直崩溃到发疯,“你你你!你怎么把它劈了!”   木澜一摊双手,收剑回鞘,坦然无畏道:“管它呢,劈劈试试。”   “你!你可知道,那凹槽的形状,正是魔珠!那应该是放入魔珠才对!”   木澜瞪圆了眼睛,“啊?不会吧,我又没见过魔珠,再说,我又吐不出来,没用的。”   七鳐无奈,转头跳下来看着地上一脸云淡风轻的小小黑,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   小小黑嘶的一声吐着信子跳回木澜怀中,又藏了起来。   见七鳐还要追上来,木澜一把擒住他的身体,说:“好了好了,你们都有秘密,等我们先离开这个鬼地方再说吧。反正也来到了这里,我们先去找那个老者,让他帮我杀了大魔王。”   “哦?你还想着杀王上啊,可是……你既然与王上有血海深仇,怎么早不来杀,既然来了,又为何不早来找这位老者?”   木澜一本正经地严肃道:“这是三个月前,我才能将三珠金针从心中□□的,以前别说报仇了,我连想都不敢想的。现在我有能力报仇,当然不会放过!”   七鳐顿了顿,三个月前,魔界可发生什么大事么?没有吧……   “现在说这些没用,这里好冷,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再说我们的事。”木澜绕着冰墙仔细地查看着。   七鳐现在倒是不怕,“噗嗤”一声笑出来,说:“我们的事?我们何事?”   木澜还在仔细搜索着冰墙,头也不回地说:“你杀我,骗我之事。”   七鳐脸上的笑顿时凝固……   “就这儿了,小小黑,你再上去一次!”   小小黑照做,果然又是一颗宝珠粉碎,下方伸出一个冰块来,可是……这冰块上的凹槽竟不是珠子形状了!   木澜眼角瞪得如铜铃一般,因冰块上的形状却如圆环一般。   这又是什么东西?她想着,不仅抬手握紧了背到后背上的双刃剑。   七鳐一跃跳到她的腰间,大喊一声:“不要!不要劈!”   木澜连忙松开手,伸手捧起他的身体凑到冰块前,说:“这又是什么东西?”   七鳐仔细端详了一番,回头叹气道:“不知道。”   木澜长吸口气,说:“还有两盏,接着去打!”   “等等,你冷静点,本以为冰块中都是珠子的形状,现在看来不是,别冲动,先不能打碎,接下来还不知道发生什么。还是再等等……”   木澜方才一劈也用了不少力气,回身盘旋坐下调息,闭着眼睛问:“等什么?等谁?”   七鳐从她手上跳下来,盘在冰上,说:“等我恢复……”   “对啊,你身上秘密那么多,本妖半魔想必本事不小,被你诓骗了这么久,也该你救我一次了。”木澜冷哼一声。   七鳐见她这个模样,心中泛起一阵暖意,那句诅咒一般的话再次在脑中响起……   “你放心,以后有我保护着你,再也没有能欺负于你——”   他摇摇头,要不,先不杀她?罢了,此刻就是想杀她也杀不成,左右都是个等。   木澜将体内真气转了两个周天后,倏尔身子一颤,凌空吐出一口血来……   七鳐跃起,连忙关切道:“怎么了?反噬?”他当先想到的是她体内的魔珠在作祟。   “不是。”木澜擦了擦嘴角的血,说:“那魔珠,竟然与我合为一体了……”   “什么!”七鳐惊呼出声。   木澜从腰间乾坤袋中取出一颗九转丹服下,气息平稳了几分,“没道理啊,我修仙道,怎么会呢?”   是啊,就在刚刚调息的一刻,她炼化了魔珠。   七鳐嘴上安慰着:“有命活着就不错了。”可心中想着:“她竟然能炼融魔珠,想自己体内有四颗魔珠都无法炼化为我所用,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他向前爬行一段,凑到地上那滩血前查看,果然,血中被炼融了魔珠。她竟然真的做到了,这下魔珠已然融进了她的血肉,待到时候又该如何打开石门返回魔界?   看来……没杀她是对的!须得留她一命,待开了门后回到魔界再杀也不迟!   木澜皱着眉头,“你还要多久恢复?”   “不知。”   木澜坐不住了,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闭上眼睛,可刚闭上,眼中又淌出两行清泪,滴在冰块上。   七鳐爬过去,安慰道:“不就是被困住吗?这也值得一哭?”   木澜睁开眼睛,说:“不是的,我又感觉到好悲伤,就是止不住地想哭。”   七鳐无奈,在地上盘旋两圈后,说:“算了,我接着给你讲那个故事吧。”   木澜不做声,但小声啜泣的声音渐渐停止。   “这位恩人他有一个女儿,时常与我一同练剑,她的样貌,她的笑声,我至今不敢忘怀。她曾问我为何不笑,那时的我只是不爱笑,可当我想笑的时候,却没有机会了。此番前来,只是为了解开诅咒,希望日后重逢之日,第一件事便是要笑给她听。”七鳐耽于往昔,沉湎过去,久久失神。   木澜听后,挣扎着坐起,沉吟道:“你说的这些,我好像也有些印象,该不会就是我吧?”   七鳐一甩尾巴抽她腿上,嗔怪道:“胡说什么!你的样貌和她天壤之别,且那是五十七年前的事了,你?你今年也就十五岁?”   木澜努着嘴,一脸愤懑,小声嘟囔着:“我真的有印象啊……” ☆、第24章 环儿   七鳐并未理会她的自言自语,权当她又是在发疯。   又过了半个时辰,七鳐转着脑袋摆来摆去,奇怪道:“怎么回事?竟然还不恢复?”   木澜从冰上坐起,脸上的泪水流尽,见他慌张地在地上转圈,于是开口安慰道:“不论你曾经骗过我,那就算我傻好了。你放心,在找到那人出去之前,我会保护你的。”   七鳐顿时愣住,这句如魔咒一般的话,她总是拿出来说……   “够了!你疯了吧!你以为你是谁?就凭你能保护谁?你?你还是算了吧。”七鳐语气刻薄又凌厉,几乎是喊出来的。   木澜伸手一把夹住七鳐的身体,递到眼前,竟然也不生气,语气和顺:“好好好,你最厉害好吧,我不说了就是。”   七鳐被她这一哄,顿觉无趣又苦恼,她……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真是被她气得直冒烟!   木澜见他一张看不出表情的脸一抖一抖,也猜不到他的情绪,被他吼了一番竟也不生气,伸手摸着他的犄角,柔声说道:“我们该怎么出去啊?要不还是劈开吧,现在我体力也恢复了,而且那东西融进我的血脉,感觉浑身经脉好像通透了一些。”   七鳐叹了口气,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不恢复,否则这个地方怎么可能困住他?!   “你?还是罢了。你修仙道还妄想运用魔气,就不怕走火入魔,反噬而亡?”   木澜已经捧着他缓缓站起,说:“不不不,其实我早就感觉到它在融我血脉,只不过直到刚刚才全融进来。这么久我都没死,没事没事。”   语毕,她提起一口气,将小黑顺手往怀中一塞,反手拔出剑来。   听得铮然一声,随后一剑劈下……   空中寂静……   什么都未发生。   七鳐从她的怀中露出个脑袋,问:“失手了?”   木澜苦笑一声,伸手摸向袖口,说:“忘了插针了,再来!”   七鳐无语……   这次准备妥当,又是一剑劈下,听得一阵风声大作,白雾四散。   木澜只觉眼前一片白光耀眼,竟什么都看不清,下意识地将手伸进怀中,摁住小黑。而小小黑则缠在她的手腕上,一动不动,只是将丝丝冰凉传进她的心口。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能看清了,手心一痒,是小黑钻出了脑袋,轻身一跃跳到她肩上。   举目四望,这又是哪?   黄沙漫天,头顶红日。   方才所处的巨大冰窟消失不见,像是又回到了石门门口处。   七鳐呐呐道:“果然中计了,应该还有某种力量在控制着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们一定知道我们进来了。”   木澜将他从肩膀上取下来捧到手中,说:“那是当然啦,应该是那位老者吧。要不然的话,七年前他怎么会让我来呢?”   说完,木澜踮起脚尖,另一只手拢音大喊:“晚辈木澜,特来拜会,恳请一见。”   回声久久不绝,响彻许久。   七鳐摇头叹气,她……她真是……   木澜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回应,身后一仰坐到地上,兀自说:“当年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细节被我忘了?怎么半分都想不起来?”   七鳐懒得听她自言自语的发疯,他四下转悠,心中想着对策。   古书中也未写什么特征,难道不应该一进来就见到吗?也不知该怎么与阿叶联系上……   七鳐现在这个状态下,什么法力都施展不出来,心中万分郁结,回头见木澜又在发疯。   她单手持剑,在地上连走七步,而后猛然跃起,凌空在地上画了个圈……   七鳐也不靠近,在远处喊着:“你……”   话未说完,就见原地又是一阵飞沙走石,七鳐下意识地凌空一跃,蹦到木澜的怀中。   这一动作做完,七鳐都兀自好奇,怎么竟真的如她所说了呢?   木澜没有多想,横剑胸前做着抵抗,这黄沙吹得太猛烈,险些要将她吹走。   直到她头发被吹得散乱,风才停下,放眼望去,竟见……   竟见一个村落出现在眼前!   这里不是封印老魔王的地方吗?怎么会有村庄?!   木澜想都不想,抬腿向前走去……   七鳐在她怀中喊着:“等等等等,你知道这是哪吗?就敢这样随便进?你就这么想死?”   木澜摇头,一指点伤他的额头,摸得指腹滑溜溜的,竟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七鳐无奈,她一会哭一会笑,绝对是疯了疯了!他就恨自己这是不知道中了什么人的奸计,竟然恢复不了。否则的话,以他的能力,只需一探即可知道老魔王在哪,可是……现在连自身都难保,又怎么敢去想那些?   真是该死!   “我没有啊,你听,里面有声音,好像里面还有人呢。”木澜说着,脚下不停,向里面走去。   七鳐也无奈,现在自己这个模样,也无可奈何。   可是……她还没走几步,忽然顿住。   不知从哪蹦出来一个小女孩,七八岁的模样,小脸脏兮兮的,披头散发,一身衣裙破旧不堪,她手里拿着一根劈了叉的树枝指着木澜,厉声呵斥道:“站住!”   木澜低下头,见她眸子如星,俏脸带煞,竟觉得有几分可爱,伸手向她脸上摸去……   却不成想,那女孩丝毫不给她面子,一树枝抽过来,径直打在木澜手背之上。   木澜猛地将手缩回来,没想到那树枝的叉子锋利,竟打出了一道口子,渗出丝丝血珠。   七鳐静静地看着她们,一眼不发。   “你?你这丫头怎么打人啊?”木澜心疼地看着自己的手,努着嘴质问道。   那女孩收回树枝别在身后,单手掐腰,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番,又盯着她手上的伤口出神半晌,忽然身子一抖,险些摔倒。   “你……”木澜伸手欲扶。   可那女孩身体灵巧地向后一跳,稳稳立住,说:“我不叫丫头,我叫环儿。你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这儿?”   木澜见她脸上煞气渐消,心中长舒一口气,道:“我是来找一个老爷爷的,他在里面吗?”   七鳐在她怀中摇头,老者老者……就这么张口随便问就能打听到不成?真是笑话。   环儿忽然一怔,随即笑了开来,小声道:“你找阿爷啊。”她说话奶声奶气的,好像牙还未长全,说话吐字也不是很清晰。   木澜连连点头,面上喜悦,一叠声地说着“嗯——”   七鳐愣住,就这样简单的打听到了?!   不会吧……   环儿侧开身,将本不宽敞的小路让开,下巴一扬,示意她进去便是。   木澜道了声谢,喜形于色地蹦跶着向里面走。   七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无妄之天里哪里来这么个野丫头,她看起来不像是人,总之现在法力全封,也探听不到那丫头是什么。   见木澜还蹦跶着向前走着,七鳐从她怀中爬出,站在肩膀上回头看去。   那环儿双手抱着那截枯树枝正侧着头望向他们,脸上表情复杂,可一双眸子却透着纯净。   “停下!”七鳐忽然说道。   木澜果然听他的,顿住后问:“小黑,怎么了?”   七鳐矮下身子,说:“那丫头有问题,你先别走,再回去问问,别贸然进去。”   许是她心中还是相信小黑的,于是点点头,回身两步走回来,站在环儿面前,说:“嗯……我还想问问,阿爷他……”   不待木澜说完,环儿一接话道:“阿爷七年前死了。”   “什么!”木澜一声高呼,眼睛睁得如铜铃。   七鳐也是一怔,他一直以为木澜口中的老者是老魔王,可是老魔王修成的境界千百年来无人可敌,他断然不会死……   “他什么时候死的?!怎么可能啊?”木澜当下就要哭出来。   七鳐无奈,凑近她的耳朵,劝道:“冷静点,他哪有那么容易死的?”   木澜哭得更大声,最后一屁股坐在满地黄沙之上,嚎啕不止。   七鳐从她肩膀上爬到头上,将尾巴尖尖缠在她的一根发簪尾部防止被她甩下去,盯着面无表情的环儿端详了半晌,才幽幽开口道:“既然他死了,你又为何让她进去呢?”   环儿循着声音找了一圈最后才将视线定格到木澜的头上,看着七鳐也不吃惊,反倒是一摊手,耸了耸肩。   这一动作落进七鳐的眼中,他心中了然,这丫头绝不是普通人,她是妖还是魔?还是鬼魂?   “呐~原因很简单~”环儿的声音很是好听,依然带着奶声奶气。   “就是想让你们死喽~”   七鳐猛然立起,尾巴尖尖迅速扫过木澜的脖颈。   木澜同时止住哭声,一个鲤鱼打挺也跃起,同时反手拔出双刃剑,指着环儿,她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水,但表情异常严肃。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让我死?”   环儿咧嘴直笑,露出两排虎牙,全身都写满了人畜无害,可她笑了几声后,将树枝横在身前,嘴中嘀咕两声。   脚下黄沙开始松动,竟是无数树枝藤蔓从地下钻出并疯狂上涌,迅速缠绕到木澜的脚上。   木澜反手一剑斩下,将树枝藤蔓斩断,可越斩越多,直到树枝缠到她的手腕上,双刃剑脱手落地。   环儿反手掩面轻笑,一双星眸眯成一条缝隙,说着:“你们找我姐姐所为何事?”   木澜被捆得动弹不得,但心中不解,疑惑道:“姐姐?”   七鳐在她耳后,飞速爬到她手腕处,当下只得用牙咬着藤蔓,可没有效果,又想起小小黑,于是向着她的怀中爬去……   “是不是你们杀了我姐姐?!”   木澜不解,但见环儿将树枝祭起,原地洒落无数落叶,红日下的天色被遮住,眼前一黑,竟是昏死过去。   而这时,七鳐已然爬到木澜的腰间,看着满天落叶忽然一怔,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阿爷?阿叶?   阿叶!刚才她说的不是阿爷!是阿叶! ☆、第25章 恢复   “叶薯蓣!”七鳐露出脑袋,跳到地上,可地上的树枝藤蔓也不来缠绕于他。   七鳐心中了然,原来是初遇之时她在木澜手上打出那道伤所致。   环儿停下手,抬头望着他,皱眉不解道:“你怎知姐姐全名?你又是什么人?”   不待七鳐回答,她又数着几根指头兀自说着:“来让我猜猜啊,你身无魔气也无妖气,但却不是神,你是半妖半魔。诶?可是吧……现在周身灵力皆被封死,显然是中了诅咒。我说的是也不是?”   七鳐双目微眯,她竟然能看透自己真身,果然不可小觑,他回头看了一眼木澜的怀中,那里露出了小小黑尾巴的一角。   七鳐回过头,冷静道:“是,但你为何说你姐姐死了?”   环儿说起姐姐,面上却无失落之色,反倒是有些高兴。   “我说死了,那便是死了。”   七鳐却从地上爬到木澜右手手腕处,先是咬着袖子后退几步,袖口翻开露出她的手腕,再钻到下面用脑袋顶起来,说:“既然叶薯蓣是你姐姐,你总该认识这伤吧。”   环儿自以为控制住了他们,于是也不加忌惮,几步跑上来蹲下身查看,果然在她右手手腕上发现一道青叶剑伤。   要知道,青叶剑伤六个月才褪去,而这道伤是木澜第二次来到魔界时也就是三个月前在大殿上袭击叶薯蓣时受的伤。   环儿一惊,竟是连手中的树枝都掉到地上,嘴巴张大,迟迟说不出话来。   而这时,刚接到七鳐暗号并蛰伏许久的小小黑猛然跃起,一尾巴甩在环儿头上。   环儿猝不及防,竟然被小小黑掀倒在地!   七鳐循着这个空档,也是一尾扫过,将她的枯树枝打到远处去。   环儿从地上爬起,这一摔竟然摔得她吐出两口血来,本就脏兮兮的小脸上更添几分恐怖。   七鳐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小小黑,果然小瞧它了!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杀了我姐姐还不算,竟然还偷了我姐姐的青叶剑!当真好不卑鄙!”环儿张口咒骂着。   七鳐无奈,几步再次爬上前去,好声好气地说:“希望你能搞清楚,青叶剑不是谁都能用的,不过嘛……既然你这样说,那好,本王就让你知道阿叶到底死是没死。”   环儿经过方才一番,委实被他唬住,大喊一声说:“不!等等!阿叶?既然这样称呼……你和姐姐是什么关系?”   七鳐心中暗笑,果然,她说阿叶七年前死了,可是阿叶正好是七年前才归于帐下,而阿叶在银环一事上又说过七年前曾遇到过的恩人。   难不成这一切都有联系?   “关系谈不上,本王名唤七鳐。”   环儿擦了擦嘴角的血,听到这句话不惊反笑,笑得声音愈发惨烈,以至于最后将嘴角撕裂,又渗出几滴血来。   她竟然笑成这样!   最后一口气长叹三声,环儿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怎么了!   “七鳐!姐姐果然做到了!你等着吧!这么多年,姐姐终于做到了!而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话未说完,环儿突然消失了。   七鳐眯着双眼,她到底什么意思,再一低头,木澜手脚上缠绕的树枝藤蔓已然不见。   这时,小小黑从远处爬了回来,爬到木澜身前,从她腰间乾坤袋中叼出一颗九转丹,一直叼到木澜的嘴边。   还好有七鳐帮助,木澜吞下了这颗九转丹。   就在等待的时刻,七鳐与小小黑面面相觑,谁也不发话。   最后,还是七鳐先开口道:“说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小小黑摇头,意思是自己不会说话,所以不答。   七鳐早已看透,冷哼一声拆台道:“少装!你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木澜醒来了。   木澜呜咽一声,从地上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摸向肩头,可手却摸了个空,再低头一看,见小黑盘在地上,正和小小黑对视着。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怎么昏迷了?环儿呢?”她醒来就想问这些。   七鳐从地上爬到木澜腰间,用尾巴甩开她要来捧住他身体的手,倒是一扭头钻进了乾坤袋中,在其中一通翻找。   木澜不解,将腰间乾坤袋解下来,两只手各捏住袋子一角,这一抖落,零零散散撒了一地的东西。   一堆各种颜色的药丸,一把朱砂画的符箓,连带着一根……金针!   木澜将东西往旁边拢了拢,将险些埋在黄沙中的金针取出来,双眉搅到一起,说:“这……这不是我的三珠金针吗?怎么在这?!那这个又是什么?”她伸手摸向心口,发现针在剑柄上,又爬过去捡起方才被打掉的双刃剑。   果然,剑柄上的三珠金针是假的!   七鳐看向小小黑,此刻他什么都不怕,反正已经是这个形态了,左右想笑便笑,对着小小黑质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到本王身边有何目的?!”   七鳐恨自己此刻才意识到,在石门口处之时,当他失去意识欲杀木澜的时候,不就是它将这金针扔过来的吗!   如此说来,现在这般情况,绝对和它有关!   木澜却不知道实情,一把抱起小小黑,小小黑也很识相地缠在她的手腕上,嘶嘶地吐着信子。   那模样,就像七鳐欺负它一般。   “你吼什么!小小黑哪里害你了!它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木澜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也不懂其中的厉害。   七鳐又是冷笑一声,顺着木澜的长袖往上爬,一步一步逼近过来,说:“你可敢说,这假金针与你无关?”   小小黑抻出脑袋嘶嘶地吐着信子,意图抗争。   “小黑!你不能欺负小小黑不会说话就诬陷于他,要说有问题,我看还有可能是你换的针呢!要知道,从侧殿到门口,这一路是你抱我过来的!”木澜喊叫道。   “哦?”七鳐疑惑问道:“既然你处在昏迷,怎就知是谁将你抱来的?!”   木澜也是一怔,是啊,她处在昏迷,怎就知是小黑将她……   她脑中一个片段猛然一闪,忽然惊叫一声:“师兄!”   这时,七鳐已然将假金针从剑柄中拔出,唰的一声扔向小小黑。小小黑侧头躲过,那针径直扎在木澜的手腕上。   听得木澜惨呼一声,小小黑嘶嘶惨叫一声。   再见原地又是一阵黑雾大作,而微风一吹,小小黑消失不见。   木澜忍着痛,看着假金针将右手手腕贯穿,扭头恶狠狠地望着罪魁祸首——小黑,怒吼道:“你真是疯了!”   可七鳐本意并非如此,刚欲开口说话,听得一阵骨骼的咯咯作响,竟是七鳐恢复了人形!   七鳐惊讶地看着自己,这又是发生了什么?!   木澜从地上站起来,左手握住右手的手掌,看着他恢复成原形,心中反而有几分慌乱。   “小黑你……你恢复了?”木澜的语气中明显喜悦大于惊慌。   七鳐面色沉静,双目望向方才环儿消失的方向,久久失神。   木澜忍着痛将假金针从手腕中□□,可连一滴血也未流出,显然这针做得如此精细,竟连这一点也模仿得如此相像!   “小黑?你怎么不说话?”   七鳐的眼珠动了动,可还是未看向她,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随手一扬,下一刻,掐住了木澜的脖颈,将她提起。   木澜的双脚在空中挣扎,一张脸憋得通红,她双手不住打在他的手腕上。   可软绵绵的力道就像是在撒娇。   七鳐的嘴角一抽,眼中神色渐渐流逝…… ☆、第26章 亡村   26   “小……小黑你又发什么疯!”   木澜被死死掐住脖颈,咬紧牙关才说出一句话来。   七鳐一寸一寸的扭过头,看着她面色惨白,显然是要断气,忽然眸中色彩一闪,又放下杀念。   木澜从半空中落到地上,手抚心口,连连喘着粗气。   七鳐长叹口气,看着她半死不活的模样,想起她已经炼融了一颗魔珠,届时再返回魔界必然少不了利用她来劈开石门。   因此,就单单凭借这点,也不该杀掉她才是。   七鳐安慰好了自己,双手作势祭出一道光墙。   四下一探听,果然发现这小村庄内魔气大盛,想来老魔王必在其中。   木澜终于缓回了几口气,抬头看着小黑的动作,哭丧着脸将地上的药丸,符箓一个一个捡回乾坤袋中,又看着那根假金针,皱起了眉头。   “小小黑它……明明只有两岁。”木澜嘟囔着,兀自说道。   七鳐见状,不想和她多说废话,独留阿叶在外,也不知她底细,看来她从七年前受重伤前来投奔是早就计划好的。   叶薯蓣当真心机深沉!   七鳐回想着阿叶这些年来都做过什么,但桩桩件件都很合乎情理,哪里有什么出格的事呢?反倒她一向出生入死,毫无怨言。   直到……   七鳐看着还在自言自语的木澜,直到遇见了她,阿叶便愈发不正常了,看来阿叶一开始八成就是为了她来的!   “好了!你不是还要找人吗,别疯了,起来。”   木澜循声过来点了点头,几步走过来却不停下,倒是先绕着他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砸么砸么嘴后捏着下巴说:“看久了小蛇模样的你,乍一看你这个病娇弱气的样子,感觉还蛮好看的。”   七鳐扶额,无奈道:“不要沉迷于本王的美色,要不你一掌将自己劈昏吧。”   木澜“噗嗤”一笑,哂笑道:“你又来了,怎么又是本王了?你还是好好跟在我后面,一会村子里也不知会有什么危险呢!”   七鳐面无表情地走在她的前面,缓步向前走着,他头也不回地问:“你就这么相信我?”   木澜正拿着假金针全神贯注地端详,好像是没听见也不回答。   沉默半晌,二人一前一后已经走到了村口处。   木澜倏尔说道:“信与不信,出去再说,难不成……你还能杀了我?”   “当然不会。”   二人走进村庄,这里荒无人烟,但是村子院落却像是有人生活的痕迹,一条石子路向前开去,放眼望去空无一人。   沿街还有一些商铺,地摊,甚至散落在地的货物。   这景象就像是一个富庶的集市顷刻之间被屠杀殆尽。   木澜一边摇头叹气一边向前走着,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渐渐沉了下去,忽然心生不安,猛一回头,身后之人不知何时竟不见了踪影!   “小黑!”木澜惊叹一声,兔起鹘落之间像只狸猫一般左奔右跑,恨不得翻遍了所有的角落意图找到他。   “小黑?你在哪?”   木澜双手拢音大喊着,她生怕小黑又变回了原形被困在哪里。   “喊什么……”   头顶忽然传来懒洋洋的一声,木澜循声望去,见到小黑正腾于空中,他衣袂翻飞,墨发飞扬,可他飞得太高,以至于木澜看不清他在做什么。   “小黑快下来,别飞那么高,危险。”   七鳐冷哼一声,头疼得很,她可真爱自作多情!   木澜在下面急得转圈,她正准备强行御剑上去带回他时,见他已然飞了回来。   “嚷嚷什么?”   木澜瘪了嘴,也对,他真身可是龙,又修成半魔半妖,现在恢复了人形与灵力,有何好怕?   都怪自己自作多情,自讨没趣。   七鳐看都没看她一眼,抬腿在前面走着,听得她安静一会儿,又在后面开始叽叽喳喳的叫唤。   “小黑,你为何不早杀了魔王呢?大魔王到底有多强?我真的能杀了她吗?”   七鳐一声不吭,懒得理她。   “小黑你怎么不说话?那个环儿是谁?我的小小黑去哪了?小小黑为什么伤你?你又是怎么恢复的?是假金针的原因么?”   七鳐脚步加快,飞速向前走着。   “小黑你别走那么快啊,我要跟不上了。小黑?小黑你等等我呀!”木澜在后面跟着跑了起来。   七鳐猛然停下,可后面的木澜低头只顾着跑,一头撞上他,可惜他身体外表羸弱,竟是被木澜撞了个趔趄。   木澜揉着脑袋,说:“对,对不住啊。”   七鳐无语答她,这一抬头,却见已然是走出了村子,可是魔气还未消散,难不成是方才走过了?   七鳐心中生怒,都是她一直吵嚷个不停,导致他一直没法静心探听,真是该死!   木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迎头看着他,却见他凌厉目光如刀,猛然扫过来,吓得她身子一震,愣得久久不敢说话。   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好怕的呢?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啊。   “小黑你怎么了?”   七鳐步步向她逼近,脸上毫无表情,见他缓缓伸出双臂,竟然一把抄起她来扛在肩上。   “小黑!你要做什么!”木澜在他肩上不住地拍打,可每一下都未用力,那挣扎就像是做做样子,骗骗自己一般。   七鳐一言不发地向前跑着,任凭肩上的女子不住挣扎。   耳边猎猎生风,吹得木澜头发散乱,一时间,她有片刻的失神,这里好像真的曾经来过。   七鳐不住地跑着,他不知那小小黑和环儿还会在什么地方使出什么诡计,当下要快些找到老魔王才是。   老魔王的行踪飘忽不定,还好任他再怎么跑也断然跑不出这里。   倏尔一阵狂风吹过,卷来了漫天的黄沙,视线一时被遮住,七鳐也不前行,只是独立在街上,待能看清再继续走。   这时,木澜从他肩上跳下来,脚刚一落地,听得一阵婴儿的啼哭声陡然响起,其声嘶哑又凄惨。   七鳐刚要抓住她告诫她不要多事,可她早就跑开去寻那声音了。   木澜左找右找,果然在一个破竹筐后面翻出了一个婴儿。   那婴儿被包裹在薄棉被中,看起来也就半岁,口水流了一下巴,被木澜抱起的同时,哭声戛然止住,反倒咧开肉嘟嘟的嘴笑了起来。   七鳐在她身后厉声斥道:“小心!”   木澜却像是没听到一般,抱着婴儿跑回来,笑着递到小黑面前,说:“你看,只是个小孩子呢,你想太多了。”   可七鳐一眼发现了端倪,一指挑开被子的一角,那孩子此时正好将手伸出来递到嘴中咬着。   “银环!”她惊呼一声,将婴儿向空中抛去。   木澜也同时发现,这婴儿手腕上戴的分明是和大魔王手上戴的一模一样!   “咯咯咯咯……”婴儿笑了起来,眼看就要落地的一瞬间倏尔凌空停住,身下吹起阵阵暖风,见得一阵落叶飞过,竟是化成个小女孩的模样。   正是环儿!   “呵!”环儿两步翻开,从二人中间翻到一侧,正对着他们从身后拿出那截枯树枝横于胸前,笑吟吟道:“你们啊,真是无趣,本想和你们玩玩的。”   七鳐上前一步将她拦在身后,语气凌厉,半分也不客气。   “你知本王是谁还敢阻拦?!”   环儿一听此言,倒是笑得更凶了,“我知道,可她不知道啊~”说着,环儿将眼神递给木澜。   木澜身体虚空向后一闪,说:“知道?我知道什么?”   除了一地落叶卷过,无人理她……   “知道又如何?看在阿叶的面子上先不杀你!还不快快让开?!”七鳐面上阴晴不定,几近狰狞。   “那我要是就不让呢?”环儿也不怕,将枯树枝向前一横,厉声回道。   木澜听他们说得一头雾水,走上前抓着小黑的衣角问道:“阿叶又是谁?你们知道什么?她怎么有和大魔王一模一样的手环?她是大魔王的什么人?”   环儿听她说完,咯咯笑得更凶,几乎笑得直不起腰来,“真是有趣,她以为,你是谁?”   木澜转头看向她,语气平和道:“我与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拦于我?你说我杀了你姐姐,我木澜敢对天发誓从未害过人性命,你不过是个小丫头,怎么红口白牙的无端诬陷于我?我此番前来只是寻人帮忙,你又何苦从中作梗?”   “呵!”环儿停住了笑,说:“少说废话!我知道打不过你,但那又如何?临死之前,我必须要告诉你……”   未等环儿说完,七鳐凌空打出一道魔气,二人相隔不过五步远,黑风旋转着呼啸而过,这一掌连带着夹路两侧的门脸皆被掀翻。   环儿祭起枯树枝作为抵抗,但那无异于螳臂当车,她向后飞出五步远,栽倒在地,可还不死心,硬是强撑着一口气爬起,吐出两口血来。   地上尘土飞扬,环儿一张小脸更加脏兮兮的,破旧的衣衫上也沾染上鲜血。   不知情况的木澜大叫一声,扯着七鳐的袖子急促道:“你先别杀她,听听她要说什么啊!”   环儿吐出口中最后一口血,惨笑着说道:“他就是……” ☆、第27章 荒魂   27   话未说完,七鳐再次劈下一掌,木澜伸手欲拦但她哪里有这个本事。   于是,木澜只得眼睁睁的看着环儿双眼一翻,歪头倒了下去。   木澜没听到环儿的话说完,顿时觉得生疑,两步跑过去扶起环儿。   可伸手一探,环儿已然没有了声息,就这么断气了!   “小黑!你怎么把她杀了!你这可是罔顾人命!”   七鳐摇摇头,心中叹息她的无知,他闪身飞过,来到她们面前。   木澜见状,伸出双臂挡在环儿的尸体面前,说:“你要做什么!她死都死了!”   七鳐伸手捏住她的肩膀,只一提便将她拎走,说:“她没死,这只是她的一个□□。”   木澜瞪大了双眼,又跑回来查看,果然发现她的一双眸子并非实体,竟然被骗了!   她摸到那截枯树枝,可还没等拿起来,那截枯树枝顷刻之间化为灰飞,风一吹,便散了。   木澜看着空荡荡的双手,久久失神,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回头看去,见小黑腾于空中,举目四望,倏尔落下。   “不对!大概就是这个方位,怎么不见人呢?”   木澜心中还在想着方才那番话,她定要去探个究竟才是,于是追过去,一把拉住小黑的袖子,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七鳐无奈,又不想推开她,要不将她一掌劈昏?   他点点头,这倒是个好方法,省得她一直捣乱坏事!   正想着,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呜咽凄厉哭声。   二人齐齐回过头,他们此时站的是村庄的尽头,回头看的正是来时路。   木澜看着荒无人烟的街道上并无其他人出现,于是侧头看向小黑,见他却愁眉不展,像是看到了什么!   “小黑?你能看到?”   七鳐并未说话,只是伸手扯住了她的一只手。   木澜只觉得手心微热,再向前一看,无数半透明的荒魂正飘飘荡荡地向这里他们走来。   红日下,他们的影子一颤一颤,皆低着头看不清样貌。   木澜瞪着眼睛仔细的看,说不准,正是她认识的什么人呢?   可七鳐却不以为然,拉着她的手转身就走。   木澜却一把挣开他的手,立在原地,说:“这是鬼魂?”   七鳐也停下,耐着性子解答道:“是荒魂,不会害你,走。”   可木澜眼见着那些荒魂向自己飘荡开来,他们皆低着头,不过服饰衣着看起来倒有些眼熟。   “不,先不走,我好像认识他们。”   七鳐叹了口气,怎么走到哪她都有认识的人?   木澜向前飞奔过去,因为她看到了熟悉的一幕。首阳山弟子都会配戴的蓝色双结庴丝绦子,正好挂在前面离她最近的那个荒魂之上。   可是,木澜由于神情激动以至于跑得太快,一时没停住竟然从荒魂的身上穿了过去,扑到下一个荒魂的脚下。   木澜一怔,这双鞋子不正是首阳弟子的鞋吗?白色的鞋边,蓝色的山脉花纹,边角绣满了回字纹。   她猛地抬头,霎时愣住,呆呆地瘫在地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那张脸,竟然是……女温师姐!   七鳐见她这般,还以为是被吓到,于是走过来欲意扶起木澜带走。但他是魔王,魔界之主,身上所带煞气非凡,一众荒魂见他走过来,皆抱着头窜跑开来,哪里敢再靠近木澜。   木澜一见,连忙大喊道:“师姐?你在哪?不要躲起来!首阳山到底发生什么了!”   可除了方才环儿留下的满地落叶,还是没有声音回应她。   见得一轮红日之下,那些半透明的荒魂都蜷缩起来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七鳐见状顿时明白,但此刻他没有功夫多说,只想拉起她立刻离开去寻老魔王。   木澜在地上连滚带爬的跑到角落里,扯开一些货物摊子,果然发现女温师姐躲在后面。   木澜伸手想要握住女温的肩膀,可手却径直穿过了她的肩膀,没有握住。   “师姐,首阳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这是怎么了?这是真的吗?”木澜在没有听到回答之前,根本不相信首阳山生了这样大的变故。   女温拼命地摇头,口中发出呜咽的叫声,其声沙哑又尖利。   木澜不明白其意,蹲下仔细看去,竟见……   女温的脸上横七竖八地分布着数道伤痕,虽然只是魂魄,但其样貌还是和临死前是一致的,那些伤口道道深入肤理,皮肉外卷,一双眼睛的眼皮也翻了过去,一脸污血。   若不是木澜从小和她一起在首阳峰长大,此刻怕也认不出来了。   “师姐……你!”   七鳐同时也看到了此状,虽没有靠近,但已然明白她的遭遇,他在后面冷冷地说:“她的舌头被割去了,说不出话。”   木澜听完后回头一看,竟见女温正在拼命点头,正是此意。   知道这一点后,木澜更加慌张,她吓得两行清泪从眼中顺势而下,哭声道:“首阳山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才离开七天啊!为什么会这样!师尊呢?掌门呢?还有长老,初一师兄初二师兄,他们都不在吗?”   女温听后抖得更加厉害了。   七鳐皱着眉头回想一番,虽然阿叶计划要攻打首阳山,可明明已经调整顺序作为最后一个攻打,一来是因首阳山并未害过魔界弟子,仅仅是因为仙魔不两立才列入攻打计划的;二来是因首阳山也是当下仙门第一大派,虽然和魔界相比那是没什么战斗力,可在仙门中也是足有其威慑力;三来便是因为木澜。   就算现在身怀秘密的阿叶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想要攻打首阳山,也绝无可能,毕竟,首阳山那三位老东西也不是吃素的,单凭阿叶之力,不可能!   七鳐思索了一番,也想不到谁会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屠戮了首阳山,当今谁有这个能力呢?   他想不通,真是头疼……   木澜也想了一番,最后也是没有结论,现在看来,倒更应该去找到那位老者,不光是要杀了大魔王报仇,还要请他帮忙报首阳山之大仇才是!   “师姐,你别怕,你能写出来吗?凶手是谁?”   七鳐在后面接话说道:“她双手都被砍了。”   木澜一屁股坐到地上,到底是谁下的毒手!竟然这样狠厉!   “不,师姐,你还可以用脚写,这石子路两旁都是沙子,你能碰到实物吗?”   七鳐走过来,刚走两步见她那师姐吓得几乎要往石子路的缝隙中钻去,于是停下脚步,说:“你冷静点,她现在已经是荒魂,连鬼魂都算不上,什么都做不了。你还是省省力气,先去找人吧。”   木澜盛怒,一跃而起,指着小黑骂道:“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血啊!这是我的师姐!她现在惨遭毒手,我调查凶手是谁不都可以吗!找人找人,我看你最可疑才是!你无缘无故为何这么帮我?难道你以为我想不明白吗!”   木澜吼完这一番,也不抬头看他是个什么表情,又回身蹲下,继续安抚加询问女温师姐。   七鳐被她这一番话吼得怔住,搞什么?难不成她知道了?不可能的,她……   正想到这儿,忽听他身后,也就是环儿消失的方向传来一阵脚步声,脚步声清脆又有节奏地响起,他立刻飞身追了过去。   独留下木澜和这一整条街的荒魂呆在一起。 ☆、第28章 内鬼   28   整条街的荒魂都在向着木澜疯狂靠拢。   木澜抬起头,两行清泪顺势落下,因为这全部都是首阳山的师兄师姐们。   他们无一例外,皆被砍下了舌头,双手。脸被划花,甚至有的连鼻子,耳朵都没有了,脸上空洞洞的。   木澜哭得几乎疯癫,她瘫在地上,正好穿透了女良师姐的荒魂,看到女良师姐身中数剑,浑身上下尽染血迹。   木澜拼命地摇头,在荒魂群中搜索着初一初二师兄的影子。   并未找到,他们还活着吗?   “咯咯……”   倏尔听得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木澜向着那声音方向看去,但见环儿环手抱着那截枯树枝正缓步走来。   她脸上的挂着和善的笑,可相衬在一张脏兮兮的脸,沾满血渍的衣裙上,尽显可怖。   木澜一跃而起,拔剑指向她。   “你到底是什么人!”   “啧啧啧……真可怜。”环儿奶声奶气地说着,故技重施地一甩枯树枝。   地面上又涌出那些树枝藤蔓,将木澜死死捆住。   无数的荒魂扑到木澜的身上欲意救她,可却都无一例外地从她身上穿过,仙门弟子就是如此,从小受到道法熏染,就连死后都无法化成厉鬼……   环儿脚下不停,继续走来,笑着摆手道:“他们死得都真够惨的,我可不敢看。”   荒魂们见状停下扑向木澜的动作,皆转头向着环儿扑去。   可环儿随手一挥,一树枝抽下,听得一阵嘶哑的惨叫声响起。   那是荒魂们魂飞魄散之时,最后叫出的一声,毕竟没了舌头,也只能发出这样刺耳的声音。   “不!不要!不要杀他们!”木澜疯狂地喊着,可身上的藤蔓越挣扎捆得越紧。   环儿手中动作不停,伴着他们魂飞魄散的声音说:“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就凭你曾伤在青叶剑下么?”   木澜不知她身份和用意,情急之下大喊道:“你别杀他们,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哦?”环儿一声轻笑,将武器收回抱在怀中,反问道:“什么都答应?我若是要你的命呢?”   木澜点头如捣蒜:“我答应我答应我答应。”   环儿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要你的命有何用?我问你,青叶剑现在谁的手中?”   木澜迅速回答:“魔界魔王手中。”   “什么!”环儿一声惊呼。   “她年纪貌美,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一身碧衣,对了!她脸上还有一道疤,细了看很是可怕。”   环儿怔住,竟连手中的枯树枝都掉到地上。   寂静了半晌,环儿忽然冲上前来,一跃而起掐住木澜的脖颈,厉声喝问道:“她的手上有没有这个银环?”   荒魂们疯狂地嘶鸣起来。   “咳咳……有……一模一样……”木澜被她掐得几乎喘不上来气。   环儿松手,双脚再次站到地上,捡起枯树枝,面带微笑,奶声奶气地说:“姐姐,竟然真是姐姐,看来他说的是真的,我是该说他愚蠢呢?还是说他卑鄙呢?倒是你,你以为姐姐是谁?”   木澜听得一头雾水,反问道:“难道你是大魔王的妹妹?那你定也参与了杀我全家?”   环儿一挥手,那截枯树枝无限延长一直戳到木澜的脸上,任凭木澜怎么躲闪都逃不了。   此刻,环儿眼中的神情也和当时阿叶手持青叶匕首欲划她脸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要杀要剐随你!你……”木澜的话还未说完,却见环儿收回了手,地上的藤蔓消失,将她放了下来。   木澜一个轱辘从地上爬起来,连连向后闪去。   而后面聚集的荒魂上前将木澜包围住,虽然他们并无任何战斗力……   环儿却原地坐下,将枯树枝横在腿上,闭眼调息。   木澜虽不解其意,但她见并无杀意也不再看她,而是转头看向女温师姐。   “师姐,到底怎么样你才能说话?”   见着女温用她根本没有手指的手臂指了指木澜的身体,倏尔又疯狂摇头。木澜抬头看向周围,见他们都在摇头。   木澜明白了,这是首阳山的法术,能让荒魂暂时回魂,但此法消耗自身极大,以她现在的修为,无异于自杀。   但……没有机会了。   几百师兄弟的灭门之仇放在眼下,孰重孰轻无需再想。   木澜爬过去捡起方才掉落在地上的双刃剑,翻手背剑,另一只手在胸膛上捏了捏找准了位置,回手一剑划下。   她胸前白色衣衫顿时染上鲜红,一条三寸长的口子横布于上。   而这还没完,木澜扔下剑,一只手顺着伤口的边缘伸进胸膛中。   随着这个动作的深入,她的身体一颤,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额头上冷汗淋淋,五官几近扭曲。   这时,环儿睁开双眼,身体不动,笑吟吟道:“哦?仙门的回魂术?哎呀呀,这不是禁术吗?你……也真舍得自己?”   木澜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搭在肋骨上,随着伤口的扩大,她身下流出的鲜血越来越多,整条街上都萦绕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哎呀,你怎么不说话?很疼吧,但是值得么?不就是灭门么?你换个主子投奔不就得了?对了,你身边那位魔……那条小黑龙,他就不错啊,你投奔他,说不准也会收留你做个侍女什么呢~”   木澜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字说:“住……口……”   环儿站起,却在原地转起了圈圈,“我偏不,我就要说。你无非是想从他们口中知道何人杀了他们而已,你想知道,问我啊~”   木澜没有闲功夫理她,她要抽出自己的一根肋骨给女温师姐作为她的身体,这样就能知道凶手是谁了。   环儿见她不答话,一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厉声说:“你真是个疯子!我还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   木澜抬头,不解她的立场到底是要杀了自己还是救自己,四目相对,见她眼中色彩黯淡,冷笑一声说:“原来你也是个□□,可初遇的你明明是实体,你的真身到底是谁?”   环儿二指点上她的胸口几处大穴,定住后,收回手笑道:“被你发现了,真没意思,真身自然是要调虎离山啊。不然你以为,我怎么敢来?”   “他这么厉害?”木澜此刻动弹不得,可胸腔的血还在不住地流。   “果然你傻,他才是真正的……啊!”   不待环儿说完,环儿脑袋一歪,倒在地上,双目慢慢收缩,最后消失。   抬头望去,七鳐周身杀气四溢,徐徐而来。   七鳐闪身飞过来,周围荒魂四下逃散,他抬手解了穴后,木澜却凌空一口血喷出来。   七鳐迅速扶住她,也看到了她身上这样长的一条伤口。   “她伤的你?”   木澜摇头,脸色惨白,“不是,是我要让师姐开口说话,这才出此下策,动用禁术。”   “果然傻的可以……”七鳐无奈地说。   木澜将衣裙往上裹了裹,擦了擦身上的血,说:“你快离开,他们好像都怕你。”   七鳐不想和她在此地过多纠缠,但看她的样子好像是非要留下问个明白不可,正巧,他也好奇当下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个能力并以这样残酷的方式杀了首阳山这么多弟子。   七鳐将周身的杀气尽数收敛,环顾一圈后,说:“不杀你们。”   荒魂们面面相觑,倒还是女温只身上前。   七鳐扶着木澜,将她的脑袋靠在怀中,双手抚着她的额头,一边安抚着她一边问向女温:“是你们认识的人么?”   女温点头。   木澜大惊,继续接过来问道:“是首阳山的人么?”   女温点头。   这下范围缩小,首阳山不过一千弟子,今日坐在这里,上到掌门,下到厨房做饭山门洒扫,只要挨个问个遍,定会知道是何人叛离师门,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木澜正梳理着人,忽然兀自说:“可是有这样本事的人,首阳山寥寥无几,又怎么会……”   “说你傻还真是傻,内鬼会自己平白暴露实力么?”   七鳐嘲笑完她,忽然怔住,是啊……内鬼会自己暴露实力吗?   那么说,阿叶这些年来……都在……   他不敢再想下去。他身中的诅咒在整个魔界只有阿叶知晓,如果她真的别有心机,几次好机会摆在眼前她又为何不下手?   而木澜这厢从低级的弟子开始报名字,一连说了十几个,女温一直在摇头,其他荒魂也渐渐围了过来。   木澜有得是性子,还在不停地说着名字。   就在这时,七鳐忽然抱起木澜旋身飞出三丈远外。   木澜欲意挣脱却不小心扯开了胸膛的伤口,痛得呲牙咧嘴,手心停下,说:“你做什么,我还没……”   不待她说完,却听原地一声巨响,就在方才他们二人所处之地,凌空炸开一个大坑。   那大坑周围尘土飞扬,方才围过来的几百荒魂以女温为首,尽数灰飞烟灭。   木澜惨呼一声,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大坑上,赫然布着一个首阳八卦图,自内而外画得浑然天成,此人绝对深谙首阳道法。   难不成这就是杀害师兄弟的内鬼?! ☆、第29章 四更合一么么哒   “真是有意思……”七鳐勾着嘴角说。   木澜几乎要发疯,她在七鳐怀中声嘶力竭地大喊着:“到底是谁!是谁杀了师姐!”   七鳐二指覆上她的唇,柔声说道:“冷静。”   木澜唇被封住,霎时愣住,久久失神,不能言语。   “好了,这里有危险,说不准他已经进来了。我们先去找人。”   木澜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她还被七鳐抱着腰,身体僵着也不动。   七鳐御风而行,他搅着眉头,心中慌乱,方才那一击的气息竟有些像在石门处的气息,难不成他无端触发诅咒也和首阳山被灭门有关?   二人在空中飞着,头顶的红日好像在缓慢下移,因为周围大地的色彩在渐渐变暗,难不成这里也有日升日落?   七鳐倏尔停下,但怀中的姿势不动,仍然不让她落地。   木澜挣扎着想要下来,小声说着:“我还能走。”   七鳐冷冷地说:“别想太多,只是怕你伤痛发作拖累我。”   木澜“哦”了一声,不再挣扎。   七鳐见她这般,心中轻笑一声,但面上仍然不动声色。   “这是哪?在这儿?”   七鳐点了点头。   “你怎么知道的?”   七鳐低头反问道:“不是你说我有秘密吗?你也说会相信我,怎么?现在又不信了?”   木澜无奈,双手一摊,气鼓鼓地说:“信信信,我信你还不行吗?”   就在这时,头顶的红日落下,眨眼之间,本暗红的光亮霎时黑成一片。   木澜惊呼一声,刚从乾坤袋中摸出火折子,就见七鳐在手心点燃了一团蓝火。   这蓝火是由真气点燃,比火折子强不知百倍,于是木澜抿了抿嘴,悻悻然地收起了火折子。   蓝火照亮了四周,七鳐就这样一手抱着木澜,一手照明向前走着。   大概就是这里了,这里魔气甚盛,老魔王就应在此才是。   忽然,七鳐手中的蓝火摇曳几下,险些熄灭,他回手在面前立起一道风墙,抵抗这来路不明的法术。   “哈哈哈哈哈哈……”   面前传来了一阵奇怪的笑声,那声音浑厚又沙哑,也听不出是何人的声音。   “老魔王?”七鳐暗自嘀咕一声。   木澜追问:“谁?老爷爷吗?”   与此同时,那人已经走进了他们的视线,见得他一身白衣如雪,面色苍白,一头白发随风飞扬,神情孤傲冷清。   他脚下每一步都轻轻踏在黄沙之上,脚步轻柔,像是怕惊到什么人一般。   “来者何人?胆敢打扰于我?”   木澜以为这便是那位老爷爷,当下从七鳐的怀中蹦下来,深深地施了一礼后,恭敬地说:“晚辈木澜,特来拜会,此乃信物,还请一观。”说完,将三珠金针从袖口拔下,奉于手上递与上去。   七鳐摇摇头,这不是老魔王,绝对不是。   那人挥袖一扬,木澜受到撞击向后趔趄一步,她满心没有防备,猝不及防之下撕裂了伤口,要不是七鳐扶住,她此刻已经倒地不起了。   “你们为何来这儿?”那人不待他们回答,又兀自说:“也是找不到心爱之人的伤心人吗?”   木澜一摸胸膛,满手是血,疼得呲牙咧嘴。   那人又说:“你受伤了?不行!小花断不能闻这个味道,这有杯仙酿,喝下后即刻痊愈。”   说着,那人又是一挥长袖,一个小白瓷杯凌空打着旋地飞到木澜面前。木澜接过,不顾七鳐阻拦仰头喝下,喝完顺手将小瓷杯扔进腰间的乾坤袋中。   果然,刚到腹中,顿觉胸膛火热,撕开衣衫一看,竟是伤口在以眼睛能看到的速度在愈合!   七鳐皱紧眉头,道:“仙酿?你是司酿宫的神仙?”   “哦?”那人浅笑了一声,“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记得司酿宫,呵,好笑啊好笑。司酿宫又如何?神仙又如何?我只要她……只要她……”   木澜将小瓷杯握在手中,回头轻声对七鳐问:“这到底是谁?”   七鳐未理她,语气也平和:“想必你便是一千年前反叛了神界的白苍仙君?”   白苍仙君一摆手,惊讶道:“一千年了?一千年了!竟然过去了一千年,我怎么还没找到她?她到底在哪?小花,你真的这么狠心吗?”   木澜一头雾水,连连追问:“仙君?您丢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么?您说说是什么,也许晚辈见过呢。”   没想到白苍仙君勃然大怒,一掌挥来,眼看就要打上木澜。   木澜来不及躲闪,而七鳐怎会坐视不理,他抱起木澜的腰身旋身一转,飞到一箭之地外。   他隔空喊道:“你丢失了心爱的人,怎可以伤他人心爱之人?”   木澜霎时怔住,她一寸一寸地扭过头,看着七鳐,方才……方才他说什么!   而七鳐却没注意到她的目光,还望着远处的白苍仙君,隔空继续说着:“你找你的,我们找我们的,我们误入此地绝非有意,愿仙君成全,勿要伤她。”   白苍仙君仰头长笑,“好好好,这无妄之天每天都会飘来许多荒魂,可没有一个是她……没有……也许她已经魂飞魄散了……”说完,他抬起手臂,撩起袖子露出手腕。   那右手手腕上横布着一个小的小牙印。   “仙君,待来生,小花凭着这个印记来寻你。等小花回来,好吗?”   电光火石间,他的脑中又响起了这句话,白苍仙君猛地摇头,倏尔抱住脑袋蹲在地上疯狂大叫。   木澜被他吓了一跳,当下不知如何是好。   七鳐摸着她的脑袋说:“别怕,白苍仙君和花妖的故事在话本上有,你若是有兴趣,待出去找给你看。”   木澜一听话本,顿将方才“心爱之人”那一茬给往在脑后,连连叫道:“好好好……”   二人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当下找人要紧,于是绕开他正欲离开……   “站住!”   二人刚走出五步,听得这声果然站住,看着他缓缓站起。   “既然在这里遇见你们,我问你们,现在天界还是天帝老儿当政吗?”   木澜大呼一声,“您可是仙人,怎可如此对天帝不敬?”   白苍仙君像是没听到一般,侧头看向七鳐,说:“你来答。”   七鳐了然,这位仙君定是看透了真身,这才如此问的,于是他深吸口气,拿出往日的神态,严肃道:“天帝如何,与我无关,我只知各界互不相干。无论是哪界,都喜和平。”   白苍仙君面上神情果然为之一动,惊道:“小看你了,你身中恶诅,来到此间也是为了除去恶诅吧?”   七鳐一拱手,说:“正是。”   木澜在后面追问:“小黑,你中了什么恶诅啊?”   无人理她……   “那好,看在你这番豁达的份上,便告诉你,你要找的人会在每日红日初升的一刻,出现在红日正下。”   七鳐半信半疑道:“你知道我所找何人?”   “那是自然。”   七鳐心中想着也只能暂且信他一信,毕竟这样漫无目的地找下去根本毫无头绪,魔气到处飘荡,且木澜身上也在散发着魔气,根本不好下手。   “年轻人,劝你一句,珍惜眼前人,莫要到我这般境地才觉后悔。”   木澜在旁边踮着脚问:“什么?后悔什么?”   七鳐冷哼一声,向着白苍仙君一拱手道:“那便多谢。”   继而,白苍仙君又看向满脸都是疑惑的木澜,笑吟吟道:“丫头,你喝了我的酒,我便告诉你……罢了,天意如此……不!”他又忽然发起疯来,嘶吼道:“什么狗屁天意!天意弄人!凭什么!凭什么!”   他在原地嘶吼,时而跪在地上仰天长啸,时而披头散发满地打滚……   七鳐与木澜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所思,一齐向远方走去,身后还徒留着白苍仙君的嘶吼声……   ·   “哎呦……”木澜脚下一不留神,猛然摔在地上,还好她方才喝下了仙酿,胸膛上的伤口已然痊愈。   七鳐回过头扶起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心思,他一手捏着蓝火,一手握住木澜的手,二人在黄沙地上前行。   木澜脸上有些微红,可这里的红日落下,周围一片死寂,只有蓝火照亮前行路。   七鳐在前面领着她走,他也一言不发,听得后面没有声音,倏尔回头看了一眼,见她面色奇特,也说不出是什么表情。   “你怎么了?又受伤了?”   木澜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七鳐轻轻捏了捏手心的手,看着她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竟一时错觉到手心的手像是化成一汪水,顺着他的指缝淌下。   七鳐吃惊地看了一眼手心,那只手还被攥在里面,他眼角上扬,眼看就要笑出来……   “唔……”   木澜另一只手覆上他的嘴,强忍着笑说:“别笑,你一笑又要我来照顾你了。”   七鳐双目紧紧地盯着她,不自知地咽了口口水,轻声说:“你……”   木澜打断道:“好了好了,别说废话了,我们快去找个地方等红日升起来吧。”   “废话?你可知我要说什么?”七鳐倏尔语调高了几分。   木澜一怔,不知哪句话说错了惹他不高兴,连忙赔笑道:“好了好了,我们还是先找人吧,血海深仇加上灭门之仇,事不宜迟,快走吧。”   七鳐不再言语,握紧了手心的那只手,拉着她继续在黄沙地中前行。   前路未知,后有不知何人的神秘人。   二人各怀心思继续走着。   眼见这不知从哪个方向升起了一阵红光,二人举目四望,发现那方向离这里不远,于是向着那里走去。   木澜忽然在后面说:“你说,小小黑还活着吗?”   七鳐冷哼一声:“你也对他太没有自信了,你那条小黑蛇连我都骗了,他说不准正在什么地方蛰伏着准备杀我们呢。”   木澜一跺脚,愤愤地说:“快别这么说,小小黑应该不会杀我。”   七鳐眼中划过一丝紧张,但转瞬即逝。   她哪里来的自信?她说不杀便不杀么?有意思……   蓝火火苗倏尔发出“噼啪”一声爆响,竟是跳了个火花。   七鳐心中一惊,蓝火是以他真气为燃料燃烧的,难道有什么人来了?   木澜手心出汗,在他手中轻轻动了动。   “嘶嘶”两声响过……   木澜一挑眉,兀自说道:“小小黑?是你吗?”   而这时,只在眨眼的瞬间,天亮了。   那缕红光从不远处瞬间升起,直冲头顶,此刻正当当正正地挂在空中,以它诡异的红光照亮这里。   “别说话,就是这儿了。”   七鳐的话音未落,忽觉脚下一松,竟是地面开始塌陷,无数的黄沙哗啦啦地从脚底流过。   一直疏于防备的七鳐险些中计,松开手掌抱住她的腰身腾跃而起,他看着脚下方才所站之地出现一个大坑,足足塌陷到有魔界大殿那么大。   木澜在侧惊呼:“这里吗?”   七鳐不待多说,他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怨气和煞气从坑底扑面而来,直冲九天。   “不可能,这里没有魔气。”   木澜追问道:“你怎就知老爷爷是魔?”   七鳐不想答话,他知道此刻危险万分,刚要转身跳开这里,却不成想,那大坑中忽然飘出来一道黑雾,黑雾萦绕在侧,倏尔发狂,竟是裹着他们二人就要往下吸去。   七鳐反手一挥打出一道真气,那黑雾四下消散,不待他松一口气,竟见那黑雾再次聚拢,且越聚越多,再次打着旋地飞向他们。   木澜不知是何,翻手拔出双刃剑一剑挥下……   可不成想,这一剑将地上大坑劈碎,二人从空中堪堪坠落。   木澜心知做错了事,坠落之间只觉得风声从耳畔呼呼吹过,狂风卷来的黄沙刮得脸颊生疼,直到……   她身下一震,竟是有一双手臂从上方圈住了她。   她心中咯噔一声,吓得屏住呼吸。   也不知坠落了多久,木澜落到地上。   “嘶——”   木澜禁不住疼痛,倒吸几口凉气,竟然是左手手腕被摔断了!   她上下检查着自己身上的伤势,除了被摔断的左手之外,别无其他的伤痛。   这时,她忽然感觉到身下软绵绵的,于是另一只手向探了探。   她摸到那熟悉的衣袍面料,于是在黑暗中疑惑问道:“小黑?你也掉下来了吗?”   话音未落,她眼前蓝光一闪,照亮了四周。   七鳐的神情严肃,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脸看,说:“坐够了吗?”   木澜一惊,动了动身体后,说:“坐,坐够了。”   七鳐一脸生无可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那还不下去?”七鳐开口呵斥一声,但声音轻柔,并无责怪之意,倒是这个傻丫头,她什么都不明白。   “哦哦哦……知道了知道了。”   木澜从他身上一滚,滚到一侧地上,脸上涨红,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看着自己的双手,方才……他……啊啊啊啊……   首阳山戒条有云:不可与他人肌肤相亲,凡违令者……   违令者怎么样来着?木澜皱着眉头,却是想不起来了。   她哪里知道,此肌肤相亲非她理解的彼肌肤相亲。   当然,木澜可是一位以为被摸一下手就会怀孕的傻孩子呢。   七鳐此刻也站了起来,看着她又在发疯,那模样倒好像是真的怎么样她了一般……   真是无奈至极……   “好了,当务之急是先想办法出去吧。”   木澜倏尔抬头,两行清泪从眼角落下。   七鳐倒是冷不防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揽过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哭什么!我怎么你了吗!”   木澜拼命摇头,哭唧唧道:“不是,我忘了戒条后半句是什么了……”   七鳐又伸手揽过她的脑袋,将她的脸贴在自己胸膛,继续柔声说道:“好了好了,又不是第一次了,怕什么,你不说,我不说,又有谁知道?就像以前一样,我们装作没发生就好了。”   木澜倒是一怔,方才……她有说前半句是什么吗?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嘘……别出声。”七鳐神秘道。   木澜瞪大了眼睛,顺着他的目光方向看去,头顶圆形的天被周围的砂石圈住,由于离得太远,且木澜还未修炼到御物的境界,更别提御剑飞行了。   七鳐打量了一番,这样的高度飞出去易如反掌,他回头说道:“抱紧我。”   木澜听声立刻双手抱紧他的腰身,双手手掌互相握住手腕,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得他胸膛中急速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诶?小黑你的心怎么跳得这么快?”木澜抬起头,迎面对上他的目光,见他的眼神不住躲闪迷离,她更加感觉到奇怪。   七鳐沉默不语……   “你怎么不说话?”   七鳐语气没有温度地说:“你抱得太紧了,不容易蓄力。”   木澜松了松自己的手腕,确实,抱得太紧了,连自己的手腕都给捏疼了。   可尽管如此,木澜还未松松手。   “你就这么喜欢我的腰?”七鳐无奈地叹气。   木澜点点头,说:“是啊,很细,我喜欢抱着,出去也给我抱着好不好?”   七鳐捏灭了蓝火,手抚额头,真是拿她没办法,只得就这样带着她提气飞起,脚刚离地的一刻,他明显感觉到怀中人的轻微颤抖,他如不自知一般抬起一只手也抱住她。   狂风猎猎,卷着无数黄沙,就在他们马上要飞离坑底的时候,凌空像是撞上一道屏障,又重重地弹了回来!   七鳐立刻双手抱紧木澜,原地一转稳稳地停下,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坑顶的空间上闪着一道光屏。   “怎么了?”木澜手上不松开,抬头看去,双眉一皱。   “这是怨气集结而成的。”七鳐冷静地说。   这下他再次燃起蓝火,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番周围,见这里四面都是石壁,唯有前路有一条甬道。   甬道漆黑一片,望不到尽头,也不知前路通往哪里。   “我来试试。”说着,木澜松开了手,从背上拔出双刃剑,拼接好三珠金针后,腾起一跃,纵横劈下。   可……豪无效果。   木澜惊呼一声,奇怪道:“不可能啊,这金针可劈开天,怎么会劈不开一道怨气凝成的屏障呢?”   七鳐已经在周围走了一圈又回到原地,看她正在冥思苦想,答道:“这上面有多道结界,你又跳得太低,这样,我抱着你上去再劈一次试试。”   木澜点点头,她一手勾住他的脖颈,一手握紧双刃剑。   七鳐驾着真气腾于空中,直奔洞顶,果然一击之下,那怨气集结而成的屏障粉碎。   二人重新落到黄沙地上,可这时,二人一齐愣住,竟见红日落下了,这里又是漆黑一片。   七鳐照着周围,愁眉不展。   “诶?我们方才下去不过一刻钟,怎么天又黑了?”   七鳐了然,看来是这下面会将时刻延迟,真是古怪的很,但不管怎样,此刻的要事还是等红日升起去找人。   木澜也知道孰轻孰重,既然如此那只能再等一夜,可……她回手一摸……   “不好!我的剑掉下去了!”说完,木澜不管不顾地再次纵身跳进了刚逃出来的巨坑中……   ·   木澜一跃跳了下来,也不管自己会不会摔伤摔残甚至摔死……   当然,这是她在极速地降落过程中想到的,可……来不及了!   直到她落到地上,也未感觉自己哪里摔断了。   不是吧,这么高跳下来也不死?   她一个骨碌迅速爬起来,可四周漆黑一片,从乾坤袋中拿出火折子,凝气于掌上,尝试三次才成功,毕竟她的修为不够,真火烧在掌心上,还是很痛的。   火折子的火苗不停摇曳,眼看就要熄灭,木澜吓得从地上爬起来,用手捂住火折子,生怕它熄灭了。   “到底在哪啊……”木澜自言自语地嘟囔着。   察觉身后暖风一吹,木澜回过头,见他长身玉立,负手挺胸,竟是愣了半刻。   “你,你怎么也下来了?我一个人下来找就好了。”   “你一个人又该如何上去?”七鳐反问道。   木澜连连点头:“额……也是!快帮我找找,怎么就不见了呢?”   七鳐燃起蓝火,木澜拿着眼看要烧到手指头的火折子也在找。   二人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   “是不是被吸进去了?”七鳐看着那唯一的甬道,说道。   木澜站起身,这时火折子烧尽熄灭,她被吓得扑到七鳐的怀中,险些将他撞了个趔趄。   “要不算了吧,我们先去找人,再回来找剑。”   “傻丫头,没有剑怎么劈开怨气上去,没有剑怎么劈开石门出去?”   木澜顿首,但转而疑问道:“可是……你不是很厉害吗?”   七鳐摇头道:“这里和外界不同,你太高估我了。”   “我倒觉得一直是我一直小看你了。”   木澜说完这句不再言语,二人对视一眼,向着甬道走去。   走了约莫百十来步,二人同时停住,这一路上还是没找到双刃剑。   此时,听得前方隐约传来幽幽哭声,其声悲戚又沙哑。   “什么人?”木澜小声地冲前面喊了一声,手中握得更紧了。   七鳐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有我在,别怕。”   “都怪我,没把剑握紧,这样剑就不会丢了。”   七鳐安抚道:“这明显是有人要害我们,不怪你。”   二人又向前走着,木澜看着前方,并未注视到此刻脚前五寸高处,横布着一条黑色的细线。   七鳐忽觉身前凭空出现一股气息,他刚要喝止木澜前行的动作,可却晚了一步。   木澜踢中黑色细线,听得一震地动山摇的声响,甬道内的石块四下散落。七鳐扬手立起一道结界防止被石块砸中。   可他们还是阻止不了这天塌地陷的景象发生,二人再次坠落,在空中,他们下意识地抱在一起。   木澜明白,原来方才跳下来之时便也是他在保护自己,这才没有摔伤。   木澜一个轱辘从他身上滚下去站起来,环绕四周……   这怎么又回到那间冰室了?!   木澜满地乱转,气急败坏道:“都怪我都怪我!”   七鳐站起身,看着他们一开始误入的那间冰室,四下都是冰墙阻挡,头顶四角处只有两角还挂着照明的宝珠。   这次可和上次不同,他已经恢复了真气和形态,打破这里……很难么?   七鳐揽过正在原地乱转的木澜,将她放到自己的身后,说:“站稳别动。”   七鳐双掌作势,这里没有什么结界屏障,打碎应该不难……   原地升起一道黑气,木澜看着身前的小黑,倏尔晃了晃身子,凌空吐出一口血来。   听到响声的七鳐顿时停住掌势,回头立马扶住她的身体,关切道:“怎么了?”   木澜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站稳身形,她时常受伤,这点小伤都不算什么。   “方才你一运气,我好像被压制一样……你是不是对我做什么了?”木澜咬着下唇说。   七鳐二指探上她的脖颈,也没什么异样啊。   那等她恢复一会儿再打破冰墙。   木澜原地而坐,由着七鳐在她身后度气。   须臾,木澜顺好了气,胸膛中的污血也吐了干净,她再次站起,顺手摸到乾坤袋,取出一颗九转丹服下。   忽然,手指一凉,取出一看,正是方才在外面时白苍仙君给她的那个小白瓷杯。   当时喝完正好随手扔进了乾坤袋中,不成想一路颠簸还未丢失,只是……   她忽然怔住,随即眼光望到远处,正好回想起初次来到这里的事来,当时小小黑打碎了宝珠,墙壁上吐出一个格子,第一个格子是圆形,小黑说是魔珠,可不成想第二个格子却是圆环形。   木澜推开七鳐的手,兀自走到那冰格前,果然拿出小瓷杯子一对比,正好一样大。   七鳐跟着走过来,眉头一皱,说:“你确定?”   “试试吧,反正你一运功我就吐血。”   二人对视一眼,但木澜心中还有些慌,手中握紧了小杯,轻轻放在冰格的中央。   空中寂静……   “不对?”   话音未落,听得一阵狂风怒号在这密闭的冰室内响起,木澜回身抱住七鳐,紧闭双眼。   七鳐立起一道结界,防止她被散碎一地的冰块砸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声响终于停了下来,就在方才那块机关之下,凌空碎出一个洞,只有半人多高,那机关也早就粉碎,只有白苍仙君的小白瓷杯还在地上打着旋地转个不停。   木澜弯腰捡起小瓷杯放进腰间乾坤袋中,说:“要不进去看看?”   “嗯。”七鳐厉声说,然后挡在她的前面,率先走了进去。   “跟紧我。”   七鳐在前面弯着腰走着,手中捏着蓝火照亮。   这里的空间很窄,只能容得下一个人通过,木澜在后面紧紧地跟着他的脚步,生怕一不留神出什么危险。   倏尔,七鳐停下脚步。   他们同时闻到前方飘来的一阵浓浓的血腥之气,木澜受不住这个味道,连连咳了起来,眼睛也流出两行清泪。   七鳐手心握紧她的手,通过手掌渡给她气息。   “屏住呼吸,有我就好。”   木澜点点头,没想到他的法力竟到达如此上乘的地步!   终于,走过这一段甬道,又见一片天地。   视线终于开阔了起来,二人直起腰,看着这一间像是大殿一般的布局……   不!这布局和建筑轮廓看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诶?这是不是魔王的大殿?”木澜说着,手指向一侧指去,“你看,这还是侧殿!我们回到魔界了?”   七鳐摇摇头,叹气道:“没有,不可能,这里还是无妄之天,这定是有人故意效仿魔界大殿布局修葺的,看来……这里的主人定是一位熟人呢。”   七鳐在脑中回想着,到底是什么人呢?   木澜松开了手,向一侧跑去,却没等跑上几步,倏尔发出一声尖叫。   七鳐以为她被打伤,闪身飞过来扶住她,可见并不是她受了伤,而是……   眼前是一个个并排而立的铁笼子,可铁笼子上尽是铁锈,铁锈和暗红色的血融在一起,像是沸腾一般鼓起泡来。   而笼子中,是两个披头散发的东西,看不清样貌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人。   笼子里的东西好像听到了声音,抬头看了过来,可……他们黑漆漆的眼眶中并无眼珠,只有几只硕大的虫子在眼眶中钻来钻去……   木澜捂住嘴,被惊得只能发出呜咽之声。   笼子里的铁链叮当作响,顺着铁链看去,原来是他们都被锁在其中,手腕脚腕上都是污血,看来早就做了一番斗争,但无一例外,失败了。   “冷静点。”   七鳐面无表情地安慰道,其实这些景象,对他来说,也不是很惊奇。   木澜别过头,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却不成想,这一靠,活生生像是被雷劈中。   因为她看见七鳐的背后,正站着一只和笼子中一模一样的人,他空洞的双眼正好和她四目相对。   甚至木澜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正好喷在她的脸上。   ·   “小心!”木澜惊呼一声,连忙推开小黑。   可七鳐哪里需要她来保护,头也不回地翻手一掌劈下,那东西瞬间身首异处。   木澜吓得闭上双眼,扑在他的怀中大喘粗气。   那东西被七鳐劈碎后,却不死,而是在地上蠕动起来,连带着他手腕脚腕上的铁链,一阵恶心的咕哝声伴着铁链清脆的叮当声一同响起,连带着周围无数的笼子都响了起来。   他们特有的沙哑呜咽声,木澜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总之很可怕就对了。   “这都是什么?”   七鳐用脚踢开那东西,说:“这也许是活尸,也许是……”   话未说完,方才那东西又一次扑来,可不等他站稳又一次被七鳐劈碎。   七鳐冷眼看着尖叫连连的木澜,冷声说:“你不是仙门弟子么?怎么还怕这个?”   木澜无奈,撇了撇嘴,松开他的手,向后走了一步保持距离,尴尬道:“想让你保护人家啦。既然被拆穿了,那只能怪我演技低了。”   说着,她从背后取下双刃刀,还好她的武器是刀剑合体,这样丢了剑也不至于手中空无一物。   取出一张符箓,披头扔在地上,那东西“唰”的一下被点燃,伴着燃烧的噼啪声脆响,转瞬烧为灰烬。   木澜点了点头,冷静道:“火焰是绿色的,看来魂魄还全,且是生魂,怕是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只是他如何练成这不坏之体还有待考证,不知笼子里这些,是什么?”   她又摸出一张符箓,披头向着笼子中扔去,符箓顺着栏杆的缝隙钻进去,迎头盖在了一只东西上。   可……还不待符箓燃起,笼子中东西的另一只伸手拿下符箓,捏碎……   木澜惊得张大了嘴,大喊一声:“还活着?是人?”   她忽然又是一抽手,低头看向自己方才拿符的左手,竟见二指微红,也像是被真火烧过一般。   木澜有些惊愕,看向七鳐,问道:“这怎么回事?我成什么了?”   七鳐未理她,在大殿内转悠起来,查看一番。   木澜兀自说道:“不对啊,绿色代表生魂,蓝色代表荒魂,而红色是魔啊……我?我还未修成真仙所以我是人啊!”   她几步追上去,拉住小黑的手,激动道:“不对啊,我是人啊!我的手怎么会变红呢!是你渡给我的对不对?!”   “嘘——”   木澜听话噤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侧殿内的景象。二人对视一眼走进去,当然,七鳐微微侧身挡在她的身前以防机关或者暗器。   走进侧殿,果然布局和魔界一模一样。   可到了台上,却发现中央有一个巨大的血池,池中泡着一堆……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块状物。   无疑,这浓浓的血腥之气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七鳐疑惑道:“无妄之天的入口不就只在魔界吗?难不成世上还有其他入口?这怎么可能?!”   他深信不疑地是这些年来,并无其他人来到石门前,因为石门处有他亲自设下的结界,擅入者死。   就算来人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完全毫发无损并轻松瞒过他。   所以……   “啊!”木澜又是一声惊呼,忽然转头说:“这个气息……好像有点像首阳山山下镇压的那个东西!”   七鳐一顿,对!初遇她前往首阳山时就听她嚷嚷首阳山下压着一个什么东西,难不成首阳山山下就是无妄之天的另一个入口?   “好了,有事出去再说。”   血池中水花一荡,从中跃出一条树枝,树枝瞬间分支错节,开枝散叶。   树根迅速生长盘踞在血池周围,绿色的枝叶和满池的血卷在一起,看起来又滑稽又恶心。   “咯咯咯咯咯……”树枝上还坐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正是环儿。   环儿凌空一甩手中的枯树枝,一道绿光带着无数落叶打着旋地飞向木澜。   七鳐挥手打出一道光墙欲挡,却不成想,还是失算。   因为环儿同时打出两道法术,一虚一实,虚在前,但无声息,正好骗过了七鳐。   木澜凌空被吊起,缠身的树枝藤蔓越收越紧。   七鳐冷哼一声:“倒还轻视你了,怪不得法力如此,原来是吸取了人魂养了血蛊,这等邪术你也不怕反噬而亡?”   环儿坐在树叉上,在空中荡着她的双脚,可一双绣花鞋上沾满了污血,也看不出上面绣了什么团纹。   “呵!真是好笑,你不也是邪魔歪道么?怎么如此大义凛然地说起我来?哦~我忘了,我是,你也是,她也是,我们都是邪魔外道!”   木澜被捆在空中,她不住挣扎,听到这里,扭头怒骂道:“放肆!谁说我是邪魔歪道!睁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是首阳山第五十七代弟子,元灵真人座下二弟子,修行正统首阳道法,你敢说我是邪魔歪道!我看你才是真的可笑!”   环儿倏尔一惊,手掩面孔轻笑,“哎呀呀,我真是好怕啊。但……那又如何?比起主上,你又算得了什么?”说完,她手指指向头顶。   “主上?”七鳐皱了皱眉。   木澜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上方悬着一把剑。那赫然是木澜的双刃剑,凌空旋转着,剑柄处的三珠金针时不时闪耀一下金光。   木澜冷笑一声,厉声说道:“怕是你也不敢碰吧,我的剑可不是谁都能……”   她的话音未落,听得原地响起浑厚的一声:   “双刃剑算什么,你以为……这世上只有你木澜一人吗?!”   二人顺着声音来源看去,七鳐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木澜,却是活生生像被雷劈中,久久不能言语……   来者一身青衣道袍,白色的绣边,蓝色的山脉图样,边角绣满了回字纹。   木澜哽咽起来,片刻后倏尔大哭两声,但很快又停住,转而大笑,如疯魔一般。   “真是想不到,原来是你!竟然是你!”   来者声音洪亮,缓缓落到二人身前五步远处,头也不回地一扬手,示意环儿放下木澜。   木澜从空中摔到地上,脸颊被锵破了皮,还不等站起,听得清脆的“咣当”一声,双刃剑凭空落下跌在她的面前。   她一手拿起剑,一手撑地站起。   寂静的殿内,除了血池中怪物翻涌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在场四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先动手。   “初一师兄……”终是木澜忍不住开口哽咽着唤道。   初一面带微笑,灿若桃花,一如往日一般的首阳山座下大弟子形象。   “澜儿师妹,你还认得师兄就好,快站到师兄身后来,师兄来保护你。”初一手中把玩着三珠金针,可面上还一本正经地说。   木澜终是站稳,横剑身前,果然发现金针不在剑柄上插着。   七鳐开口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三珠金针不伤你?或者说……你是老魔王的什么人?”   初一在原地踱了几步,倏尔冷笑道:“有意思,在下是什么人?在下啊……在下都不知道是什么人,如果你非想知道,那便是众叛亲离,遍体鳞伤的可怜人。”   木澜上前一步,却被七鳐拦住,她停在七鳐身后,说:“师兄,你到底怎么了?村子中的那些……女温女良师姐他们,都是你杀的吗?”   初一回头看了一眼血池,笑吟吟地说:“那是他们之所幸,可并非所有人都有机会成在下之手下亡魂,这是他们三生修来的福气!”   木澜摇头,说:“你疯了!师兄你真是疯了!那这么说来……”她忽然被吓得睁大了眼,手中双刃剑落到地上,“这么说来,我离山之时,上清殿内,掌门真人和师尊重伤都是你伤的……是你!”   木澜被气得语无伦次,但她知道一点,初一师兄真是疯了!   七鳐略微沉吟道:“看来,魔界侧殿,也是你设计好的!”   看着初一不动声色的拔出暗红色长木剑,七鳐顿时明白了,原来是他!   临朔日前一天夜,出关回到侧殿就见初一初二这两个首阳弟子正欲夺木澜回山。   而当时,见他们两个谦逊有礼也未动杀心,却不成想,一时仁念果然留下祸患,当时长木剑带着剑气势如破竹一般刺来,但七鳐并未在意,只当他是个仙门弟子,哪里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怎么样?魔君七鳐,你可回想起了什么?怕是你和这傻子在一起久了,记性不好。那在下便提醒一二,你可知,在下这长木剑为何是红色的?”   七鳐冷冷地说:“是这血池所炼。”   初一忙做了一个“哇好厉害”“哎呀卖关子不成”“哇呀被他拆台了”的复杂神情,但当然是为了滑稽耍他。   “这么说话便没意思了。长木剑剑气自带邪煞,自可催生你心底最强烈的*,你等了五十几年终于能破诅咒自然喜悦,却不成想被在下趁虚而入吧?可惜了,倒是这在下这傻师妹处处护着你,魔君大人。”初一字字咬的凶狠,尤其是最后“魔君”二字。   木澜正弯腰去捡地上的剑,听到这句,身子一震,又抬起头,木偶一般重复道:   “魔君大人?魔君七鳐?!你!小黑……你是……” ☆、第30章 掉马   木澜一寸一寸地抬起头,迎上七鳐躲闪不停的目光。   “你……你竟然就是魔君七鳐?是你!是你杀了我全家!”   初一在一侧抱手环胸看着好戏,环儿蹲在血池旁拿着枯树枝在其中搅来搅去。   七鳐握住木澜的肩膀,双眉紧皱,急声安慰道:“澜儿,你听本王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木澜推开他的手,冷笑道:“好啊,你解释啊,我听着。”   可……   七鳐叹了口气,“先不说这个……”   “小黑?不!大魔王,你当真拿我做傻子耍了这么久,也耍够了吧?我为何同你来这个杀机四伏,处处凶险的什么无妄之天,不就是你骗我说来到这里能找到人帮我杀魔王么?现在好了,我找到人了,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说完,木澜收回剑,走向初一。   七鳐眼看着她要自寻死路,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他伸手抓住木澜的手臂,强迫她停下。   但木澜回手就是一剑,回过头冷笑道:“你?算了吧……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   七鳐左手握住右臂,“不!澜儿,你冷静一点,你听我解释。”   木澜声音嘶哑,泪流满面,“你解释啊,可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解释你与那个女人串通一气,解释你从一开始骗我说你是大魔王的男宠?解释你无非是要利用我打开石门?这些吗?你还有什么花样?还有什么谎言是我所不知的?”她低下头,惋惜道:“你……你再也骗不了我了。”   木澜觉得自己定是疯了,疯了一样的相信他并骗自己,可如今事实无情打脸。   说完,木澜已经站到了初一的身侧。她脚边正蹲着的环儿倏尔回头望了一眼,嗤笑一声后又回头继续捣鼓着什么。   七鳐上前欲抢回木澜,但见初一随手打出一道光墙便将他拦下。   七鳐怔住,虚空探了探后,惊奇道:“小看你了,你倒是本事不小。”   他一向自诩天下第一,且六界向来和平相安无事,他从未想到会有人功力在他之上。   “魔君大人过奖,在下当真好喜欢看你们这种相爱相杀的戏码。魔君大人,您还想解释什么不妨现在直说,过会儿,可未必还会有机会。”   七鳐木澜二人四目相对,又转瞬分开,谁也不出声。   “那便由在下代劳吧。魔君大人,您七年前收阿叶入帐下可还记得?”   “啊?”环儿倏尔抬头,发出疑惑一声,但又转瞬低下头捣鼓着手中的树枝。   七鳐默不作声,他恨自己怎么没有早些想到阿叶从一开始就心怀二心!   “魔君大人,您可还记得三月之前初二在魔界侧殿和神魔之井旁都做了什么?”   七鳐愣住,原来……他从三月前的封魔大典便是策划好了的。原来木澜误服魔珠并非偶然,而是人为。   而木澜倏尔抬头追问道:“师兄,原来你和初二师兄早早背叛了师门!看来,我谁都不能信了!”说着,她一个跟头向一侧闪去。   可环儿一直看着她伺机而动,见她要跑立刻追上抓住她。但环儿身体有些颤动,想来也是害怕所致。   七鳐冷哼一声:“真是难防啊,本王终归还是落到你手里,你总该说说,为何要策划这一出戏?只是为了杀本王?可阿叶曾有很多次机会,为何非要等到进了无妄之天再下手?”   初一手中把玩着三珠金针,在原地踱起步来,目光望向远方,笑吟吟道:“这说起来倒还是五十年多前的事了,您怕是贵人多忘事,早早忘了吧?”   七鳐眉头都搅到了一起去,五十年多前……不正是他遇到恩人加身中诅咒之期吗?难道他和主上也有关系?   “你!你是恩人前辈?”七鳐忽然一睁,莫不是五十年前便是他救了自己?   “我?您太高估在下。在下哪里有那个善心随便捡人回去?何况你一个半魔半妖的异类?!”初一故意在“异类”二字上加重读音。   而这时,木澜惨呼一声,竟是从血池旁跌落进血池中。   环儿拍拍手,方才便是她将木澜推下去的。   “涮涮再捞上来,她还不能死。”   看着木澜在血池中扑腾不止,浑身都沾满了污血,她几次要跳上来却都被池中的怨气拖拽回去。   环儿看着差不多了,一扬手打出一条藤蔓,藤蔓拴紧木澜的脖颈将她拖拽上来。   木澜被丢在岸边,浑身污血,她猛劲地咳,终于喘上来几口气,而后用手胡乱地抹了抹脸,可却越抹血越多……   环儿拿来一桶水迎头浇下,木澜脸上的污血都尽数洗去,可……   这时再看,只见她的脸上,横七竖八分布着许多伤痕,看起来像是匕首所伤,从额头到眼角到脸颊再到下巴,伤口深入腠理,处处皮肉外卷成圈。   木澜感觉到脸上的疼痛,伸手摸去,只感觉到手指指腹之下的皮肤凹凹凸凸,坑洼不平……   那些伤口像是一张张冷笑的小嘴,正嘲笑着她的愚蠢。   “嘶——”任凭见惯了这等景象的叶环儿也倒吸一口冷气,但随之被初一瞪了一眼后,镇静下来盯着她的脸看。   环儿“咦”了一声,努着嘴问:“这是青叶剑伤?不,是青叶匕首伤?”   七鳐看着此刻面目全非的木澜,心中疑窦丛生,青叶剑伤?   他忽然想到,在朔日前一日,阿叶曾闯入侧殿拿出青叶匕首,抵在她的脸上,当时只以为她是要伤木澜,可现在想来,却不是那么简单。   木澜惊慌得战栗不止,她也回想起自己二次来到魔界时,在水榭亭轩杀大魔王……不!去杀那个他们称作阿叶的女子,她也是将绿色的长剑化成匕首,但当时并未伤到自己,她……   木澜抬起右手手腕,看着上面的青叶剑伤,又转头看向将她扶起来的环儿,环儿手上的镯子还在来回窜动,她顿时明白过来。   她曾记得,自己八岁那年上山前,在山下碰到的那个指路的大姐姐,是不是手上也有这样一个镯子?   她摸了摸脸,是不是小时候脸上受过什么伤?   “果然很像……”初一在侧很奇怪地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木澜神情恍惚,依稀记得朔日来临之前,她昏睡在侧殿,是不是也有一个人在她耳边也说过这句话?   像谁?像什么?哪里像?   木澜看向一侧冷笑的初一师兄……   “我?我像谁?”她一说话,都能感觉到伤口被撕裂的颤抖。   “当然是像在下。”   七鳐看了一眼初一又看了一眼木澜,可此刻的木澜面目全非,说她非人都可信,哪里能看得出像谁像什么?   “你究竟是什么人?”七鳐质问道。   “你与在下悬若霄壤又何须多言?况且……魔君大人莫不是记性不好?方才已然讲过,在下是一个众叛亲离,遍体鳞伤的可怜人。”   说完,初一翻身离去,连带着环儿银铃般的笑声一同消失。   独留下他们二人面面相觑。   七鳐和木澜隔着五步远,但谁也不靠近。   看着头顶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屏,这如同坑顶的怨气一般,打不破。   七鳐看了木澜一眼,而后向着她走去。   木澜正蹲坐在地上,抓起双刃刀向他扔去。   七鳐偏头躲过,但见她挪着身体往后退却倏尔停下。   “你要掉下去了,彼时血池的怨气发作可捞不上来你。”   木澜果然应声停下,看着七鳐,厉声喝止:“站住!你我正魔不两立,不许过来!”   七鳐无奈,摇摇头,原地坐下,说:“澜儿,本王是不该隐瞒于你,但也并未害过你啊。”   “是嘛!那我真要谢谢您了,你敢说你没对我动过杀心?你当年狠心杀我全家如今又怎会放过我?我只恨,恨我一报不了血海深仇,二报不了灭门之仇。你们一个,两个都在骗我……”   七鳐尝试几次打破怨气集结而成的屏障但都失败,看着光晕上时不时闪现过几个人头的影子,就知这里到底屠戮了多少性命,才至于能封印住这样强大的怨气。   且看着正殿外的笼子中,所有人都是被折磨虐待至死,死状极其恐怖,死法极其残忍,所以以此来困住他便是早早预计好的。   木澜摸着脸上的刀伤,哭成泪人,眼泪流进伤口中,更加疼痛。   七鳐看着她疼得呲牙咧嘴,一道真气打过去,将她定住,而后走到她身后盘膝坐下。   “你要做什么!要杀要剐给我个痛快!在我背后下手也枉你身为魔君!”   七鳐默不作声,任凭她骂着,抬掌向她传送真气,欲意疗伤。   木澜的功法本就不低,真气入体,且能感受到脸上的伤口在快速愈合,也就渐渐停下咒骂他的声音。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杀我全家之仇。”   七鳐输送完了真气,走到她前面再次坐下,也不解开她的穴道,平静说:“你口口声声说本王杀你全家,你给本王扣了这样大的一顶帽子也要有个由头吧?本王在何地,于何时,以何种手段,功法,武器,杀你家中何人?就算杀一条狗一只鸡,你也要说个明白吧?总不能红口白牙地嘴皮一碰,便说本王杀你全家了!”   说完,七鳐解开她的穴道。   木澜活动了一下手腕,摸着脸上的伤已然痊愈,当然,她也知道这伤不是近伤。   “你说的……也在理。” ☆、第31章 龙叔   “澜儿,不管本王曾经对你有过什么杀念,此刻也只想让你活下去。”   木澜呆愣愣地摇着头,如木偶一般,机械性地重复着:“不管怎么,如今我不会再信你了。”   七鳐无奈,站起身到处在结界上敲打,最后叹了口气道:“看来,只有动用禁术了,修魔道本就易反噬,哎……”   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原地打坐的木澜,眼中色彩流露,淡淡道:“如果本王受伤,你愿意护我吗?”   木澜想都不想,立刻决绝地答道:“我希望你死。”   七鳐怔了怔,回过身,背对着她说:“你能活下去就好,这魔君的虚位,谁爱坐谁便坐吧。这天下,本王也担够了。看着世上,本王唯独亏欠两个人,一个是她,还有一个……”他的声音忽然小了下去,细若蚊蚁一般地说:“是你……”   说完,七鳐腾空跃起,但转瞬被结界拉住,他神色不惊,周身萦绕着黑气,只见他腹部闪过一道金光,金光四散,分别打在结界的四个角上并快速形成一个光环,倏尔听得一声巨响,他从空中坠下……   木澜只觉得眼前一片都是金光,什么都看不见,她立刻沙哑着声音喊道:“小黑!”   然后匍匐在地上用双手摸索着,终于摸了几下后摸到一具身体,她疯了一般扑上去,但手心传来的感觉是他渐渐僵硬。   “小黑,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我是说着气你的,我……我知道……我……”她的声音戛然止住,因为她的视力恢复了。   看着自己的手紧紧地拉着他的手,一张脸又哭成泪人,可他还睁着眼睛咧嘴傻笑。   木澜迅速抽回手,背对着他擦了擦眼泪,口是心非地说:“我可不是哭你啊,我巴不得你死呢,你可千万别自作多情。”   七鳐从地上坐起来,顺势抹去嘴角上的血,一摊双手,呐呐道:“本王一句话没说,倒是某人心急难耐了吧?”   木澜气不过,回手打了他一拳,倏尔随口道:“你这是第二次救我了。”   七鳐倒是一愣,说:“这话从何说起?”   木澜回身盘坐在地,看着头顶的结界还困着他们,无奈地冷笑一声,说:   “只是刚才看你用的那个阵法,回想起了一些八岁前的记忆,当时我和……和谁来着?忘了,总之是和一个人被困在一个什么地方,那个人也是用了这样的阵法打破结界助我逃了出去,所以就当你是那个救我的恩人吧。不过……那个恩人助我逃了出来,可这次却失败了。”   七鳐听完之后,只觉得满膺气血疯狂上涌,最后还是挨不过,一口血吐出来。   “喂!小黑!大魔王!你不能死啊!”   七鳐摆摆手擦了擦血,说:“没事,只是巧的是,这个阵法,本王平生……只用过两次,方才便是第二次。”   二人倏尔一同对视,四目相对,久久不动。   七鳐想通过她的眼睛看出她到底是不是恩人的那个女儿,可明明样貌不同,声音不同,更重要的年纪不同,恩人之女若是放到现在,怕是已然六十五岁了,可她……明明只有十五岁。   木澜想通过他的眼前看出更多关于八岁之前的记忆,可是,并没有,他的眸子深邃又浑浊,而八岁之前的记忆中,没有这样的眼神。   “咳咳……”   一声咳嗽尴尬地打断了他们的对视,二人同时抬头看去,只见初一手中拎着个笼子向他们缓步走来。   “哎呀呀,大老远就看到你们……你们这是在?哦~让在下想想,师妹,你这才离山九天,怎生就将门规戒条忘却干净了?师兄我作为首阳山大弟子必然要敲打你一二,首阳弟子若是动情,是要因天雷劈死的,你可还记得?”   木澜腾的一下跃起,顺势抄过双刃剑直奔初一而去,可还不等她飞上前就被初一打回原地,吐血不止。   “师妹怎么还是这么冲动?师兄的沉稳你当真是一丝都没学到,哪怕学初二的装傻充愣,装疯卖傻也好啊,总好得过女温女良那些不识相的化作荒魂为好吧?”   七鳐扶起木澜,迎头直视过去,尽管他现在沦落到被困的地步,眼中也没一丝慌乱与不安。   “你有何恩怨,不妨讲清楚,无辜之人不该所累。”   初一此时停下,手中笼子“咣当”一声落地,他从腰间抽出折扇,打开缓摇,轻笑道:“无辜?这世上最不无辜的便是她了!”他不受控制地咆哮道:“真是一看到她的脸就心生恶心,凭什么,凭什么只有你可以长得像他?!而我呢?我又算什么!我天生就活该吗!”   听得初一一番嘶吼,空中寂静,无人说话。   初一语气缓和下来,又是笑了起来:“倒是你,魔君大人,混元四灵阵很耗真气吧?不如你吸干她的气血,也许够你苟延残喘一段时日。你当真以为在下没有防备么?五十七年前让你们这对狗男女侥幸逃了是在下的错,今时今日,可由不得你!”   再次陷入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直到初一拎来的笼子中发出“嘶嘶”的响声,二人抬头看去,见笼子中正是小小黑!   “小小黑!”   七鳐看着这般,才明白原来小小黑不是敌人,应该是……他也想不懂是什么人。   初一拍拍巴掌,说:“师妹,你真是枉费他当年那般疼爱于你,你管他叫什么?小小黑?真是没大没小,不知规矩。你睁大眼睛看看,这可是龙叔啊,你不记得了?哦~当然,你不会记得,我亲自抹去你的记忆你又怎么可能还记得呢?”   龙叔?木澜使劲地回想,却是怎么也想不起一个片段……   “嘶……”这是七鳐倒抽了一口凉气,“龙叔,本王想起来了,是你,原来是你。”他又看向初一,嘴角上扬但不发出笑声,意味深长地说:“本王想起你是何人了,真是悔不当初,当年真该杀了你!今生最大错事便是当年替你求情,最后害了我,也害了她,害了这么多人的性命。”   初一一脚将笼子踢进血池中,木澜立刻要扑过去但被七鳐一把抓住阻止她犯傻。   笼子中的小小黑发出一阵嘶鸣声,很快没进血池之中,没了声息。   “那在下还真要多谢您了,魔君大人。要不是您当年求情……兴许在下早早投胎转世,何至于今时今日如此痛苦地活着?你以为在下会感激于你?真是好笑!天大的笑话!我只有恨,我恨你们!我当年恨我自己杀不了你们但又不得不看着你们恩爱的样子,你知道这一天我等了多久吗?五十七年啊!我日日夜夜掐算着如何杀死你们这对狗男女,但到了此刻,善良的我又改主意了,我要去当着那个老东西的面,亲手一刀一刀……活剐了你们,看着你们流尽鲜血,却又无何奈何地死去。这,就是当年你们负我的下场!”   初一字字说得咬牙切齿,仿佛空凭一口利齿便能将他们咬碎活吞。   除了血池中不时翻起一个浪花,再无声音回应他。   “你可真是个疯子。”七鳐不住摇头,伸手将木澜紧紧抱在怀中。   木澜泪流满面,哭得泣不成声,“原来是你在骗我,什么魔王杀我全家都是骗我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凭空飞进来一片绿叶,一路直奔初一而去,最后停在他的耳边片刻,又转而飞走。   见初一微微皱了下眉头,倏尔冷笑一声,转而离去,头也不回地说:“你们这对狗男女啊,先且留你们的狗命再苟延残喘半刻。”   木澜爬到结界旁看着血池中的拨浪翻涌,小小黑早已沉了下去,龙叔?是谁?   七鳐将她从结界旁拉回来,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说:“别慌,没想到,真的是你,看来本王以前说的愿望倒也算是实现了。”   “实现什么?”   七鳐说:“你可还记得,本王……不,我……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   木澜默不作声。   “六十年前,我因生为半魔半夜被族中视为异类,当时妖魔两族不合,恩人救我于水火之中。恩人教我修魔道,最后将功力传授于我,三年后后我回到魔界,励精图治,终于打败妖王,两族和平至今。”   木澜倏尔打断道:“可这和小小黑有什么关系?”   七鳐抓过木澜的手,放在手心中,“龙叔是恩人的属下啊,当年离开了乱葬岗后,再也没有见过龙叔,却不成想,他怎么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定是他们害的龙叔被打成原形,再也无法恢复……你不记得了吗?龙叔经常带我们去抓鬼玩,你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   说完,七鳐回想起在石门门口时,既然那是龙叔,但龙叔是龙啊,他的龙角呢?他又为何助初一做事呢?   “等等!乱葬岗……”木澜闭上眼,皱着眉头回想,她的记忆就是从乱葬岗到上首阳山开始的,可是之前呢?之前又都做过什么?   “你不记得了,没关系,来日方长,我慢慢讲与你听。”   “可!”木澜挠了挠脑袋:“我还不知道我到底是谁?” ☆、第32章 反水   “你当真不记得了?”   木澜木讷地摇着头,低头抽回自己的右手,看着右手手腕上的青叶剑伤,呆呆出神。   “你以前叫……”   不等七鳐说完,忽然横空窜出一道绿色的小身影阻拦在他们身前。   二人循声望去,见环儿换了一身干净地小衣服正横抱枯树枝向他们跑来,她边跑还边回头望去,其状鬼鬼祟祟,像是怕人看见一般。   七鳐立刻站起挡在木澜身前,厉声说道:“站住!”   环儿果然应声站住,她停在怨气结成的结界外,一张干净小脸上的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   木澜也站起,但被七鳐拦着无法上前,说:“你来做什么?杀我吗?”   环儿摇摇头,见他们这般好像明白了什么,于是将枯树枝收回怀中,一摊双手,示意她没有恶意。   “你到底所欲为何?”   环儿压低声音小声道:“好不容易调走了他。我来问你们,你们要如实答,我姐姐……她还好吗?”   看来,方才凌空飞进来的绿叶是她所放。   木澜张口便要回答,但七鳐立刻捂住她的嘴,抢话问道:“你为何来问我们?你去问和阿叶一同卖命的所谓主上岂不是更方便?”   环儿终究是孩子心智,她随口小声嘟囔一句:“怕是姐姐也不知道我竟还活在世上。”   七鳐木澜二人对视一眼,这其中果然另有隐情,难不成环儿和阿叶都是被初一要挟的?   七鳐冷淡地说:“她很好,在魔界这七年来,从未受到亏待,看起来比你活的还要好些呢。”   环儿长叹口气,继而说:“那就好,那就好,我明白了,明白了。”   说完,又缓步向前走来,可……她转瞬又被结界弹飞,摔在不远处的地上。   她用白色的广袖擦了擦嘴角的血,揉着脑袋爬起来,来到他们面前,右手指向一侧的血池,说:“我把我的镯子放在了这血池中,由一截枯树枝悬挂在里面,血池中怨气煞气颇重,任谁也发现不了这其中的关节。等你们逃出去的时候再见到姐姐,便将镯子交与她,她自然会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木澜冷笑一声,原来是这样,之前还没被困在结界中也就是初次在这里遇见初一之时,便看到环儿蹲在血池旁拿着这截枯树枝搅弄着什么,更重要的是,在初一师兄提到阿叶之事时,她可是抬头问了一句,显然对于阿叶之事毫不知情,可从她方才言语中得知,她与阿叶互相以为对方已死。   “你为何如此信任于我?就不怕我出卖了你?”木澜冷冷地说。   环儿摇头如拨浪鼓,“不会,我看人从来不错。”话音未落又疯狂摇头,愤愤道:“不,我看错他了!”   “你看我们现在被困在怨气结界中,哪里有机会逃出去?别说回到魔界见阿叶了,就是离开这无妄之天也是妄想。”七鳐也向前走了两步,终归有怨气结界阻挡。   环儿忽然一怔,大叫一声:“不好,结界惊动他了,你们一定会逃出去的,待我去偷来……”她边说边跑,头也不回,没命一般,直到她消失的时候,最后半句也没听清。   还不等木澜二人说话,听得一阵头皮发麻的渗人笑声凌空响起。   木澜双目一瞪,自己故意直挺挺向后一仰,摔在地上,同时二指迅速点上心口,打得自己吐出一口血来。   二人不需多言,七鳐明白她的用意,面上毫无表情地走过去扶起木澜,也不动声色。   他们这是为了掩盖环儿来过的行踪,意为结界被触动是她在挣扎。   初一笑着走来,说:“你们真是有意思,还在妄想逃出去么?这怨气结界可是专门为你们量身定做的,好在当年你们为我求情也至于我能听到这等机密,三年前叫你们逃了是我的错,还好还好,一切都还不算晚。”   木澜从地上爬起来,依偎在七鳐怀中,擦掉嘴角的血,说:“这结界一次撞不破我就撞第二次,第二次不破就撞三次,看看是谁先死。”   初一立刻接话道:“那可不成,你死了……戏还怎么唱?要是单纯想让你死,首阳山处处皆可下手,但……我偏不,今天是个好日子啊,我们就等天黑了。一场好戏,天黑开唱,但为了阻止你们开场前死了,只能先委屈一下了。”   语毕,初一迅速凝气,眼看一掌就要向着木澜打来。而此时,木澜双眼一翻,倒是自己先昏死过去。   七鳐见状大惊,手中拍着木澜,大声喊着:“澜儿,你怎么了?!”   说完,七鳐侧头恶狠狠地盯向初一,怒喝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初一凌空收势,一摊双手,无奈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你可看到了,在下还未出手,是她自己昏的,这锅,在下不敢背哦~”说完,初一转身消失。   七鳐面上神色不改,他知道木澜方才是装的,所以配合她演戏,只为了骗过初一。   但……七鳐感觉到初一的气息还未消失,可这时,木澜却微微动了一下手指,眼看就要睁开眼睛。   七鳐这才是真正慌了一下,立刻要阻止她睁开眼睛……   然,还是晚了一步,又听得一阵恶心的笑声响起:   “哈哈哈哈哈,还好在下留了一手,就知道你是在演戏,果然不出在下所料,师妹,你这拙劣的演技真是难为魔君大人配合你了。”   说完,七鳐只感觉到怀中的木澜身体一震,气息渐渐弱了下去。   “你?你杀了她!”七鳐质问道。   初一收回手,伴着一阵白雾隐匿了身形,但空中还留着他的声音:   “正如五十七年前一般,封印而已。”   七鳐看着沉睡过去的木澜,顿时明白了,她真的是恩人之女,真的是六十年前的人,竟然真的是她……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并未死,而是被初一封印在不知何地,直到七年前才解除封印。   怪不得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怪不得如今再见,她已然面目全非,容颜大改,甚至连往日的声音都全然不同。   七鳐抱着她的身体发怔,久久失神,但两行清泪却顺着眼角下流,滴落在木澜的手上。   “你怎么哭啦?”   听到木澜的声音,七鳐活生生像是被雷劈中,惊道:“你……你不是被他封印了吗?”   木澜一个轱辘从他怀中坐起来,用手背轻轻拭去他眼角的泪,说:“我也不知道啊,倒是方才确实昏了一下,而后腹中一热,这就又醒来了。”   “魔珠之力?”七鳐兀自说了一声。   七鳐忽然一拍脑袋,叹了口气,他明白了!   想到这儿,他暂且推开木澜,将她扶正坐好,毕竟她方才为了演戏自打那掌也是用足了力气。   木澜奇怪地看着他,见他盘膝坐正,双手做势,时不时在胸前画出各种图案,再见金光一闪,凌空飞出四颗球形的珠子。   透明的珠子悬于空中上下浮动,皆放着金色的光彩,但内部还是有黑雾萦绕,每颗都有一锭银子那么大。   木澜怔了怔,面色泛热,她什么都没做,只是看了它们一眼。   便听得一阵闷响,那四颗珠子皆一齐撞向了她的胸膛。随着她身体一震,竟是全部融了下去……   七鳐收掌调息,叹道:“果然,你真的是恩人的女儿!不过真是没想到,原来恩人竟然就是老魔王,怪我,怪我这么多年怎么就没想到呢!还险些做下万劫不复的错事!可恩人为何对我隐瞒身份,龙叔也瞒着我,到底是为什么?!那又为何从未见过恩人施用三珠金针?”   木澜摸了摸心口,什么都没有,只是……觉得胸腔发热,她都怕自己下一刻会喷出火来。   “你全部融合它们要多久?”七鳐一本正经地说。   木澜挠了挠头发,说:“不知道啊,大概……要几天?”   七鳐立刻说:“不行,太久了,还有三个时辰就要天黑了,到时红日落下,我们只能任由他宰割了,这样,我将功力渡给你,助你快速融了魔珠,这样便可打碎结界,再去夺回三珠金针。”   七鳐设想得很好,也不管木澜能否承受得住,将她拉过来就开始渡气。   但……还不等木澜坐好,她就歪头倒在地上抽搐不止。   “你!澜儿,你怎么了!”   木澜又是吐出一大滩血后,这才缓过来一口气,她口中含着血,说话呜咽不清:“你冷静点,我们不会死的,我还要点时间才能融合好魔珠,你强行渡功力给我,怕是我还没等死在初一师兄的手中,倒先死在你的掌下了。”   七鳐一拍脑袋,叹了口气,她说得对。她现在根基不牢,强行运功只怕会反噬暴毙,再加她从小修炼首阳山派道法,正统道法可是和魔道功法截然相反。   这样想来,初一真是卑鄙,他怕是早就策划好木澜会来到魔界这一天,也一定会想到七鳐会想起这一切,为了防止他功力相传,也真是从小便做好了准备。   木澜闭上眼睛打坐,一心只想快快融合了魔珠,早日带着小黑逃出生天,报了灭门之仇。   但她心中慌乱,越是心急越是无法静心,而此刻打坐连静心都静不下来,又从何来说融合呢。   木澜无奈,又睁开眼睛,说:“要不你捅我两剑吧,我要疯了。”   七鳐将她的头揽过来,抱在怀中,安抚道:“说什么傻话,有我在,没人能伤得了你。”   二人在一起依偎着,伴着血池中不时翻滚一下的浪花,再无其他声音。   可安静不了多久,环儿又快速地跑来,站在结界前急得直跺脚。   “到底该怎么送进去啊!”   二人站起身走过去,与她隔着一道结界,说:“你又要做什么?”   环儿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奉在双手之上,递上来,但不敢碰到结界。   木澜惊呼一声:“三珠金针!”   环儿点头不止:“对,就是这个,我偷来的,可是要怎么送进去啊?真是……没有办法。”   木澜却无奈地摇摇头,甚至冷笑了一声,在腰间乾坤袋中摸索一阵,拿出另一根一模一样的,隔着结界递上去和环儿手中的相比较。   环儿吓得后退一步,又快速奔上来,质问道:“你怎么会有?那你怎么不早劈开逃出来?”   木澜叹了口气:“这根针是假的,你手中这根也是假的,况且三珠金针只有我能近身,就连他都为它所伤,你……你上当了,或者说,你的心思已然暴露了。”   七鳐看着环儿的身后,也摇摇头,道一声:“嗯。”   环儿倏尔回头,吓得手中的金针落地,发出清脆的叮当一声,像是琴弦忽然被拨断的一声。   她的身后,初一正笑吟吟地负手而立…… ☆、第33章 撒糖   环儿一寸一寸地回过头,还不等抬头立刻跪下,结结巴巴地说:“主……主上……”   初一踏风而来,面上笑得如三月春风,整个人都如沐浴着暖阳。   见他这般,木澜有一瞬间的错觉,甚至以为这还是首阳山那个手把手地教她剑法的初一师兄。   “哎……真是可惜。”   初一摇头叹着气,面上极是惋惜,甚是一副痛心疾首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嗯?你说,我哪里待你有过失?你竟然反叛于我?”   环儿却忽然站起来,“唰”的一声,一道绿光闪过,冷笑道:“你以为还能骗我?既然今日必死,还不如同你拼个鱼死网破。”   初一面上也不惊,竟然还笑得那么灿烂,“哦对了,你那个姐姐,也和你一样傻。”   环儿双手颤抖,枯树枝上的枝丫迅速发芽,并长出绿叶,但又转瞬落下,飘零一地。   “你无耻!你骗我说姐姐死了,你答应过我会带我去找姐姐的尸体的!你骗我,你骗我,姐姐根本就没死!这些年来,我助你杀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孽,可你呢!你是如何对我的?!我换来了什么?!”   初一从怀中拿出折扇,缓缓打开,悠闲又惬意地扇着,幽幽开口道:“是啊,这不巧了嘛。我与叶薯蓣所说的,也是一样。她啊,怕是此刻还在等着你的尸体呢,不过正好,你死了,她倒是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像你一样被骗了。既然你和她姐妹情深,倒不如……此间成全了她?”   话音刚落,环儿腾地一下跃上去,原地洒下无数落叶,但……还不等她靠近初一身侧,就被初一铁扇轻轻一扇,手中枯树枝落地,而人径直摔进血池之中。   血池中巨浪翻滚,环儿在其中扑腾不止,但很快没了声音,几个泡泡从她头顶滚过后,再度消匿沉寂。   独留下她的分叉枯树枝还在原地打着转,但很快绿光一闪,它的颜色黯淡下去。   这法宝是环儿的,环儿死了,它也失去了灵性。   但……   那截分叉枯树枝又闪了一下,凌空响起环儿那奶声奶气又咬字不清的一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初一,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还留了后手!自会有人替我报仇!你就等着吧!我在地狱等着你!哈哈哈哈哈哈……”   初一抬脚踩下,枯树枝尽数化为粉末,血池中浪花一滚,带起一阵微风,便将树枝粉末吹散。   初一看着满地的落叶,心生厌恶,随手一扇,落叶尽数向着血池中飞去,伴着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响起。   原来环儿是以吸□□魄修行,此刻她这一死,但精魄也无法恢复还给枉死的生灵,只得最后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   木澜强行忍住自己要向着血池中看去的冲动,环儿最后所说的留了后手她知道是什么,就是她的镯子,可……单凭一个镯子能说明什么?能说明她们姐妹二人都是被初一利用的吗?   初一抬手捡起地上的假三珠金针,二指捏在指腹,说:“真是可惜啊,你说,怎么总有人这么爱冲动,怎么就一丝学不来我的沉稳呢?”   七鳐拉过木澜,将她藏在身后,嘲笑道:“那是自然,比起隐忍,谁能比过你呢?!”   初一听出这话的意味与指向,瞬间出手,假三珠金针凌冽真气打着旋地带着飞向七鳐。   七鳐转身就要闪过,但……初一同时拔出暗红色的长木剑凌空打出一道怨气将他定住。   然,七鳐并未感受到金针入体,他只觉到鬓角的碎发轻轻拂动一下,脸颊微痒,身后的一个身影便迅速挡在了身前。   木澜右手捂着左肩半跪在地,说:“你真卑鄙!”   初一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反驳道:“不然不然,不是为了杀他,只是为了让他现回原形而已。”   七鳐身形微微一顿,他终于想明白了!   于石门门口,他在没笑的情形下是如何触发诅咒现出原形的!   就是他,初一!   回想朔日之前,在魔界侧殿,初一当时伪装身份欲抢木澜回山,也是凌空打出这一道真气。   可当时真是小觑他了,如今他面容皆改,哪里认得出他是六十年的阿一?!   原来他打出的是怨气,怨气入体,再取这个假三珠金针刺入体内,即可触发诅咒。   “你急什么?一个一个来,一个都不会晚,下一个才是你。”   初一笑着,收回剑再次打开折扇,从扇骨上取下一根假三珠金针,再次向着他掷去。   这次,木澜却没有力气去阻挡,眼看着假金针就要刺入七鳐体内,但就在离他还剩下一寸的距离时,堪堪停住,而后坠到地上,发出叮铃的一声脆响。   二人抬头看去,竟是初一又笑着说:“不,我反悔了。我留你们这对狗男女再温存一个晚上。”   语毕,他连带着声音一同消失。   同时,七鳐吐出一口气后,又再次恢复过来,他第一件事便是扶起木澜。   可木澜双膝一软,摔在他的怀中。   “他真是个疯子。”   七鳐却不说这个,只是见着周围结界处的黑雾闪过,心生疑惑道:“无妄之天出事了,怕是他有麻烦了。”   木澜不解,她只关心自己是谁,初一又是何人。   七鳐安抚着她,柔声说:“你叫阿二,小时候我都叫你二丫头,他叫阿一,与我们一同长大。”   “什么!”木澜堪堪怔住,犹如惊雷在头顶炸响,平地炸起无数土灰,尽数洒落她一身。   七鳐点点头,动作轻柔地拿开她的右手,看着她左肩衣衫上撕开一条口子,便顺着那条口子再撕大些。   木澜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七鳐手指抚摸上去,随着他的指腹在她肩头游走,木澜的身体一缩一缩。   “你怎么了?”七鳐收回手,不解问道。   “痒……”木澜脸色微红,一头糨糊。   七鳐二指在她脑袋上轻弹,嗔怪道:“没正形,你想什么呢?这要把针□□才是,你……忍着点。”   木澜咬紧了下唇,瞪圆了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可连呼吸都不敢了,她的心在胸腔内狂跳。   七鳐终于摸到了针头,二指捏住它,用尽力气一拽……   “唔唔唔……”木澜疼得要哭出声来,但转瞬被封住了唇。   七鳐随手将针一扔,揽过她的头摁了过来,只觉她唇间柔软,仿佛将他满身酥骨化做一汪春水……在这狭小的空间内流淌。   木澜明显被惊到,但很快适应了下来,牙关被轻轻启开,也不知小黑的口中是不是还有一条小蛇,那条小蛇灵巧地钻进她的口中,搅起一番涛浪。   木澜微微闭上眼,只留下一条缝隙透过些许光线,她眼底尽是鲜红,睫毛微微颤抖,随着七鳐身体缓缓下压,她的身体也往后倒去。   七鳐一手托着她的脑袋,一手摸向她的腰间。   木澜的脑袋轻轻一震,终是躺倒在地,身下传来一丝冰凉,她的脖颈也软了下去。只觉得从脖颈再到耳后,像是被元鼎师叔炼丹炉中的三元真火滚了个遍,此刻甚至连她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滚烫的。   七鳐忍不住呢喃出声,他只觉脑中一片慌乱,他的理智要求他不能这样做,他要冷静,要冷静下来!   可……   木澜不自知一般双手抱住他的腰际,一双小手顺着腰身不断游走,缓缓摸到腰带,又用力地撤了扯。   七鳐顿觉身下火热,仿佛烈火焚身!   她……她在点火!   七鳐想要抽出身来,但……她的双手紧紧搂住腰,柔软的身体在他身下蹭来蹭去……   七鳐倏尔睁大双眼,看见她双眼微睁俏然含波,青丝散乱勾他心魄,肩头衣衫散乱,大片肌肤露在眼前……   “咕隆……”七鳐察觉到自己咽了口口水。   他微微仰头,二人的唇分开。   木澜缓缓睁开双眼,呢喃一声:“小黑……不要离开我。”   七鳐晃了晃头,可越晃脑子越乱,最后心一横,快速说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说完,他如疯了一般,抽出她腰下的一只手摸上肩头,倏尔一拽,他像剥粽子一般,将她染了血的衣衫尽数扯掉……   “小……黑……你这是要……”   不待木澜说完,她又被封了唇。   七鳐再也等不急了,可木澜比他还等不及!   木澜用力一扯,将他的腰带扯断,也不管他腰间是否被勒痛,见他衣袍松松垮垮,三下五除二将他剥得只剩下一层中衣。   木澜皱了皱眉,透过他从下颚到锁骨间的缝隙中,看到他一双明眸迷离失色,心中也不知升起了什么*,双手用力抓去……   只觉指甲一划,指尖一凉,仿佛是划伤了他的皮肤。   事实就是如此,七鳐觉得锁骨疼痛,但这更加刺激到他!   不管了!总之会对她负责的!   七鳐一挺身,直接俯身压了上去…… ☆、第34章 后手   “不!”   “唔……”   听得七鳐一声□□,竟是木澜咬伤了他的舌头!   七鳐立刻抽身坐起,吐出一口血后,倏尔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这才清醒过来。,   木澜神情恍惚,虽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又是什么意思,总之感觉很好就是了。   “小黑?你怎么了?”   七鳐仿佛被她吓到,连忙向后一闪,抓起衣服胡乱往身上披去,但怎么也找不到腰带在哪。   木澜肩头的衣服散落在地,胸前衣裳大开,只有白色的肚兜在胸前挂着,她看着小黑左找右找,仿佛明白过来,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说:“你是不是找这个?”   “……”   七鳐伸手欲夺回腰带,但见木澜一闪手臂,竟是让七鳐的手扑了个空,手直接摁到她的肩上。   “你……”七鳐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懂而撒娇还是在假装不懂而撩拨。   “不要闹了,否则……我真的有可能会……”   不待七鳐说完,凌空又是响起一声嘶鸣。   二人侧头望去,只见血池中爆起一个浪花,一条巨大的黑龙从池中跃起,而后猛然装到结界处停下。   “唔?小小黑?”木澜坐起来,看到这条黑龙竟和石门口的小黑差不多大!   七鳐也怔了一怔,但很快反应过来,侧头看到木澜这幅模样,立刻上前抓起地上的衣服往她身上披挂,并同时抢回自己的腰带。   那黑龙摇身一变,一串爽朗的笑声在头顶响起,只见他化成一副英俊模样,看起来弱冠年纪,但脸上尽染岁月沧桑痕迹,最后冷笑一声抬起头。   一看模样,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脸颊之上横布着一道伤疤,像是剑伤。   木澜此时已经穿好衣服,站起走到结界旁,与龙叔隔着不过两步远,她惊愕地叫了一声。   “小黑!你快看小小黑脸颊上这道疤,是不是和那个阿叶脸上的疤一模一样?!”   七鳐此时也站起,却未理会木澜,而是拱手施了一礼后,恭敬地说:“见过龙叔。”   龙叔虚空一抬手,示意七鳐抬起头,上下一打量,开口声音洪亮又清明:“七鳐,好好好好……”   而后他转头,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木澜,退后一步,躬身施礼道:“见过少主。”而后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   木澜如遭雷劈,呆愣不动,直到七鳐用手推了推她,她才反应过来,回头看了自己一眼身后……   这身后也没别人啊,他这是在对谁叫少主?   “澜澜,还快不让龙叔起来?”   “啊啊啊?什么啊?哦哦哦……那个,啊龙,龙叔?请起请起。”   而龙叔却不站起,而后悲戚说道:“都怪属下无能,这些年才找到少主踪迹,没想到阿一竟然敢残害少主!真是后悔当年替他求情!倒还不如任由主上一剑砍了他!”   “龙叔,这不是你的错,都是我们疏于防范,当年众人见他那般痛心疾首,都以为他会改过自新,却不成想,倒真是错信了他!”   龙叔站起来,双目泛着泪花,尽是激动神情。   “您说得是,哎……谁能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主上已经沉寂多年,也不知如何寻他。现在看来,唯有主上能降得住他了!”   木澜听他们一人一句说得正欢,也不好意思打扰,但是实在是听不明白了,忍不住插话道:“那个,请问,你们在说什么?我是谁?少主?我么?”她指着自己问道。   龙叔停下话头,问向七鳐,说:“少主确实不记得了,但你没告诉少主当年之事?”   七鳐回想起方才发生之事,面上微微泛起潮红,道:“方才有其他事打断了,还未来得及说,倒是龙叔,在石门门口,您为何攻击我?”   龙叔气得捶胸顿足道:“哎,不提了,都是阿一那个孽障,他砍下我龙角并以此为引迷惑我的心智,这才做出伤你之事,你莫要怪我才是。”   “啊?龙角?你是龙啊!嗷对,没有龙角才是蛇,真是……搞不懂啊。”木澜侧头看了小黑一眼,傻笑一声。   七鳐此刻满腹疑问,并无心情和木澜打趣,继而问道:“龙叔,你的龙角……是阿一斩下的?所以这五十七年来,您都是在养伤?此刻又是如何找回龙角恢复的?”   木澜在侧虽然听不大懂他们具体在说什么,不过……她忽然想到环儿临死前对初一说的话:   “初一,你永远也想不到,我还留了后手,自会有人替我报仇!”   倒是七鳐率先明白过来,顿了顿后,严肃道:“是环儿,她在血池中埋下两样东西,一是她的镯子,二是龙叔的龙角!”   木澜追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她……她只跟我们说了那个镯子的事啊,再者说,血池中怨气煞气颇重,就算龙角放进去,也定会融掉。”   七鳐冷哼一声:“那环儿同阿叶一般冰雪聪明,她看到风吹草动后便会行动。嗯……”他顿了顿头后,沉吟道:“原来是这般道理,当时在荒魂村内,她听到你说出阿叶的下落便猜到阿一是在骗她,只是她断然不敢询问,只等阿一自行露出马脚,阿一狂妄自大又疯狂自我膨胀,便也不在意环儿在场直接说出了阿叶的事来。而阿一之前又利用龙叔攻击我,怕是她早就见过龙角,心存疑虑之下借着来血池种树的机会便将龙角埋在血池中树下,龙叔,我说的对吗?”   龙叔摸了摸头,说:“正是,当时被阿一推下血池,顿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正是看到一个绿色的光球在红色的血池中轮转。那血池融化了特质的笼子后,我逃了出来,刚靠近那光球它便四下散落无数绿叶,而龙角便自动回到我的体内,这便是恢复了。”   语毕,龙叔从怀中拿出一个银环,正是环儿的镯子,“看来,这便是环儿的信物了,需得好好收好才是,莫要负了环儿的一番苦心,最后也害了她一命。”   木澜在旁扯了扯头发,道出疑惑:“虽然我没太听懂哈,但是关于环儿的事我倒是明白了一些,确实在荒魂村中我说出了阿叶的事。没想到这就是她所说的‘后手’,她也是我所忘记的记忆中的人么?我怎么一点也没有印象?初一师兄真是……他到底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七鳐又是叹了口气,说道:“这便是阿一的狠厉之处了,他算错一招,那便是不该让环儿来吸食这些精魄,环儿将法力不存金丹而是都存在那截枯树枝中,以此来蒙蔽阿一,让阿一对她疏于防范,可惜啊,环儿也是命苦,也是逼不得已。”   原来如此……   木澜木讷地跟着点了点头,怪不得那环儿法力如此高强,可是她还是有很多问题没明白,只得一个一个问:“你们说的阿一就是初一师兄?到底什么时候能告诉我小时候的事?”   龙叔又上前一步,他们已经说了半天,是时候打开这怨气结界放少主与七鳐出来了,他凝气于掌,凌空跃起……   七鳐拉着木澜后退一步防止受伤,此时木澜顿觉心口微微一热,但是并未在意,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龙叔看。   龙叔凌空打出一道黑雾,正是纯正的黑魔气,可是……这魔气一遇到结界倒是消散了。   “咦?失败了?”木澜小声地说。   不等她话音落下,那结界倏尔大亮一阵,那魔气迅速聚拢,径直向着龙叔打去。   龙叔猝不及防堪堪被击中,而后狼狈落地,吐血不止。   七鳐大呼一声:“不好!中计了!”   木澜顺着龙叔的方向看去,竟见他身后阴影处缓缓走过来一个影子,正是那人。   “初一师兄!你!”   三人同时一惊!   “我如何?我可一直在这里,是你们没发现罢了。否则,你以为……我为何突然离去?不过是感受到血池中气息有恙,便知那死丫头必然要害我,这不,隐去气息在这听了良久,真是好生疲累啊。”   初一迈着悠闲的四方步缓缓而来,打开折扇,从扇骨处取下一根假三珠金针,唰地一声刺向龙叔。   只听得一声龙吟,龙叔被打回原形,而他龙身之上,赫然斜插着那根假三珠金针。   “你真卑鄙,偷听我们说话!”木澜看到龙叔的惨状,冲着初一怒骂道。   “哦?卑鄙?我可以当做你是在夸我吗?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的字眼对我来说,倒真如夸我一般,小时候……他都是怎么称呼我的?畜生?孽障?逆子?”   七鳐不住地摇头。   “如此说来,是不是更可悲?而你呢?澜儿?或者说……我的二妹?” ☆、第35章 主上   听到这句,木澜如遭雷劈,顿觉浑身伤痛一齐发作,将她击垮。   木澜晃了两下身体,眼看就要摔倒之际,还好七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肩膀。   “二妹?我?”木澜满心疑惑,指着自己问道。   初一摇着折扇在结界外悠闲地晃悠着,时不时看龙叔一眼,又时不时看木澜一眼,最后走到血池旁停下,笑吟吟道:   “哦,我忘了,这些记忆,你都不记得了。真是可惜啊可惜,说起来,我也想过去的一切都忘了,索性那该死的老东西沉寂多年,这世上……再也无人能奈何得了我!”   七鳐扶好木澜,冲着初一频频摇头,痛心疾首地惋惜道:“阿一,你真是个疯子。你竟然害了主上?”   “哦?你何时知道那老东西便是老魔王的?谁告诉你的?他明明说过永生不会告诉你的!为什么会这样?!”   七鳐倒是冷哼一声:“这魔君之位也不是主上白送于我,是我一城一池打下来的。想来主上当年未将主位传与你,真是英明决策!”   本来还面带微笑的初一刷的一下变了脸色,一步跃过来,但还是在结界前堪堪停下来,长吸一口气后,忽然顿住,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笑声渗皮入骨,尽是恶心。   “是嘛?不传我?我可是他亲生的儿子他却不传给我?说出去谁会信啊?但……这还竟然是真的!呵呵,真是有意思。你……都是你们!”初一指着龙叔,又指向木澜七鳐,恶狠狠地说:“都是你们这些人,在老东西的面前说尽我的坏话!这才惹得老东西不喜欢我,都是你们这些卑鄙无耻下流龌龊的小人!是你们!是你们毁了我!”   七鳐又是一声冷哼。   “都是你们!我变成今天这样,都是拜你们所赐!是你们逼我的!”初一陷入疯狂,一手扶地一手指着七鳐,不住地咒骂。   木澜在七鳐的怀中怔住,半天说不出话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叫了七年的师兄,曾手把手教她首阳派法术的师兄……竟然是她的亲哥哥?   这……这怎么可能?   木澜抽出一只手来抚上自己的脸,虽然现在的皮肤下光滑没有伤痕,但她心中知道,这伤痕是七鳐用功力强行愈合的。   她这一动作尽数被初一收入眼底,初一又站起身,仰天长笑,他笑够后,终于直起腰来,眼波流转中尽是恶毒与狠厉,他语气阴阳怪调地说:“二妹,怎么?很怀念你曾经的模样吗?可惜啊,你可知道你小时候长得多么可爱,你只要去那老东西面前蹦一蹦,就算你要这天翻过来他都肯。可惜啊可惜……”   初一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叹气道:“真是可惜,我亲眼看着叶薯蓣一剑一剑划花了你的脸,我看着你满脸是血,哭得梨花带雨,眼泪和着鲜血的模样真是好生怀念啊,仿佛就在昨日。”说着,他的眼神迷离起来,眼中神色尽失,他缓缓伸出一只手,忽然一下握紧手掌,大声喝道:“就是这样!我抓着你的头发……将你摔到地上,那种感觉真是棒极了!”   木澜捂紧嘴巴发出呜咽的声音,她从未见过初一师兄这样!   “可惜啊,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我等了这么多年,你可知……我为何要等呢?”   无人理他……   初一自己冷了场,也不尴尬,倒是继续拿着折扇缓摇,悠悠开口道:“可惜啊,那老东西在临沉寂前,竟然将三珠金针给了你。我心中恨啊,老东西是不是五十七年前就预料到了我当时的大计?”他的语气带着疑问,继而立刻决绝地否定自己:“不可能!我的计划天衣无缝,无懈可击!老东西绝对看不出我在设计,可是……他将一半功力传给了你……”说着,他手指指向七鳐,又转而指向木澜:“又将一半功力封进三珠金针中,刺入你的体内。”   木澜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神器这般好用,原来是高人的功力封在其中,可这高人竟然是……   “可惜啊可惜,你的资质实在是太过平庸,过了这么些年才将功力融合,令法宝认主,我也真是有耐心,就这样一直在你的身边守啊守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七鳐在侧半天也不说话,这时才开口说道:“所以,你就指派阿叶在那个时间蛊惑我举行封魔大典,以此来掩盖你的目的。”   初一收起折扇,拍了拍巴掌,看似赞扬道:“哎呦,不错啊。这也让你猜到了?不愧是老东西最喜欢的弟子,真是聪明过人。叶薯蓣啊,她……哎呀!说到她,她那里我还留了后手,你是绝对想不到的,毕竟面对的敌人可是你,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一次,你们这对狗男女,死定了!”   七鳐推了推木澜的身体欲意让她站好,而后向前一步,忽觉木澜的手抓上他的胳膊,于是回头看了一眼,二人对视良久,又转头直面迎上初一的狠厉目光,语气平和但不失威严:“阿一,你以为……这区区怨气结界便能锁住我?你也太小瞧主上了吧。你若是现在悔改,我会念在曾经的情分上,留你一条生路。”   初一听得惊奇,环手抱胸冷笑道:“有意思,小七你讲笑话的能力可比小时候进步不少,倒不像你不苟言笑板着一张臭脸的做作模样了。”说着,他双手一摊,一脸无所谓:“我就在这等着,看你能不能来杀了我。”   七鳐后退一步,轻轻拍了拍木澜的左肩。   木澜活动一下手腕,“呼”的一声腾空跃起,原地升起一道黑气,黑气四散,将她徐徐包围。   初一皱了皱眉,收回手,冷冷地说:“魔珠之力?你竟能炼化魔珠?!”   方才木澜在他怀中已然悄悄告知七鳐这个消息。   七鳐面上没有表情,只是嘴角一抽,再无其他声音。   眼见着木澜祭出一道黑气,这黑气四散,缓慢爬上结界的边缘与那里的怨气融合成一体。   倏尔听的一阵鬼哭狼嚎的惨叫声,那是结界处的怨气被魔气包围并吞噬的声音,眼见着结界的力量渐渐弱了下去,被吞噬的怨气尽数冲回木澜体内。   木澜悬在空中,面上笼罩着一层黑雾,但五官极其痛苦,仿佛那些怨灵生前所受的折磨通通在她身上重现。   初一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从结界中逃出来,折扇一开,无数假三珠金针皆向着木澜飞去,就算这针伤不了她,也断会打断她的招式!到时在另寻他策!   七鳐在木澜身后,抄过地上的双刃剑挽了个剑花就要阻挡,他也不顾自己的安危……毕竟,他是龙,这假三珠金针由初一所练,专门用来对付他的!   但……   他们都忘记了血池旁的龙叔!龙叔被假三珠金针□□龙身,难以动弹,但他一心想着主上最后的叮嘱,便将身体挪进了血池之中。那血池瞬间便将假三珠金针融化,他凭借着环儿的镯子的封印之力勉强从血池中再次爬出,还不等缓上一口气就见初一再次使出这恶毒的手段!   龙叔一念之下,见着无数金针飞向他们,甚至来不及化成人形径直飞了过去,用他巨大的龙身尽数将金针拦下。   一声凄厉的龙吟之声凌空响起,在场众人包括初一无一不为之所震!   而后就见龙叔巨大的龙身一甩,摔到一侧去,他黑色的龙身上插满了金针……   “哼!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初一冷笑一声,再次一甩折扇,又见一阵金光密集射出。   此时木澜无暇□□,七鳐早早站在了木澜的身前阻挡。   “就凭你?”   初一的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巨响,木澜从空中摔落到地上,吐血不止。   七鳐回身扶起木澜,因木澜刚刚与魔珠融合并未完全化用,此番又强行运功,此时已然累得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   七鳐抬手用袖子替她擦了擦嘴角的血,但木澜摇摇头,虚弱地抬起一只手轻推他。   七鳐会意,将木澜放下,扶膝站起,缓缓向着初一走去。   初一身子为之一振,又是一扇折扇。可这次没了结界的禁制,七鳐一挥长袖,凌空打出一道真气飞向初一。   听得一阵“哗啦”作响,金针散落一地,而初一也被掀翻在地,猛咳不止。   木澜微微一笑,叹道:“好好好……”   初一一个鹞子翻身利落爬起,引出浑身真气再次想要启用结界法阵,但……   七鳐哪里会给他这个机会,凌空掐住初一的脖颈将他提起,冷哼一声说:“故技重施?你没机会了!”   而这时被吊在空中的初一不怒反笑,冲着七鳐的背后说:“咳咳……有意思,你以为我这么容易就会被打败?你回头看看……”   七鳐才不信他,手中发力,眼见掐得初一眼珠翻白。   然而……木澜却回过头,大惊失色地呼喊一声:“初二师兄!”   七鳐顿时明白,迅速松手,连忙回身格挡……   可却晚了一步,初二是在木澜破了结界法阵的时候才匆匆赶来的。   木澜力竭无法站起,她眼睁睁地看着七鳐再次中计,被初二以怨气结界封住,而她也难逃毒手……   二人再次被围困在怨气结界中。   初二背起初一闪身消失。 ☆、第36章 竹马   “哎!又中计了!”木澜气得坐在地上,一拳砸下去,登时砸得五指关节磨破了皮。   七鳐也回过身,见她这般动作,立刻捧起她的手放在手心中,惋惜道:“好了,这不怪你,阿一愈发狡猾了,他当年可是连主上都蒙混了过去,我们……也无可厚非。”   “那难不成我们就在这儿等死?!”   “放心,阿一虽然诡谲狡诈,但他当年强行修炼鬼道,鬼道比魔道更易反噬,他方才又被我所伤,怕是一段时间内不会来管我们了。对了,你饿吗?我这有……”说着,七鳐手向中衣内层摸去,扯出一个小小的荷包,刚要取下来之际……   “不饿。”木澜一摆手,决绝地说:“我早练成辟谷之术了,十天半个月不吃都无所谓。倒是趁着我恢复魔珠之力的时间,你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七鳐闻言,松开了手,又将小荷包塞回中衣内。   他轻咳一声端正坐好,放下她的手,偏头看了一眼趴在血池岸边昏迷不醒的龙叔,又转回来对她说:“这也不知从何讲起……”   “就从认识你开始讲起吧。”   七鳐的思绪飘回以前……   “我生下来便是半妖半魔的异类,族人驱逐我出境。我只身飘泊到五岁,在外又被又被其他妖魔欺凌侮辱,我自小法力低微,对抗不敌,本来都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了,这时,主上救走了我,带我去了一片叫做乱葬岗的地方。在那里,我认识了你……”   七鳐的嘴角不断上扬,显然是回想到了一些快乐的记忆,眼看就要笑出来之际。木澜的二指覆上他的唇,叮咛道:“别笑,我救不了你。”   七鳐又冷下脸,心中暗自再次咒骂一声这该死的诅咒。   “那一年,你和阿一都是五岁。你和阿一长得如同一个模子中刻出来的。可阿一……阿一丛小便不爱和我们玩,他总是在角落的阴影中抱着膝盖蹲在地上,远远地望着我们,我们过去要他来和我们一起玩,可他却大打出手,那一次将你的胳膊都打断了,从此我们也离他远远的。”   木澜瞠目结舌,惊讶道:“天啊,竟然有这样的事,师兄他……不,哥哥他为什么会这样?还有我们长得有多像,我小时候便是他那个模样么?”   “不,阿一应该是换了张脸,但是你……”七鳐说着,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说:“你曾经不是这个样子的,声音也变了好多,都怪我,竟然没有第一眼认出你,还险些杀了你……”他越说,声音愈发小了下去。   木澜握住他的手,安慰道:“好了好了,你别哭啊,你怎么跟个孩子一样?你可还是大魔王呢!你倒是接着说啊,那我的什么血海深仇……又是怎么回事?”说着,她想到那个从乱葬岗路上见到的大姐姐,一张陌生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道伤疤……   “啊!是阿叶!原来这是他们设计好的!”   七鳐点头道:“正是,七年前叶薯蓣来投奔于我,当时竟然被她诓骗过去,哪里想到她竟是阿一安排好的人!”   “那七年前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七鳐叹了口气,面上尽是惋惜之色,“七年前我早在魔界封王,但是更早一些,是在五十七年前了。五十七年前,主上……也就是你的父王,我的恩人。他决定沉寂于六界之外,再也不管这六界的一切琐事。于是在前夕将功力传授于我,我当时以为这是主上的全部功力,到如今才知道是半数的功力。而另一半则是封印在了三珠金针之中,直接插入你的心口,与你合为一体。之后主上消失,我打算带你去魔界,可不成想,我们被……”   说着,七鳐抬头环视一圈这困住他们的怨气结界,继而说道:“正是被怨气结界所困。主上虽修行了无上功法,但曾当着我们的面……当然,这里的我们包括阿一,主上说魔道与鬼道相克,鬼道的怨气专克我们。当时生死一线,我以为我们会死在这里。那时的我还未完全融合主上的功力,强行施用混元四灵阵破了阵法,但是……我也因为强行运功被震出了百米开外。待我在冰冷的河水中醒来时,我疯了一般回去找你,可是……乱葬岗处除了一地碎尸和鲜血外,哪里还有你的影子。”   七鳐越说越悲戚,终于忍不住一把抱住木澜,痛哭起来。   这可吓得木澜不知所措,她只得抚摸着七鳐的头发,柔声安慰道:“好了好了,不哭了啊,你堂堂魔君怎么老是哭啊。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都过去了过去了哈。”   电光火石间,木澜仿佛回想起了一些记忆,是不是小时候七鳐也这么爱哭?是不是也经常扑到自己的怀中痛哭?哭的整张脸都纠结在了一起?   木澜这样一想,却是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七鳐倏尔抬起头,愤愤道:“好笑嘛?”虽然语气带着嗔怪,但满满都是宠溺。   木澜快速摇头,甩得头都晕了,决绝地说:“不好笑,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   七鳐叹了口气,将眼泪藏起,说:“好了,都怪你。”   木澜笑得更厉害了,然后“自责”道:“是是是,魔君大人,都怪我,一切都是我的错,这下你高兴了吗?”她全然一副哄孩子的模样。   二人撕闹了一会,木澜正了正衣冠,说:“那这是五十七年前的事,我在七年前上了首阳山,那再之前的五十年间,我都身处何处?之前初一……额,他,他说的什么封印,那又是什么?”   “这个便不得而知,应当是他们修习鬼道的什么封印之术,想来是阿一将你封印住是为了取出三珠金针,想要得到主上的半数功力,但他亲口说等到今天才下手的原因是你于三月前才能将三珠金针从身体里分离出来。所以,阿一决定这个时候动手便是这个原因了。不过……他处心积虑,私下筹谋多年,想来是为了报复当年之仇。”   木澜听完,摸了摸心口,仿佛隔着多层衣服也能摸到那个细小的针孔。   她暗自叹了口气,然后抬手就打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一声,她的左脸上浮现出几个指印,但又因手腕上的伤发作,来不及捂脸又去揉手腕。   这可吓到了七鳐,他一把抓住木澜的手腕,厉声喝止道:“你做什么?中蛊了么?!”说着就向她脉搏探去。   木澜抽回手,摇摇头叹气道:“我怪我自己蠢笨啊。从小与他朝夕相处,首阳山七年也未发现他任何不对劲,甚至我还将三珠金针的秘密告诉了他。整个首阳山,我连师尊都没敢告诉,我单单告诉了他。我真是……我好想打我自己哦。”   七鳐五指□□她的发丝之间,强行忍住想笑的冲动,说:“也不能全怪你,我五岁初遇阿一,在一起生活三年。连主上这等英明决断的人都未发现他的心计,可见此人心思歹毒又善于隐藏。”   “可……可初二师兄又是什么人。我……父王到底有几个孩子?”木澜七年来都以为自己是孤儿,一时要改口叫人还有些不适应。   七鳐皱紧眉头,再次陷入了沉思,最后呐呐说道:“只有你与阿一。那个吧……还说不准,我至今还未和他交过手,并不知他底细,且探听他之气息,若有若无,而灵识魂魄却似有似无,竟不像是个活人。”   木澜也陷入沉思,这初二师兄,到底是什么人?   “啊!你说的状态下,他会不会是个傀儡?为哥……咳咳……为初一所操控?”   七鳐再次摇头否定道:“不会,傀儡哪里有这样精细的手法,就连蜀地唐门也做不出。罢了罢了,不想这些,此间只等你恢复元气,再次运用魔珠之力打开怨气结界了。”   木澜点头称是,双掌平放于膝,将体内真气运行起来。   七鳐望向血池旁,看到龙叔不知何时已经醒来,但已然奄奄一息,身上遍体鳞伤,好不残忍。   龙叔一直望着他们,也将他们所谈之话尽数收入耳中,见他的龙嘴微微上扬,竟是轻笑几声。   “龙叔,你还好吗?你放下,我们很快就会破阵出去,一定会救你的。”七鳐眼神闪烁,生怕龙叔出事。   龙叔动了动头,却发现根本动弹不得,倏尔爆出一声冷笑,说:“你的心意我领了,主要是血池的伤害太大,我怕是活不长了。我此间能看着少主和小七还活着,就心满意足了,到泉下也能闭眼了。只是阿一他贼心不死,这里只要有我一口气在,断不会让他伤你们一根……咳咳……”   龙叔咳出几口血来,尽显狼狈模样。   “龙叔!!你没事吧!!”木澜听到响动也站了起来,奔到结界的边缘呼喊道。   龙叔一动不动,缓缓闭上了眼睛。   “啊——龙叔!”木澜疯狂大叫道。   “嘘——莫要吵闹,你忘了首阳山门规戒条是在任何情况境地下也不可喧哗吵闹,师妹,你让师兄怎么说你好呢?”   这懒洋洋又散漫轻快的声音从阴影中传出来,木澜二人举目望去,见是初二师兄那矮矮胖胖又滑稽可爱的模样走了出来。   “初二师兄!你!”木澜瞠目结舌,也不知该说什么,但很快又冷静下来,毕竟初二师兄和他是一伙的!方才不就是他救走了初一吗!   “你是来杀我的?”木澜走到七鳐身侧,满心防备试探道。 ☆、第37章 初二   “不不不……”   初二走到结界旁停下,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否认道:“师妹,我从小对你那么好,怎么会杀你呢?”   木澜陷入沉思,是的,他说的对,自八岁起到了首阳山,只要出了什么事都会去找初二师兄,他有求必应,必全力相助。   可是……木澜的眼眶渐渐湿润了,就是这样一位和蔼可亲的师兄,竟然骗了她多年。   “师妹你怎么哭了?快别哭了,师兄这里有颗糖,小时候啊,你一哭,我就给你颗糖,你一吃到糖就不哭了。不管你前一刻哭得多么梨花带雨,只要糖一到手,立马笑得春光灿烂。”   说着,初二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的小荷包,拆开缝线,小心地取出一颗糖,刚想递上去却倏尔止住,又将糖收回到小荷包中并塞回怀里。   “不行,还是罢了。”初二说得满心遗憾。   这一切举动都落在了七鳐的眼中,他在后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上前一步离他更近,语气平淡道:“你是乱葬岗的旧人?”这句话虽然是在询问,但语气中充满了肯定。   初二身子明显为之一振,急促道:“你能看出我是谁?”   七鳐悠悠叹道:“那是自然,你这荷包从何而来?”   初二又从怀中拿出那只小荷包,放在手心中端详一番,却是忽然脸色一变,冷冷地说:“与你何干?”他语气冰冷,哪里还是往日里和颜悦色,说话轻言细语的初二?   七鳐见他如此发怒,又回想到他与此时的阿一长得如此相像,会不会是……   但也说不通啊,他们二人性子截然相反,悬若霄壤,一个隐忍,一个呆傻,怎么会呢?   “那好,不谈这个,你此间前来,并不是来与我们闲聊的吧?”   初二收好荷包,从背后徐徐拔出一把剑来,红色剑身,通体木质,赫然是初一那把长木剑。   剑身萦绕着黑雾,尽是怨灵之气!   木澜见状连忙挡在七鳐身前,以为初二要杀七鳐。   “初二师兄,我最后再叫你一声,你若是杀了他,便连我一并杀了吧!”   初二“噗嗤”一笑,将方才的冷酷神情尽数抹去,又变回原来那个爱说笑的师兄。   “师妹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不杀你,也不杀他。我想……放你们走。”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神色复杂,无声地交流了几句,但此刻魔珠之力还未恢复,只得先作壁上观,就算初二真的要杀他们,那也无法抵抗。   初二凌空一跃,双手握住长木剑将剑举过头顶,倏尔全力劈下,只见一道黑雾横空打向怨气结界。   见得金光一闪,听得一地稀里哗啦的声音,那结界化成碎片散落一地。   木澜和七鳐再次对视一眼,不知初二这到底是卖的什么关子。他明明与初一是一伙的,一个要困,一个要救,这怎么可能?   所以……这应该是个计!   二人不约而同地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初二。   初二收回长木剑,面上饶有笑意地看着他们,三人对视良久,初二才呐呐道:“你们怎么不走啊?还想留下喝杯茶吗?”   木澜立刻问道:“初二师兄,你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你要做什么?”   初二双手一探,尽显无奈之色,走到血池旁,将手指□□血池中搅和一阵,又拿起来看了一番,最后厌恶地掏出块手帕擦了擦手指。   “什么药?我也不知道哇,不过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他,我想要他活着,就如同你要小七活着一般。”   七鳐再次一震,他竟然管自己叫小七!   那么他一定是曾经乱葬岗的人,他到底是谁?为何龙叔也不认识他?一个人就算容貌变了,但那双眸子是不会变的,他全然想不起任何印象。   “好了好了,废话真多,这可不像小时候的你了。快走吧,我啊,看到你们就心烦。都走了干净,对了,把龙叔也带上,龙叔啊……龙叔这么多年也是苦了你的。小时候,你还抱着我让我做你肩膀上飞呢。”   木澜不听他这些,拉起七鳐的手就要跑。可七鳐却反手一拽她手臂,径直走到初二面前,直面迎上他的目光,可见到初二的眼神在不住躲闪,倒是现出了几分害怕来。   “你……就是阿一!对不对!”   七鳐斩钉截铁地说道,话音未落,径直掐上初二的脖子,将他从半空中提起,同时用一个眼神示意木澜。   木澜迅速会意,跃起拔下长木剑。可……长木剑一碰到她的手,便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   初二被提到半空中,他眸子失了颜色,一张脸涨红,咳嗽不止。   “小七……”   七鳐听着这熟悉的称呼,明白些许。虽然这些都是阿一应该有的记忆,但是他却和阿一有着截然相反的性格,这又是为什么?   “你到底是谁?”七鳐松手,将初二扔到地上。   初二挣扎着站起来,揉了揉被掐出红印的脖颈,可面上却还笑着说:“小七你下手还是那么狠,你刚来的时候我们吵架,之后你把我绑到树上,最后还是二妹将我放了下来,你可还记得?”   七鳐有些恼怒,怒喝一声:“你是阿一的什么人?”   初二还是在笑,“你还是那么聪明,是啊,我不是阿一,阿一也不是我,我们组合到一起,才是真正的阿一。所以,你们啊还是……管他叫初一,管我叫初二,这才更为妥当。”   七鳐低头看了一眼掌心,方才掐他脖子不是为了掐死他,而是为了试试心脉,看看他到底是谁。   不过手心传来的感觉,却发现他是个半魂……不!他尚且连半魂都算不上,他体内只有一魂一魄!   看来,这一魂一魄便是从阿一的身体中分离出来,随后自我形成意识成为独立的个体。   可为何他们的性格会截然相反呢?   木澜反手却抓住初二的手,激动着说:“你能不能把小时候的记忆还给我!”   初二抽回手来,看着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摇头叹气道:“不能,这是阿一做的,再说,你的记忆自抽离出来后就被初一捏碎了,早早消散在这六界之中,你又何处去寻?再说……记忆很重要吗?不重要吧,你珍惜现在就好了,话不多说,你们走吧。”   语毕,初二再次负手走向血池旁,低头看了一眼龙叔,蹲下身摸着龙叔头上受伤的龙角说:“龙叔,我也是想阻止初一的,但是他不听我的,你还是……”说着,初二祭出一道金光,金光将龙叔巨大的龙身笼罩,随后听得一阵“叮当”作响,龙叔身上的金针尽数散落一地。   初二站起身来,对着木澜二人说:“龙叔已然受了重伤,留在这里也只是一个死,你们还是将龙叔也一并带走吧,毕竟……龙叔曾待我不薄。”   木澜二人虽然现在还是不懂初二到底是何居心,但是既然是让他们跑,那当然不会留下,再说此刻的怨气结界已经粉碎,阿一又受了重伤,看来并不会再拦下他们。   七鳐上前,这时原地闪过一阵黑雾,龙叔化回人形,由七鳐扶着走了出去。   三人脚下探着路走着,正是顺着来的路往回。   木澜在前,反手横剑身前,手中捏着那截火折子。   幽长的甬道内,只听得他们三人的脚步声,伴着火折子上火苗跳跃的噼啪声。   走了不知多久,前面仿佛露出点光亮来,似是冰室内四角上悬挂的白光。   果然,最后走出一段路,三人终于能站直了腰身,最终回到那间冰室,对,当时就是通过这里,但是还应该走回那个大坑才是。   木澜收起火折子,看着冰檐的四角宝珠被打落剩下两角。当时是怎么打开暗门来着?   木澜从腰间乾坤袋中取出白苍仙君的小白瓷杯,可是她原地走了两圈,想起那块冰格已经粉碎了呀,这下可怎么办?   她抓着头发想着对策,抬头看去,见仅剩下的两盏宝珠明灯不时闪烁一下,福至心灵,打算故技重施。   她走到龙叔身侧,龙叔还紧闭着双眼,此番他受伤不轻,怕是命不久矣。   “龙叔?”   龙叔睁开了眼睛。   “当时你是怎么打破宝珠的?”木澜指着还在发光的宝珠问道。   龙叔却不答话,站起身,挥手打出一掌。   这一掌掌风凛冽,见着室内光线一暗,又是打碎一盏。   那冰檐下徐徐伸出一个冰格。木澜立刻凑上前去查看,却见那冰格上是一块实心的冰。   “啊?”   七鳐扶着龙叔坐下,也走过去看了一眼,手指在上面一摸,淡淡地说:“针孔。”   木澜一震,惊讶道:“三珠金针么?可是它还在阿一的手里啊。”   “你不是还有根假的吗?” ☆、第38章 出逃   木澜连连点头称是,从腰间乾坤袋中取出那根假金针,然后插入冰块中,听得“咔哒”一声,像是打开了什么机关巧锁。   木澜环顾一圈,可此间什么都未发生变化。   “嗯?不对么?”   话音未落,不知从何处飞出无数的翎羽箭,箭势极快,七鳐兔起鹘落般凌空跃起,伸手抓下几支箭来。   木澜松了一口气,可还不等她将悬起的心咽回腹中,又是一阵箭雨射来,三人皆惊,那箭雨仿佛有着准头,誓要杀了木澜一般。   木澜满场翻着跟头连连躲避,任凭七鳐在前阻挡,最终还是有一支箭擦过七鳐的手臂径直飞向木澜。   木澜惨呼一声,那箭横穿了她的左肩,从背后射出,最后死死钉在冰墙之上。   “啊——”   七鳐立刻扑上去扶住她的身体。   木澜捂住左肩,哪里被横穿出了一个洞,鲜血疯狂顺着指缝窜涌出来,将她本就沾染了不少血污的衣衫染了大片红色。   “唔……好疼。”木澜说完,忽觉脚下一软,遂瘫到七鳐的怀中。   七鳐二指迅速点上她心口几处大穴,但是鲜血还是不住下流,怎么都止不住。   木澜的面色愈发苍白,双眼半睁半闭,有气无力一般地动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但终归是没有力气。   “澜澜,你这是怎么回事?!一箭而已!”   七鳐抓过地上的落箭,见箭头细小且无勾,箭尾羽毛也无毒,她到底是……   “龙叔!您快看看澜澜这是怎么了?”   龙叔睁开眼睛,却起不了身,随手捡起一根箭来奉到眼前端详,但半天也不开口说话。   这可急坏了七鳐。   七鳐晃悠着怀中的木澜,连连喊着:“澜澜,澜澜你醒醒啊——”   他忽然止住了声音,因为他看到木澜身上流淌出的鲜血顺着他们身下冰格的缝隙渗透下去。重要的是,渗透进去的血将冰块染成红色。   一块……两块……   以木澜身下为原点,顺着木澜的身体四下扩散,直到他们身下的冰块都由透明染成了红色。   七鳐怔了半晌,久久不知说些什么。   木澜忽然在他怀中一阵抖动,而后睁开眼睛……   “嘶——”她扯痛了左肩的伤口,连忙用手继续捂住。   “这是怎么回事?”她也发现了这里的不对劲。   被染色的冰块在不住扩散,直到四周的墙壁,再到头顶的冰墙,一地的鲜血都渗透了个干干净净。   发着白色光亮的宝珠闪烁几下,最后整间冰室都盈透出渗人骨髓的殷红。   听得“啪”的一声,那颗白色的宝珠碎了。   从它的下面,徐徐推出来一个小盒子。   那小盒子上面印着锦绣团纹,质地上乘,猜测其中也许是什么宝物?   木澜方才失血过多,此刻没有力气站起。七鳐扶好木澜后,只身去取那个小盒子。   却不成想,他如被雷劈一般将手缩了回来。那盒子上带着电,电得他手指酥酥麻麻的,这感觉仿佛还有些熟悉?   木澜想了想,自己强撑着站起身,望了一眼龙叔后,走向那个小盒子。   看着这小盒子也就手掌大小,但团纹好生熟悉,到底在哪里见过来着?莫不是也是八岁之前的记忆?!   木澜伸出手去,还不等摸到那盒子,听得七鳐在侧说道:“这好像是三珠金针。”   木澜倒是一笑,说:“怎么会呢?三珠金针还在阿一手中呢……”   她这话音未落,已然打开了小盒子,惊呼一声:“啊啊啊啊,还真是。”   “……”   她兴奋得跳起来,熟悉的感觉顺着手心一直传入心头,果然是它。   “莫不是阿一将它存放在这里?”木澜傻头傻脑地说着。   七鳐忽然收敛了神色,异常冷静地说:“这怎么……会这么巧?阿一那般隐忍谨慎,怎么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这儿,像不像就是在等我们来寻?”   木澜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怕,阿一此时已经重伤,断不会来伤我们。我们怕他做什么,快找出口出去吧。诶?现在有了三珠金针,待我劈开这里,我们就能……”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背上拔出双刃剑来,将剑柄和针拼接好,双手用力握紧剑柄。   七鳐的手倏尔覆上她的手,劝慰道:“先别冲动,这里怕是有诈。你想,从初二来到这里放我们逃出结界,怎么一路这样放心?就算他真有心,但与阿一为伍能有什么大善之人?他就不怕我们转头回去杀阿一?他也不怕我们杀了他?他就算真的要放我们一马,何必说那么多话?言多必失这一点,阿一太过明白。所以,初二无端将我们放出来,绝对不是那么简单。”   木澜想了想后,放下剑,呐呐道:“但是这样说来,我们也想不到初二的真实目的,此间被困在这里,也没有其他法子,不劈开这里又怎么逃得出去?”   七鳐又按了按她的手,再次劝道:“先不要轻举妄动,看看情况再说。至少要先想到初二为何无端放过我们!”   木澜有些心急,说:“你怕什么,我体内的魔珠之力恢复得七七八八,你不也很强吗?怎么这个时候又怕起来了?”   七鳐无奈,收回手,忧心忡忡地说:“不然不然,你不记得小时候的事了。主上曾说过很多关于魔道与鬼道功法的相生相克的内因。我本以为这世上再无人修行鬼道,可不成想,阿一怕是已经将鬼道修行得炉火纯青。还是先且看看再说,澜澜,你先冷静点。”   二人对视一眼,木澜终是冷静了几分,她刚要收回剑,听得一阵咳嗽声。   回头看龙叔已经虚弱得倒在地上,咳得浑身颤抖,吐出一大滩血来。   “龙叔——”木澜高呼一声,再次握紧了剑,厉声说道:“不行,我们等得及,但龙叔等不及,这里怨气煞气颇重,龙叔邪气入体,我不要他死。”   说着,木澜不管不顾举起剑来……   七鳐当然要阻拦她,可他刚一触碰到剑柄就会被电到。   这三珠金针是老魔王的宝物,任凭他七鳐又有什么办法?!   听得轰隆一声,像是凌空炸响一个惊雷。   木澜跃于空中,染尽鲜血的衣袂不住翻飞。   见得头顶的冰墙被劈碎,一道黑雾在周围徐徐萦绕开来。   木澜当下只以为这里是无妄之天的黑夜,所以也未多想,拉起七鳐的手向着龙叔走去,正要扶起龙叔之际,却见那黑雾自行燃烧了起来!   “啊?这是怎么回事?”木澜兀自问道,她将三珠金针拔下□□心口,而后将剑插回背上,抬头抻长了脖子看着正在燃烧的黑雾。   那黑雾真是诡异至极,且燃烧起来后,竟是越烧越多。   直到铺天盖地的黑雾将整个冰室包围起来,木澜七鳐同时扑向龙叔,他们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总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能再将龙叔置身于险境。   三人的手握在一起,可过了许久,也不见什么感觉传来。   “哗——”的一声,是七鳐燃起了蓝火。   木澜扶着龙叔站起来,另一只手抓住七鳐的袖子,也不知这又是身处何地。   只听得耳边一阵风声四起,像是回到了无妄之天的上面。   又听得“哗——”的一声,一箭之地外,好像也燃起了一簇火光。   木澜举目望去,顿时一惊,她张开喊道:“不好,是初一他们。”   果然,随着初一二人缓缓走近,他们也能看清彼此。   见着初一与初二并排走来,连面上的笑容都一模一样。   “初二啊,一向以为你傻头傻脑的,做起事来,也不含糊。”初一左手手中燃着蓝火,右手搭在初二的肩上,笑吟吟地说。   初二倒是一拍脑袋,发出憨厚老实的一声傻笑,“哈,还好还好,俺还以为俺傻得很,骗不了他们哩。”   木澜三人皆是一惊,没想到真的上当了!   木澜满含愧疚地抬头望了七鳐一眼,回想起他阻拦的话来,如今冷静下来细细一想,确实蹊跷。   七鳐低下头,拍了拍她的额头又理了理她的头发,说:“好了,也不怪你。”   木澜努着嘴,只好松开手,从背后“唰”的一声拔出双刃剑来,指着初一初二大喊一声:   “站住!”   二人果然站住,嘿嘿傻笑了一声后,连忙摆手道:“师妹冷静,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木澜怒气冲冲地喊道:“谁跟你好好说!我念在曾经的情分上,方才没有杀你,没想到你竟是骗我的!”   初一在旁接话道:“二妹,脾气怎么这么差?你也不睁大眼睛看看此间是什么地方,也敢在此喧哗吵闹?吵到那老东西清修该如何是好?真是枉费那老东西曾经那般疼爱于你。”   木澜顿住,此时眼前一片大亮。   她也不知这是来到了什么地方。   眼前像是一座庙堂,就如首阳山中供奉三清神像一般,殿上供奉着一位老者,老者年纪很大,白发白眉白胡须,面上三分慈爱,三分狠毒,三分阴鸷。   神像盘膝坐写,只是左手搭膝,右手三指捏起,仿佛在捏住什么东西。 ☆、第39章 扇骨   龙叔忽然大叫一声,从木澜的身侧拜了下去,老泪纵横地呼喊道:“主上……”   七鳐也随之拜了下去,口中喊着:“恩人前辈……”   木澜左右晃了晃头,最后呐呐说道:“这就是……我的父王?老魔王?”   初一初二站在另一侧,确实无动于衷,甚至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木澜记不起关于老魔王的任何记忆,看向身侧的龙叔与七鳐,去扶起了龙叔。   “我,我……这是何地?”   无人理她……   七鳐倏尔上前,隔空抓住初一的脖颈,面上狰狞恐怖,眼神狠厉阴鸷,他咬牙切齿地说:“神像不是在乱葬岗么!你竟敢妄动主上的神像,怪不得我回去找却不见了踪影,原来是被你偷走了!你这个小人!”一边说着,他手上渐渐发力……   初二见初一即将被七鳐掐死,竟然也不阻拦,他原地蹲下,傻笑了一声后,用一根手指在地上画圈圈。当然,这里长久积灰,初二的食指上沾满了灰尘,他举起凑到嘴边,轻轻一吹。   见得外面红日之下,那灰尘顺着光线飘动。   七鳐盛怒,隔空一脚将初二踢飞到五步远外。   听得一声闷响后,初二艰难地爬起身,向着七鳐望了一眼,揉了揉心口,又拍了拍身上的土灰后再次站起,面带微笑走上前来。   初一被提到空中,一句讨饶的话也不说,只是笑吟吟道:“小七……咳咳……你……你敢当着老东西的面杀……杀了我吗?”   七鳐听到这句,忽然手一松,任凭初一摔在地上。   七鳐的脑中响起一阵声音:   “本王的孩子,只能本王来杀——”   是啊,这曾经是主上亲口说的,七鳐从不敢忘怀,可是……如今初一要杀木澜,初一是主上的孩子,难道木澜就不是吗?!   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不算违背主上的意愿?   初一由初二扶着站起来,面上带着和初二一模一样的笑容,他伸手向着怀中摸去……   七鳐眼疾手快,迅速抢在初一的前面将那把扇骨上连带假三珠金针的折扇夺来。   听得“咔嚓”一声,折扇在七鳐的掌心被捏成齑粉,白色的粉末顺着指缝哗啦啦洒落一地。   七鳐冷哼一声,向后一步,不再看着他们,转回头站到木澜身侧。   “小七,如果你知道我这折扇的扇骨是何物所做,你便不会如此冲动,将它捏得粉碎了。”   七鳐看着自己的手心沉默了起来,忽然心中一沉,他好像有个很不好的感觉……   他的功力已经无人可敌,为何这扇骨上的金针能让他显出原形……那么是不是……   木澜满心疑惑,看了七鳐一眼,但见七鳐正盯着父王的神像出神,如被定住一般。   “小黑……你怎么了……”   七鳐的眼中泛起泪点,如失神一般说了一句:“我明白了……”   话音刚落,听得初一在另一侧拍起巴掌来,笑着“夸赞”道:   “小七,你可以啊,还是像小时候那般聪明,这也猜到了,真是不枉费那老东西如此喜欢你。”   木澜听得一头雾水,到底是什么跟什么啊,她正想着要问七鳐,可听得重重一声闷响,却是七鳐冲着神像跪了下去。   “小黑,你到底……”她的话还未说完,就听对面的初二憨憨的声音说道:   “师妹莫慌,这个啊还有很多,少了一根还有千百根,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哈哈哈哈~”   木澜也顺势看向神像,她好像猜到了。   “父王他还活着么?他不是沉寂了么?”   初一又是一顿拍着巴掌赞扬:“哈~这么好猜?真是没意思啊。他活不活着……怎么说呢?”他的眉头拧了一下,仿佛在思考一件很重要的事。   “真是难说啊,老东西生前修炼法术太强,虽然身死,但这魂魄不散啊。还好还好,我把他神像拿来供着,他的魂魄很快就会飞回来的。”   “啊——”木澜一声惊呼,她终于明白了,原来那把扇子的扇骨正是拿他父王的骨头制作的,所以那炼出的金针才会伤到七鳐。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你!你太卑鄙了!你竟然这样对待父王!”木澜虽然没有小时候的记忆,但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哦?”初一一摊双手,无奈道:“那又如何?这老东西负我在先,我才是他的亲孩子啊,那小七又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就因为我生而为妖?你生而为魔?可小七不也是半妖半魔的异类么?为何要如此待我?我做错了什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要如此负我?”   七鳐此时从地上站起,他收敛了悲痛的神情,指着初一说:“你可真是个疯子,一切都是你自找的,小时候从未有人欺负你,都是你,是你自己发疯!你是妖又如何?你敢说谁曾对你有过半点亏待?你当年做了多少孽事?最后不也念在你的少主身份都饶过你了吗?你……”   初一倏尔横空打断道:“少主?真是好笑!你们眼中的少主都只有她!”他手指向木澜,继而怒吼道:“你们拿我做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偶吗?你们见老东西疼爱她便都偏爱于她!可我呢?我又算什么!”   “你可真是个疯子。”   此时的初一像是一簇被点燃的烈火。   “我是疯子?那便疯子好了。不过,真不凑巧,你们即将死在疯子的手下了。”说着,初一又笑了起来,可笑了没几声转而咳了起来。直到初二过来扶住他,拍着他的背顺气。   这时,却见七鳐的眉头一皱,狐疑道:“你说着扇骨是去主上的骨头做的,阿一,你有什么本事能杀得了主上?”   初一推了推手示意初二,初二得令自己去门口站着。   “好好好,这个问题问得好。没想到你小七也想不明白啊,真是枉费你……”   “少废话!”木澜怒喝一声。   初一倒是不急,又摆了摆手,冲着木澜拱手施了一礼,而后笑吟吟道:“还不是要多谢你了,三个多月前的封魔大典,你忘了在神魔之井旁都发生什么了?你以为初二是带你来玩的?还是带你来杀魔王报什么‘血海深仇’的?二妹啊,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吧,别再犯傻了,好吗?”   七鳐愤愤道:“竟然是那个时候,怪不得……”   他回想到初遇……不,是那一次,木澜与初二二人都在那里受过伤……还是怎么来着?想来主上便是因为他的两个孩子气息波动,便在魔界附近现了身。可当时的自己为了取回魔珠便跟着木澜搭着句芒回到了首阳山,却没想到,正是这个空档让阿一有机可乘!   当时敢放心离开魔界无非是信任叶薯蓣断不会出什么岔子,那时候哪里想到叶薯蓣也是他的人!   真是棋差一招!追悔莫及!   “啊啊啊啊啊啊——”   木澜终于听明白了,她如发疯一般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嘶吼着,身体抖如筛糠。   七鳐蹲下身安慰着木澜,可此时的木澜如同疯魔一般地吼叫着,一句也听不进去。   初一拍着巴掌,侧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站在门口的初二一眼,与他眼神交流一番,而后又转过头来,笑着说:“怎么样?这种感觉很享受吧?二妹啊,你自小上了首阳山,每到逢年过节便来我这里痛哭一通,说着什么你也想像其他师兄弟一般与家人团聚,你也想像女温她们有家人关怀山上的日子如何如何。你可知,我当年虽安慰着你,可我心中早乐开了花,你那般可怜兮兮的模样啊,我一回想……”   他说到这儿,连忙做了一个很是愉快地表情:“真是愉悦啊。你还愚蠢至极的问我的家人尚在否……呵呵呵呵,有意思,我的家人……不就是你吗?我的二妹?”   七鳐一直安慰着木澜,见初一出言不逊立刻要飞过去打他,但他刚一站起,却忽觉身下衣袍的一角被人拽住……   他低下头,是她扯住了他。   七鳐翻手打出一击,但并不致命。   初一凌空翻走,轻松躲过,但嘴上还是不停:“二妹,你说你是该哭呢?还是该笑呢?”   七鳐怒喝一声:“住口!”话刚出口,数道真气打着旋地直冲向初一。   初一左突右闪,竟是全叫他躲过!   “那又如何呢?还不是你傻。二妹,你可还记得你这七年来,时常与我说练剑后浑身筋骨疼痛,常痛得夜不能寐。你当真以为是你资质不好?笑话!你可是老东西的女儿,怎么会资质不好?不过是我夜夜放血罢了,若无你的血来豢养血池的妖兽,我又从哪去集这么多怨气?说起来,还真是要谢谢你了呢。”   说着,初一冲木澜深深做了个揖。   “你!你卑鄙!” ☆、第40章 初二祭   “哦?我卑鄙?”初一满脸吃惊地指着自己的脸,竟反过来问向七鳐:“我哪里卑鄙?我留你们多活了五十七年,整整五十七年零三个月并十二天,你们还有什么不厌足的?说起来……你们还没好好谢谢我呢。”   七鳐心中念及老魔王曾说的话,倒也真不敢对初一下杀招,倒是留得他一直放肆!   “好了,澜澜,别哭了。”七鳐柔声安慰着。   木澜抱着脑袋哭得更凶了。   “够了!”七鳐忽然怒吼一声,拎着木澜的衣服领将她从地上抓起来,提到跟前,捏住下巴大声吼道:“你哭够了吗!哭有什么用?哭能杀了他吗?澜澜!你到底怎么了!小时候的你可从不是这样的!你就不能坚强起来吗!!”   木澜被他吼得怔住,久久不能回过神来,连哭竟也忘了。   “好了……”七鳐语气又轻柔起来,松开手揽过她的肩膀塞进怀中,安慰道:“好了好了,刚才没吓到你吧?”   木澜木讷地摇着头:“没……没吧?”   七鳐将她的头抱紧,紧紧塞在他的怀抱中。   木澜沉寂了片刻后开始挣扎,“唔……唔唔?我要闷死了,好了好了,我不哭了。”   七鳐闻言,嘴角上扬,但倏尔停住,又板着一张脸。   他俯身在木澜的耳边,轻声说了两个字,而后侧开身。   木澜从他的身后走出来,指着阿一,快速问道:“你拿我的血做什么了!”   初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砸吧着嘴呐呐道:“这个嘛,真是个好问题。那换我来问你,你猜为何我能碰到那三珠金针?”   七鳐明显为之一振,而后低头看了自己的双手一眼,比起功力,他远胜与阿一,但是阿一为何能取走三珠金针。   三珠金针可是老魔王送给木澜的宝物,且在她体内沉寂了五十七年,怎么可能被阿一轻易拿走……   木澜翻开袖子,只能见到右手手腕的一记伤痕,再翻另一只,左肩上被冰室内的翎羽箭刺穿个洞,其他……   她努力地回想着首阳山上的记忆。   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初一到底何时伤过她。   七鳐走过来,抬起她一只手臂,将她的袖子往上挽了挽,二指凝气,指尖发着红光,轻轻拂过她的手臂……   能听到“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像是火烛上的火苗爆了个火花。   七鳐收回二指,方才红光所及之处,竟是一道一道的刀伤。   刀伤伤口发黑,外层皮肤有些微卷,看起来像是被很锋利的刀横着划下。每条伤口约三寸,半条手臂上就有三十几道伤痕。   木澜如遭雷劈,这些伤都是哪里来的!   她闭着眼睛拼命回想,也想不起来……   “澜澜!”七鳐抓着她的手,回头冲初一喝道:“你!”   初一笑吟吟地指着自己,面带微笑,语气轻佻:“我?我如何?你们是要感谢我么?不必不必,没有这个必要,这是我应该做的。”   七鳐倏尔大吼一声,松开木澜手,挥手打出三道白光,道道布满杀气。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主上若是怪罪,那我七鳐这条命,他老人家尽管来拿!今日,你必须死!”   一声闷响,初一拔出长木剑来,凌空格挡,左挡右挡,在第二道白光下,终于长木剑脱手而飞。   眼看着第三道白光就要打到他的身上,忽见黑影一闪……   “初二!”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初二从门口扑上来挡在初一的身前,他被这杀气凛冽的白光堪堪击中,连连吐血。   初一爬起来过去扶住初二,看着初二的手从空中抬起,想要摸摸初一的脸,可却在半空中无力地掉下来,砸在地上,发出重重的一声闷响。   这声音也像一记重锤,重重地砸在了七鳐与木澜的心上。   “初二师兄……他……”   木澜呢喃出声,她也不知自己是何情绪,只觉得心中像是倒了五味瓶,各种感觉很是微妙。   说恨他……但初二毕竟与初一不同,说不恨他,他却也做了那么多错事。   初一抱着初二的头痛哭起来,他疯狂从怀中翻找着灵药。   “初一,你……你答应过我的,你要说话……咳咳……说话算话啊……”   初二说完,又是吐出几口血,仿佛将他体内的血都吐了个干净。   “你不会死……你不会死的。我一定会让你活过来,对,我会让你活过来,你放心,我会的我会的。”初一如疯了一般地絮絮叨叨说着,左翻右找忙碌一通后,什么都没找到。   初二此时已然闭上了双眼,他的嘴角还挂着淡淡笑。   就像小时候在首阳山,他与木澜偷着跑到后山喝酒,他酒量极差,喝一口就倒下,只得害着木澜拖着他的一条胳膊一路拖拽回去,每次这时,他的脸上都是洋溢着这样淡淡的笑。   看着很暖,很让人踏实,让木澜觉得,哪怕被掌门抓到,她也不怕,因为初二师兄人憨厚,他也会争着抢着一人揽下所有罪责。   现在想起来,如果当年……没有发生这些该有多好?   木澜呆愣在原地,她不知是不是该上前去……   初二师兄……   七鳐皱了皱眉头,终是抬起手搭在木澜的肩上。   木澜回手抓住他,提起一口气欲喊叫起来,但迎面直视上七鳐的目光,她心情复杂的情绪又沉了下去……   初二他助纣为虐……死不足惜!   木澜这样安慰着自己,但还是忍不住向着初二的方向看去。   初一缓慢站起,怀中抱着那矮矮胖胖的初二,意念所动,看向一旁斜插入地的长木剑。   长木剑通体红光大盛,仿佛要盖过殿外的一轮红日。   七鳐抬手将木澜挡在身后,他以为初一要拼死一搏。   但……初一的身体一振,剑尖从他背后穿出,竟是长木剑□□了他的心脏!   “滴答——滴答——”   初一的鲜血顺着剑尖的另一侧缓慢滴下,在空荡的大殿内不住回荡。   伴着血滴的滴答声,初二垂在身下的手指,仿佛……微微动了一下。   初二冷笑一声,而后仰起头,不可一世一般望了七鳐一眼,嗤之以鼻地讥讽道:“小七,你可别忘了,你修魔道,我修鬼道,我们永世为敌。有我阿一活一日,初二便不会死,而你们,必定会死!”   七鳐缩在袖中的双拳倏尔紧握,他内心做着争斗,但不知是否该出手。   木澜向前走了一步,她的手抬起,握在双刃剑的剑柄上,她也在思量着要不要趁着初一此时虚弱……一剑砍死他,永绝后患!   初二艰难地抬腿向着殿外走去,殿内空旷毫无声息,反倒衬着他的脚步声愈发沉重,如一记重雷缓慢砸下。   初一的口中轻声对初二说着:“初二,我是曾答应过你,我答应你只取得老东西的功力便放了他们……可,如今此间到了这般地步,我必要为你报仇,初二,你等着我……我这就来救活你。”   木澜的手松开,无力地垂下,随即脚下不稳,摔在地上。   七鳐扶起她来,与她对视一眼后,也呐呐道:“原来……那初二欺骗我们,是以这个为交换条件的,原来初一,并未想杀我们。那他为何说那一番话?”   木澜望向殿上供奉那尊神像,兀自出神,自言自语一般:“父王的神力……有什么打紧的?如果他处心积虑多年只是为了这个,那给他又有何妨?”   七鳐上前,揽过木澜的肩膀靠在他的胸膛前。   “初一狡诈,又诡计多端,也许……也许又是骗我们的?”木澜也许是想给七鳐杀了初二找一个理由……   想来也是如此,他们不杀初一,初一就会杀他们。   这时,在一旁一直未发话的龙叔倏尔开口道:“那初二从阿一的体内分离出来,正是阿一的第二个性格,初二不喜那般狠厉恶毒的阿一,这才带着一魂一魄从他的体内逃逸出来。所以……阿一说的,未必是假话。”   木澜二人随之一怔,而后木澜安慰着说道:“那……算了。反正,初一师兄,也活不成了,那把剑穿透了他的心脏……”   不待她说完,龙叔打断道:“你不知长木剑,那把剑并无实体,乃是怨气幻化而成,且……他修的是鬼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修炼的魂魄……永生不灭!”   二人皆是一惊,尤其是七鳐,他有些懊悔地说:“方才真应当追出去杀了他才是。”   龙叔叹了口气,从地上站起,看着远方又摇摇头,神色惋惜地说:   “小七,你杀不了他。”   “什么!” ☆、第41章 复生   初一抱着初二咬着牙一步一步向前走着,他脚下每一步似是千斤重,听得血滴在黄沙之上发出的滴答声,伴着滚热的黄沙再将血烤化的“滋滋”声,皆沉重的在他的身后响起。   头顶的红日照得他头昏脑涨,初一越走越慢,忽然脚下不稳,踉跄地摔在地上。   初二顺势从他的手中摔了出去,在黄沙地上滚了两滚后,终于软绵绵的停下。   初一大愕,顾不得站起,连滚带爬地爬到初二身边,翻开他的眼皮,见他眸子神色已然涣散,心中悲愤,低头看到胸前穿透的长木剑,狠了狠心,反手握住剑柄。   他闭上眼睛,手上用力,听得“扑哧”一声,长木剑没柄而入,尖长的剑尖从他的背后猛地穿出来。   与此同时,他怀中的初二身体一抖,眼珠也转了几转,但他终归还是死了。   初一双手抱紧初二,挣扎着欲从地上站起,但他已然失了力气,再次摔倒,连带着将初二的尸体从怀中扔出。   “该死!”   他暗骂一声,话音未落,此时的红日瞬间落下,天地黑成一片。   初一嘴角一歪,竟是扯出个冷笑,他淡淡地摇摇头,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   瓷瓶口处塞着红布,他打开瓷瓶,里面萦绕出一缕白烟,白烟袅袅,渐渐显示出个人形。   这竟是……元灵真人。   可他此时只是魂魄,却无实体,想来必是被初一杀了才是吧?可元灵真人已然修成真身,又怎么会中了初一的毒手呢?   “初一……”   空灵的一声陡然响起,初一却连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初一你回头吧。”   元灵真人的面貌一如往日般慈祥和蔼,但……他现在已经死了。   “再也回不去了。”初一的话音未落,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尽数滴在怀中初二的身上,阴湿了他的衣襟。   元灵真人的魂魄落地,缓缓向他飘来,口中继续说着:“怎么就回不去呢?只要你……”   不待元灵真人说完,初一回手挥出一道真气,真气呼啸着打向元灵真人。   见得原地飞沙走石,狂风四起,将本就黑暗的黑夜,映衬得更加可怖。   元灵真人的魂魄被打散,但转眼又渐渐开始聚拢。   “我什么?!我如今还能回得去吗?都是你们逼我!是你们逼我成这个样子的!我算什么?我连一个完整的魂魄都没有,初二……初二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我答应过他,我答应留他们一命,可是呢!可是他们是怎么‘回报’我的?他杀了初二!杀了初二!你看看啊!初二!初二已经死了!”   初一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宛如一个精神失控的疯子。   元灵真人摇摇头叹了口气,此时的他已经聚拢了魂魄。   “你做了那么多错事,初二就当是唯一的代价也不可么?你回头吧,一切都还不晚,你放过木澜吧。”   “代价?!”初一冷哼一声,这次倒是抬起头看过去,上上下下将这位叫了七八年的师尊打量了一遍,忽然神色一改,像是回到了首阳山那个为人称赞的大弟子初一一般。   “师尊,你真能说笑。代价?我告诉你,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初二更重要,如果可以选择,我可以选你们都不死,换取初二活过来。可是……这并不可能。初二他……已经死了。”   元灵真人还要说话,却被初一强行收拢起来,塞回白瓷瓶中,再次塞好红布塞后,又加了一番禁止的法术,这才放下心来。   方才放他出来,不过是好奇这老东西是散了还是没散,也不过是提醒自己,自己还是这唯一的强者,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拦他的一切了。   元灵,元婴,元鼎,都死了,都是他亲手杀的,他永生都忘不了他们临死前的复杂表情。   惊讶,错愕,难以置信,最好笑的是还以为他被夺了舍。   呵!世人只是愚蠢,分不清敌人和朋友罢了。   初一提起一口气,先是单膝跪地,一只脚撑地站起,再换另一只脚。此时恢复了元气后,抱着初二渐渐冰冷的尸体,一步一步,走回了大殿,那座效仿着七鳐宫殿所修葺的宫殿。   沿路走过的甬道,幽黑狭窄又逼仄,墙壁潮湿,气味恶心。尤其是夹路两侧的铁笼子,那些恶心的东西竟然还没死,皆还不肯放弃求生的希望。挪动着他们破败的身体不停地在笼子中冲来撞去,只为了能逃出来换取一线生机。   真是好笑!   初一在心中暗骂一声,懒得侧头看向他们,只是从怀中摸出一包粉末,随手一散。   白色的粉末在空中飘飘扬扬地飞向笼子。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响起,那声音不似人发出的,虽然此时笼子中的还是人,不过被割去了舌头后,只能发出这样类似怪兽的嘶鸣声。   听得噼里啪啦的声音,那是他们的皮肤爆开的声音,初一每次听到这个,都会嘴角上扬,心中也是更加得意。   他再次找回了自己的感觉,可他心脏传来的痛及怀中冰冷的尸体再次警告他:   他不是!   初一垂下眼眸,不再去理会那些东西拼命用身体撞击笼子的声音,毕竟,他们也都快死了。   走到侧殿,看着血池中的浪花不住翻滚,时不时地打在池中央的巨树上,他双眼微眯起来,嘴角的笑也渐渐凝固了。   这颗树是当年骗环儿种下并催熟的,想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他本不想施用这棵树,但是……这也由不得自己是不是?是木澜,是小七!是他们先动手杀了初二,不是吗?一切都不能怪自己,都是他们!他们才是一切的罪人,一切都该要他们来承担。   毕竟逆天改命的后果……谁敢承担?   初一这样安慰着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里好受一些,谁知道他每天都要承受什么。   他将怀中的初二放在地上,起身向着血池中的巨树走去。   血池中的浪花更加汹涌地翻滚着,似咆哮,似怒吼。   初一有些心烦意乱,随意地挥了挥手,那些浪花便渐渐平息了下来,而后一个黑影在血池的水面上一闪而过,留下一截尾巴露在外面。   初一临走到血池边时,倏尔踏空一步,但他并未摔进池中,而是脚下瞬间长出一根树枝,每走一步,身后的树枝消失,脚前落地的空中再长出一枝树枝。就这样,搭成一段阶梯,带着初一缓缓走到巨树的中心。   巨树异常庞大,枝繁叶茂,树叶葳蕤生光。   初一回头望了一眼初二,仿佛回想起了曾经一些美好的记忆,嘴角渐渐上扬,露出一个满足的微笑。   一段回忆渐渐在眼前回放……   “大哥,你上来啊?”阿二,也就是小木澜站在树上对着小时候阿一喊道。   阿一摇摇头,面露难色,紧咬下唇,一言不发。   小七忽然从他背后窜出来,双手抱住阿一。阿一冷不防被吓了一跳,回手就要打去,可却被小七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阿二横坐在树枝上,将两只腿悠闲地晃来晃去,手中拿着一截小草,不住地摇着。   “小七,快把大哥带上来啊。”   小七憨厚的应了一声后,抓起阿一便飞上了树梢。   阿二在树上咯咯地笑着,看着阿一,吟吟道:“大哥你怎么不敢上来?等人来抓吗?”   阿一看了一眼树下,他只想跳下去离面前这对“狗男女”远一些,可是树这样高,他倒是真不敢下去,只得弯着腰紧紧抓着树干,怒气冲冲地望着面前这对人。   那种眼神,像是在看他的杀父仇人,哪里是他的亲人和朋友呢?   “放我下去!”   阿一咬着下唇,只有这一句话。   阿二和小七对视一眼,竟是嘿嘿一笑,闪身飞了下去,站在地上抬头向上看去。   阿一怒气冲冲,还是那句:“放我下去!”   这次他们二人手拉着手,一齐并肩跑远了。   阿一手不敢松开树干,就这样紧紧地抓着,直到手掌渐渐酸痛,脚下也站不稳,只得骑在树干上。   仰头看着天际,天色渐渐暗沉,也不知今晚会不会下雨。   龙叔若是找不到他,会不会想到他被困在乱葬岗外的树干上呢?   他恨!他从小就是看不惯他们两个一起玩,比如……这次。   “轰隆”一声,一记闪电划破天际,凌空劈下来,仿佛劈到了地上。   暴雨将五岁的阿一困在树上,闪电将他的脸照得一面黑,一面亮。   他忘了哭,只记得一件事,待下去后,定要回去杀了那对“狗男女”,以报今日之仇!   “呵——”   初一冷笑一声,将思绪从远方拉回来,不论如何,他们如今,必是死定了! ☆、第42章 抓鬼   龙叔从阴影中缓缓走出来,见着木澜七鳐二人满心疑惑地站在远处,他叹了口气,无奈道:   “我们魔道素来只修魔道心法,毕竟魔道心法与其他心法皆是相克。尤其是鬼道,但是很多年前,鬼道老妖反噬而亡后,其门下弟子尽数被我们魔族斩杀殆尽,就算有倏忽遗漏的,也必然不是重要人物,又怎么会有人传授给阿一这样高深的心法呢?”   不光龙叔疑惑,这一点,木澜也曾在首阳山上时听师尊说起过,说鬼道是比魔道更阴险毒辣又极易反噬的功法,没想到,初一他……这么说来,初一这些年在山上,一直都在隐藏他身上的气息,当真是心机叵测,且又隐藏得滴水不漏竟,连掌门师尊长老皆骗了过去。   木澜也满脸沉思地摇着头。   “不过那环儿看起来修行的貌似也是鬼道,毕竟她以怨魂为食,想来也绝非魔道。”   龙叔倏尔止住话头,仰头看向殿上神像,兀自说着:“主上他已沉寂多年,此番回来却被阿一……他……”龙叔再次停下,竟是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七鳐走上前安慰龙叔:“都怪我,我没保护好阿二,阿二她被阿一迫害多年,我都不得而知,我答应主上要竭尽此生保护阿二的,真是枉费了主上当年与我之恩。只是……为何主上当年不肯告诉我他便是魔界的魔王?”   龙叔止住哭声,说道:“不然,不然。主上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毕竟这位子众人皆虎视眈眈,老王上的意思是将位子传与你,再将阿二嫁与你……不成想后面却出了变故,这才使得老王上将功力一半传你,一半封在阿二体内。”   木澜也走上前,站在二人中间,抬手指着自己,疑惑问道:“阿二?我么?”   “嗯。”   木澜竟是笑了起来,“我这起名技术,看来是随了我的父王了,是吧……”说着,将头转向七鳐,又看向龙叔。   “……”   “……”   然而就在这时,听得那神像隐约发出咔嚓一声。   众人皆是一惊,抬头望去,竟见神像的眼睛闭上了。   那神像的眼睛方才可是睁着的,一双眼睛看起来不怒自威,甚是威慑,可此时这是发生了什么?   又是听得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见得神像下面缓缓伸出一个小格子,格子有半只手掌大小,方形,材质像冰。   木澜不禁回忆起在冰室的事来,是不是和那里有关系?   三人凑上去查看,见着冰格中并无其他形状,这又和冰室不同。   木澜想着,又犯了难,抬头看向石像,忽然眸子色散涣散,如失了魂魄一般,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   “澜澜!”   七鳐立即上前扶住即将摔倒的木澜,翻开她的眼皮,见她一切如常,气息平稳,竟像是……睡着了?   龙叔一边咳着,一边向着木澜走去,同时抬头看了一眼殿上的神像,竟是轻轻笑了一下,可并未发出声音。   木澜双眼不住地转动着,倏尔两行清泪再次从眼中缓缓流下,滴在七鳐的手上。   七鳐愈发慌张,用尽浑身解数也不明白木澜这是中了法术。   回头看向龙叔,龙叔已经走到他的身后,脸色黑沉沉的。   “小七啊……”   龙叔忽然说了这么一声,但话音未落,忽然“呃”的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七鳐不得不先放下手中的木澜,转过身扶起龙叔,查看他又是怎么了。   可还不等他的手触碰到龙叔的身体时,忽见殿内平地陡然刮起一阵狂风,狂风眯眼,就连殿内的夜明珠也无法正常照明。   七鳐心中暗叫一声不好,立刻回身去摸向木澜的身体。   还好还好,木澜还在。   然而这邪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还不等七鳐施法定住这风时,风已经停了。他看着怀中的木澜,心中疑窦丛生。而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的脊后发凉,一回头……   龙叔不见了!   “龙叔?”七鳐压低声音地喊了一声,无人回答,他又闭上眼探听一阵,仿佛方圆几十里内,都没了龙叔的身影。   可是……   龙叔明明身受重伤,他会到哪里去?难不成是被人掠走的?可是初二已死,初一又身受重伤,此刻都是自身难保,又会是谁掠走龙叔呢?   龙叔对他们还有什么价值?难不成是那位白苍仙君?   七鳐心中乱成一团,但当下还是要保护好木澜,他伸手一摸,竟觉到有东西刺了他的手掌。   将木澜的身体翻过来,果然发现她后心处被扎进了一根细长的银针。   七鳐为之一震,这银针既不是三珠金针,也不是初一炼制的假金针,当下未想其他,二指捏住将针拔了出来。   木澜的身体同时抖了抖,竟是睁开眼睛,醒来了,可她脸上的泪痕还未拭去,看起来让七鳐忍不住徒生几分怜惜。   “澜澜你还好吗?”七鳐抬手用袖口帮她拭去泪痕。   木澜木讷地点了点头,她瞳孔放大,仿佛失了魂魄一般。   七鳐袖中的双拳渐渐紧握,他皱紧了眉头,眼睛盯着木澜,眼珠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木澜动作僵硬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歪头问向七鳐:“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有什么不对吗?”   七鳐嘴角一歪,冷冷地说:“我喜欢你。”   木澜“嗤”的一声,笑了一下,说:“我也喜欢你……”   “你”字话音未落,就见七鳐腾的一下站起,随即瞬间出手,推开木澜,横空一掌劈向她的头顶,可还不等劈到她时,“木澜”拧身一笑,竟是消失了。   七鳐眉头搅到一起去,原地转了一圈后,对着门口方向打出两道金光,金光凛冽,倏尔一滞,明显是击中了什么。   七鳐压着怒气低声吼道:“龙叔!你到底把阿二弄到哪里去了?!”   空中气息平淡,仿佛除了七鳐,便没有别人了。   可七鳐心知,这人将气息隐藏得很好,否则的话,怎么会凭空将木澜调换走呢?而且一切只发生在黑风吹进来的一瞬间。   七鳐原地坐下,闭上双眼,双手搭膝打坐,平复着心中的愤怒,在脑中静静地梳理着。   “龙……叔……”   他此刻已经明白了,龙叔从一开始就不对劲。从他被木澜带进魔界,就是计划的开始。   龙叔是曾经乱葬岗陪他们一起长大的龙叔这一点不错,但多年过去,要么是龙叔变了,要么他从一开始就在隐瞒自己。   七鳐眉头继续皱着,陷入沉思。   自打龙叔第一眼见到自己时,可有什么异常举动?没有,正是因为如此,这才可疑。他作为曾经的乱葬岗旧人,又遭到初一的迫害,怎么会不在遇到他的第一时间告诉他初一的真面目呢?他一直在做什么?“龙叔”一直阻拦着他要害木澜,并时刻防备着阿叶。   甚至……他只有两岁的妖龄委实不假,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   所以,从以上可以断定,此时的龙叔和初遇的龙叔……不,准确来说应当是叫小小黑才是,他们并不是同一个人。   那么,他们究竟是何时调换的呢?在石门门口?还是在亡魂村外初遇环儿?还是在初一的侧殿?还是在血池中?还是在逃出来的冰室?   究竟是哪里?   总之,在进入无妄之天后,再见到的,八成就不是小小黑了。   龙叔为何要这样做?难道他不再效忠于主上?还是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一条心?他效忠于谁?与叶薯蓣叶环儿一般为初一做事吗?   可初一多次出手伤他啊。就算是苦肉计,那目的是何?只是为了偷走木澜?可他明明有更好的机会!   七鳐怎么也想不懂,他休息了片刻后,睁开眼站起身。   他本想就此离开这里,可现在一没了魔珠,二没了木澜,如何逃出这里呢?   “咯咯……”   又是一阵机关的声音响起,七鳐向着神像下的冰格看去,这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主上冥冥之中要帮助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就算是真的是主上要帮助他,那么龙叔或者初一,定会抢先破坏这个机关才是,哪里会留下这个机关来留给他呢?   七鳐看着机关,凌空到处一道金光,金光将机关劈碎,粉末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还不等粉末与地上的灰尘融成一体时,不知何时,地上那根银针倏尔飞起,横空打向他的身体。   七鳐欲防却错手晚了一步,那根银针斜着□□他的心脏,只觉得浑身一软,再次倒了下去…… ☆、第43章 往昔   七鳐垂着头,两只龙角一颤一颤,他盘着龙身,向着神像的方向爬去。   “沙沙——”   七鳐倏尔顿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殿门处,有人来了么?他不得而知,此刻再次化回原形,灵力皆封,五识也不灵敏,就算有人来袭,也未必能躲闪的了。   七鳐屏住气息去听,什么都没有。   他转过头,看向神像,这一如往昔的面貌再次映入脑海,他想起那年冬天……   七鳐,哦不,或者说随便叫他什么都行,毕竟那时候的他还没有名字,他也许是叫小七,或者小八小九都有可能。   一团火苗被一群小妖小怪围在中间,火上架着一只黑色的小妖,他手脚都被敷在细竹竿上面。火苗越烧越旺,青蓝色的火苗不住窜起跳跃,不时燎到那黑色小妖的爪子上,将鳞片烤得通红。   他虽然在挣扎,可动作也只是被串在细竹竿的爪子虚弱地挥舞几下。   “哈哈哈哈……要不先杀再烤吧。”   “不,不必。活着的时候烤,这样会嫩一些。”   “好!他怎么还不死?”   周围的几只小妖商量着如何烤他。   那只小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他只希望死亡能来得快一些……   忽觉眼底漏进来一阵金光,他不相信此时会天降个救命恩人,怕是来者也是来分他一块肉的吧。   待金光再次一闪,周遭恢复平静。小七在心中叹了口气,此刻应当是死了吧。   今生过得很不好,很糟糕,来世投胎定要选好了,重活一次!   正这样想着,小七忽觉脸上一凉,他睁开眼睛,迎面对上一双闪亮亮的大眼睛。   说闪亮亮一点也不为过,他只觉得那双眼睛会发光,能穿透他直透进心里。   他就这样愣住,仿佛空气都凝固了,喧嚣的世界只剩下他与这个女孩在对视。   “嘻嘻,小哥哥你真好看。”   那小女孩嬉笑着说了一句后,转身便消失了。   小七环顾四周,方才那些要吃他的小妖已然全死了,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皆睁大双眼,像是只发生在一瞬间而已。   身下的火已经灭了,小七在竹竿上挣扎许久,终于从上面摔了下来,他爪子被缚,用身体在地上狂奔不止,身下的鳞片都被磨出了血。   直到他觉得此刻已经没有了危险,才敢停下来,慢慢解着爪子上的束缚。   他刚解开,看着破败的鳞片,竟是心中一酸,几欲哭出来。   想他自小生出便是半妖半魔,不为妖族所容,也不为魔族所容,四处逃生苟活至今,几次死里逃生都强挺了过去,本以为今天要亡命于此,却不成想天降恩人救了自己。   那么,那个小姑娘是谁呢?当时伴随着金光的是好强烈的一股魔气,她是魔么?   小七兀自摇了摇头,也说不准,如果可以,他还想再见她一面,对她说:“谢谢你。”   小七心中这样想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声响,悉悉索索,像是什么东西正在向着自己的方向飞速奔来。   他心中大惊,多年担惊受怕的经验下,他只觉便是又人要来抓他。转身欲跑之际,竟是被一股力量凌空拎起。   他挣扎踢打着爪子在空中颤抖,当然是挣脱不了。   死定了……   他垂下眼睛,刚逃离虎口,又陷入险境,看来今日必有一死,是怎么逃也逃不掉了。   那只大手拎着他一路御风而行,倒未直接杀他。   小七慢慢壮起了胆子,他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头顶,这是第一次看见恩人,也就是主上。   他虽然长得慈眉善目,像是年纪很大,尤其脸上的一道伤疤,从眼角横布到下巴,看起来有些可怖。   “你是要吃我吗?”小七轻声问道。   “嘘……”   他只得到了这个回应。   也不住过去了多久,小七只觉得身下一顿,竟是被扔到了地上,他滚了几滚后,停了下来。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他的逃亡生涯中,无数从山崖,树林等地方滚下去。   虽然并未摔死,但也差不多了。   “嘻嘻,小哥哥,你又来啦。”   还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小七睁开眼睛望去,真的是她……那个眼睛会穿透他的小姑娘。   他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唰的一声化成人形,虽然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少年,但还是比她高出了一些。   她抬手摸着他的头发,说:“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小七有些呆愣,他随口说道:“小七吧。”   “嗯,我叫阿二,他们都叫我二丫头。”说着,阿二也就是小木澜伸手揽过他的肩膀,将他的头靠在自己的怀中,一副很厉害地样子说:“以后就由我罩着你了,有我在,断没有人再敢欺负于你。”   小七点了点头,从她的怀中钻出来,看着她的眼睛,本想笑一下,却发现他早就不会笑了。   阿二双手捏上他的脸颊,嬉笑着说:“小七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何不笑笑呢?”   小七红了脸,从没有人离他这样近过,他只觉得心都要从心中蹦出来了。   “我……我不会啊。”   阿二“噗嗤”一声,笑得更欢了,“怎么会有人不会笑呢?”   小七刚要回话,忽然觉得背后发凉,像是有一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他,随时有可能从他的背后窜出来将他扑倒,一口咬在他的脖子上,顿时鲜血四溅……   他越想越觉得可怕,想回头看一眼,却又不敢。   直到他身体一震,竟是阿二一只手牵住了他,领着他蹦蹦跳跳地向前走去。   “好啦,先去拜见父王吧,我求了他好半天才答应将你寻回来的呢。”   小七跟着她离开了这里,向着一座高大的宫殿缓缓走去,这一路走来,夹路两侧虽然种满了桃树,但还是逃不过再往远处望去,视线之内竟都是墓碑,坟茔。   坟茔的荒草都已经长了数十丈高。   走进殿内,见到巨大的一座神像矗立在最上方,下面摆了一张石榻,榻上铺着不知是谁的皮,四下空空荡荡。   阿二松开他的手,呼扇着手臂蹦了上去,哂笑着说:“父王,您是不是欺负他了?您看给他吓的,连笑都不会了。”   小七顿时一怔,原来是她救了自己。   “说得哪里话?”说完,他又从上面俯视下来,冷冷地说:“你叫什么?”   “七……小七。”   “嗯。以后你们就一起玩吧,记得带着阿一,阿一那孩子愈发孤僻了。”   阿二应了一声,拉起小七的手就要跑出去,临了跑到殿门口,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咳。阿二明显一颤,松开了手。小七赶紧追上,待跑出殿外,阿二再次牵起他的手,跑远了。   小七一直觉得身后那双眼睛从未有一刻离开过他的身体,他觉得毛骨悚然,但还不敢说出来……   “嘻嘻嘻嘻……”   又是那串笑声在耳畔响起,七鳐忽然惊醒!   他睁开眼睛,方才是做了个梦?梦到回到了过去初遇的事?还是又回去重新见证了一次?   他不得而知,环顾四周,自己还身处在这个殿内,虽然殿上神像一模一样,可这里不是乱葬岗,是无妄之天。   方才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总之时辰不会很短,但身体还未恢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上一次恢复,是因为木澜将那根金针□□手腕,这才使他恢复过来,而现在木澜不见踪迹,去哪里找她呢?   他恢复还是小事,毕竟木澜是否有危险就不得而知了。尤其现在初二已死,初一怕是更加疯癫,而且龙叔也是敌非友。   七鳐皱了皱眼睛,他现在早已不是当年被其他小妖串在竹竿上任人宰割的小七了,即使是这样,那又有何妨?   这样想着,七鳐身下加力,一跃而起,冲向神像。   听得一阵飞沙走石的咆哮声,神像粉碎,无数的碎片穿透他的鳞片扎进他的身体。   七鳐重重地摔在地上,奄奄一息。   殿内凌空升起一阵白雾,白雾虚幻又缥缈,看不出实体,但仅凭感觉,七鳐知道,这便是老魔王了。   “主上……”七鳐虚弱地说道。   白雾时而飘散,时而聚拢。过来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来:“嗯。”   “阿一……还有龙叔,还有阿二。”七鳐心中愤懑,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嗯。”   还是只有一个字回应他。   “小七该怎么办?”   白雾飘散一阵,倏尔串成一条长线,直向地上盘着的七鳐俯冲而去,临靠近他后又凌空停下,在他身侧萦绕起来。   “杀了阿一。”   七鳐伸出一只爪子虚空探了探,但白雾所及之处,皆是虚无。是啊,老魔王将一生的功力分给了木澜与他,本体又被初一杀害,此刻也只是一缕荒魂罢了。   “我该怎么杀?”   白雾又瞬间聚拢起来,猛地撞进七鳐的身体中,但……却径直穿了出来,并未停住。   七鳐叹了口气,摇摇头,惋惜道:“我也自身难保。”   白雾飘到殿门口,冲天打出一道白光,说道:   “去找白苍仙君。” ☆、第44章 自尽   七鳐应了一声,向着殿门口处爬去,但还不等爬出几步,原地陡然刮起一阵黑风。七鳐屏气凝神,满心戒备地盯着视线之内,但……什么都未发生。   七鳐心中暗自记下,向着门口爬去,可忽然感觉到身后一滞,竟是被什么东西咬住了尾巴。   他回头一看,竟是小小黑!   小小黑?   他是龙叔还是小小黑?   七鳐唰的一声甩开小小黑,但他并未上前,只是远远地看着被摔在案台上的小小黑。   小小黑显然被这一击所伤得不轻,连连吐了几口血后,一个打挺再次盘在地上,嘶嘶地吐着信子艰难地向着七鳐爬来。   七鳐此刻自身难保,也难以区分这到底是真的小小黑还是龙叔,所以向后退了两步。   小小黑当然明白七鳐的意思,他在原地转了两转后,忽然将头塞入尾巴中,来回扭动着身体,而后抬起头看向七鳐,希望他能明白。   七鳐凑近走了两步,看着小小黑的头,愣了半晌后,认为他真的是小小黑,那么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小黑和龙叔调换了身份呢?   这点还不得而知。   七鳐转过头,于他来说,小小黑不过是个妖龄只有两岁的小蛇妖,能帮上自己什么忙呢,他还是……   还不等他下好结论,再次被小小黑咬住了尾巴。   他回头看去,见到小小黑目光闪烁,明显是要他停下。   “怎么了?澜澜现在有危险,我得先去找白苍仙君。”   七鳐说完,希望小小黑能明白。但……听得咣当一声,小小黑竟然从口中吐出了一根三珠金针!   他顿时大惊,连忙爬过去叼起金针,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不得而知,索性现在已经是这般模样,还怕再恢复能恢复到什么状态呢?   不过……   这会不会又是龙叔或者初一设下的圈套呢?   七鳐这样想着,可却并未防备着小小黑,就见小小黑叼起三珠金针,“唰”的一声向他射来。   他立刻原地一滚,向后一跃,可那金针本是奔着他的尾巴而来,他此番一躲,竟然还是凌空被射中,那三珠金针斜着□□他的七寸。   听得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仿佛他浑身的骨骼在快速生长。   他身子一震,竟是再次恢复成了人形。他虚空探了探,也是完全恢复了。   惊讶之余,他回头看向小小黑,挥手将他抓来,二指捏住蛇头,冷冷地质问道:“你到底是谁?”   小小黑细小的身体在他手中不住地扭动,他一向都是说不出来话的。   不过……七鳐摁住他的身体,屏气凝神探了片刻,认为他确实是条蛇妖,并非是龙叔,于是将他向木澜一样缠在手腕上,拂袖离去。   而他的身后的黑暗中陡然响起一声冷笑,这声音很轻,很小,仿佛并未有人发出声音一般。   七鳐在红日继续灼灼下找寻着白苍仙君的身影,他相信主上不会骗他,现在能救出木澜的,也只有他了。   七鳐倏尔落在地上,地面上的黄沙滚烫滚烫,好像是被这轮红日所炙烤的,但是他刚进来的时候,并未是这样的状况。   也不知道这些日子里,这里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   真是悔不当初!   七鳐这样想着,开了灵识后四下寻找。   果然,他在不远处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仙气,于是闪身飞了过去。   大老远就看到一袭白衣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石化了一般。   “嗯?”忽然一个黑影擦着他的眼角飞过,速度快得都来不及感觉到他,就消失了。   七鳐怔了半刻,有些恍惚,最后认为是自己眼花了,也并未多想。   “白苍仙君。”七鳐开口冲着前方唤道。   但是……白苍仙君并未理他,还是双目无神地望向远方,口中嘟嘟囔囔地说着什么。   七鳐感觉到小小黑在手腕上游走一阵,钻到他的怀中,如在木澜的怀中一般。   七鳐从怀中摸出那个小白瓷杯,这是当时在冰室中用过的。   咔嚓的一声,小白瓷杯在地上粉碎,白苍仙君终于回过神儿来,看向七鳐。   “是你?”话音未落,白苍仙君看到了地上的碎片,面上毫无表情地说:“她死了。”   这话语气既不是询问,也不是肯定。倒是让七鳐摸不着头脑,但他立即脱口道:“她没死!”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很忙,我还未找到小花,没空理你。”说完,白苍仙君转身就要消失。   七鳐下意识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防止他离开。   这却吓了白苍仙君一跳,挥手打出一道白光,直奔七鳐而来。   七鳐闪身躲过,也知道自己方才所做的有多不妥,但是这也别无他法,毕竟主上说了,要他来找白苍仙君。   “对不住,情况紧急,她失踪了,主上说要我来找您。”   “主上?”白苍仙君收回袖子,皱了皱眉头,陷入沉思,须臾,他才回过神儿来,顿首道:“殿中那个?”   七鳐一听,心中大喜,还好还好,他认得主上,看来他定会帮助自己了。   还不等他开口求人,就听到白苍仙君冷冷地说:   “与我何干?”   七鳐一怔。   语毕,白苍仙君再次转身欲走。   只听得噗通一声,白苍仙君又停下了,因为他看到,七鳐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目光诚恳。   “你……你何必呢?先起来吧。”   七鳐又站起来,叹了口气,惋惜道:“五十七年前,我失去过她一次,此番我再也不要留下遗憾了,不管付出任何代价!”   “哈哈哈哈哈……”白苍仙君仰天长笑,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度好笑的事情。   “字字肺腑!绝无虚言!”七鳐决绝地说。   “如果……”白苍仙君的声音拉得很长,一双眸子垂下来,也看不出一丝情绪,声音冰冷:“要你死呢?”   “我愿意!”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白苍仙君一挥袖子,扔出一把长剑来,这剑通体透明,泛着水汽,像是冰做的,尤其是剑身,像是断过一次,连裂口都未完全接好。   “这是何意?”   白苍仙君转过身,“你不是愿意吗?”   七鳐顿悟,挥手将剑吸起,握在手心,冰冷之感不断从手心传送到心口,但手心有些出汗,心中也有些慌乱。   “你是不相信我么?”白苍仙君的话没有温度,他连头也未回,就说出这句。   七鳐摇摇头,翻手一转,剑尖抵在心口,任他修行了无上的功法,也断然抵不过这穿心一剑!   可如果自己的死换不回木澜,这样还值得吗?   “你不舍得?”白苍仙君说着,转过身来,他神情迷离,望向远方,可远方除了一地黄沙还是一地黄沙,别无他物   “还是你不舍得她?”   七鳐沉默了,是啊,他舍不得她。   “曾经我也有一个舍不得的人,可当年一念之差,如今咫尺天涯。后生,你以为舍不得的人都会留下?初遇她之时便知你如今下场,实属不该。可……我又何尝不是呢?”   七鳐愣了许久,小小黑在手腕上扭来扭曲。   “我……”   白苍仙君立刻打断插话道:“世上安得两全法?”   七鳐再次点了点头,最后道出一句:“希望能如愿以偿。”语毕,他闭上眼,翻手一转,决绝地将冰剑刺进心脏。   听得“噗嗤”一声,仿佛响彻在这空旷的无妄之天,冰剑没柄而入,剑尖从他的背后穿出,只能听见血一滴一滴滴在地上的声音,伴着像是被黄沙烤化的声音,一齐响起。   七鳐双腿一软,终是跌倒在地上,他只觉得眼皮很沉,身体很轻,一切都像是结束了。   那么……木澜呢?白苍仙君到底有没有办法救活她?他临死前,也没有得到白苍仙君的答案,他到底如何能知道木澜会回来?   七鳐渐渐觉得身体很冷,身下一顿,是小小黑从怀中掉了下去。小小黑在地上如人立一般抬头看着他,但很快被白苍仙君收入怀中。小小黑拼命地挣扎着,可白苍仙君不知施了个什么法术,小小黑便直挺挺地躺在他的手中,一动不动。   七鳐看着身下的自己,他的身体瘫倒在地上,原来是他的魂魄已然离体,此刻正在空中徐徐上升。   所以说……他此时是真的死了!   白苍仙君的脸上露出个冷冷的邪笑,捏着手中挣扎不已的小小黑,继续说:“世上安得两全法?她已经死了,这样你也死了,不就和她在一起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白苍仙君的笑声不住地回响着。   可……这怎么可能?!   “你骗我!”七鳐的魂魄又轻又散,险些被风吹走,他怒吼一声,其声嘶鸣刺耳,犹如九幽逃逸的恶鬼。   “那又如何?”白苍仙君手中捏着小小黑,哂笑道。 ☆、第45章 冰剑   “小……七……”   微弱的呼唤声从七鳐的耳后传来,可他望着身下的尸体,久久失神,她已然死了,怎么会呼唤他呢?   陡然刮起一阵狂风,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要往哪里飘去,身上使不出一丝力气,只能任由着风将他吹走。   不过……这声音忽远忽近,倒是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二丫头?是你吗?”   七鳐说出这句,心中已经有了答案,没想到真的有人会答复他。   “救我。”   “你在哪?”   “这……这里有水声,很冷,很黑。”   七鳐还在不住地飘荡着,头顶的红日将他炙烤得很是不适,不过他依稀能感觉到那个声音离自己已经愈发的近了。   眼前一片开朗,红色淡去,仿佛回到了魔界。但稍加细看就知,他这是回到了大殿,殿上的神像已然成了一地的粉末。   七鳐强行定了定心神,而后竟然倏尔停住,尽管他现在已经死了。   “小七,你快来救我啊。”   一只纤细的手向着七鳐伸来,虽然那只手臂很像木澜那只纤细的手……   “呵。”七鳐冷笑一声,收回了自己的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那只从模糊中伸出来的手臂。   “出来吧,装也装不像,阿二从不会管我叫小七。”   空中寂静许久,七鳐也奈着性子等着,索性他现在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好惧怕的呢?   直到响起一阵清脆的声音,七鳐转过头去看,只见初一拍着巴掌从模糊的视线中逐渐显露出了人像。   “哈~没想到,竟然没骗得了你。不过小七你竟然如此沉得住气,你怎么不给你的相好讲讲你们小时候那龌龊的事呢?”初一阴阳怪气地说着,渐渐走近。   七鳐只身冷笑一声,懒得和他言语,和他这种疯子争辩什么,委实没有必要。   初一见他不答话,自己冷了场却也不生气,直到走到他的身前,但由于七鳐已经死了,魂魄飘散在空中,所以初一值得抬头仰视着他。   “你不说也无所谓,索性你很快就要魂飞魄散了,和阿二一样。”   七鳐眉梢一挑,低下头看着他,质问道:“你说什么?”   “哦?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说着,初一捏指为决,在面前虚空一划,口中振振有词地说着什么,随后只见原地飘起一阵白雾。   白雾散去,但眼前还是模糊一片,因为木澜的魂魄在原地萦绕着。   七鳐大惊,连忙向那里伸出手去,可他现在没有实体,尸体还扔在不知道哪里的地方,再加上他之前是自杀,也无怨气,此刻也没什么攻击力。   再看木澜,木澜从解封后受叶薯蓣蛊惑上了首阳山,自小修行首阳道法,就算是死了,也不会化成厉鬼。只能是像女温女良师姐一般,化做只要轻轻一击,就会灰飞烟灭的荒魂。   “你!你竟然杀了阿二!”   七鳐满膺怒火熊熊燃烧,只觉得浑身燥热,但他已经死了,如果还有感觉的话……怕是要化成厉鬼了。   “咦~”初一哂笑着往后退去,双手连连摆着,一脸无辜地说:“我可没有啊,小七你不用红口白牙地诬陷于我,阿二啊……阿二怕是羞于你们之间的破事,自尽谢罪了。”   “你!”七鳐愤怒之余,转头看向木澜,见她虽然已死,但是眸中色彩闪烁不定,其中定有隐情。   但七鳐还未开口询问木澜,却将头转向了初一,冷冷地说:“你杀了我们,到底有何所图?”   “哈哈哈哈……”初一从怀中拿出一把折扇,“唰”的一声打开,在胸前缓摇着。   “说来话长啊……”   “废话少说!”七鳐立刻打断他。   初一轻咳一声,收起折扇,望着木澜怔了半刻,又转头看向七鳐,说:“你啊,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无趣,本想留你们这对狗男女再温存半刻,你却连这个几乎都不给我……哦不!是不给你自己。罢了罢了,你猜……我为何要杀了你们,再集到这里来?”   “初二。”几乎是同时,木澜和七鳐异口同声地说出,而后二人相望一眼,只有木澜率先转开头,又叹了口气。   初一拍着巴掌,阴阳怪气地赞扬着:“哎呀呀,在下佩服,你们这对狗男女果然是默契。但……还不一样是落在我的手里了?”说着,初一再次打开折扇,翻手一挥,向着木澜七鳐打来。   他们只觉身体一轻,转瞬被禁锢在初一脚前的地上。周围有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囚禁其中。   木澜惊呼一声:“你到底要做什么?!”   “急什么?”初一反问一声,转身正欲离去之时,倏尔在门口止住脚步。   木澜还要叫出声来,但七鳐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别出声。”   果然,二人同时望向门口,只见初一的身前,赫然站着一位负手而立的白衣仙人。   “白苍仙君?!”木澜惊呼一声,但只叫一声又很快沉静下来,侧头看向身侧的七鳐,询问道:“你也是死在那柄冰剑下?”   七鳐点点头,道:“定是如此了。白苍仙君答应会救你,但至于他为何要我自尽才肯答应,想来便是如此原因。那柄冰剑材质特殊,其中定有蹊跷,虽然无甚邪气,但……”   话音未落,就听门口一声巨响,初一向后摔去,连连吐血。   七鳐冷笑一声,继而说道:“白苍仙君的剑定是能带他来寻初一。”   “可……”木澜听得一头雾水,皱着眉头说:“可我也死在那柄剑下,无论如何,我们都已死了啊!”   “嘘——”七鳐二指竖在唇前,示意她噤声。   木澜点了点头,不在做声。   二人同时看向门口,见到初一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后,响起一阵冷笑,笑声渗人。   “咳咳……仙君啊,你不好好找你的人,来管我的闲事做什么?难不成……你找不到了?”   此言一出,可看到白苍仙君眼底登时泛起一阵猩红,红色扎眼,分外可怖。   话不多说,白苍仙君从袖中抖出冰剑,一剑刺去。   初一侧身躲过,但他的身法哪里能躲闪得过已然得到升仙的白苍仙君?   于是……初一在闪了十几招后,左肩被冰剑贯穿,剑尖从他的背后不住地滴着血。   “哈哈哈……”   初一又笑了起来。   倒是白苍仙君厌恶地收回手,顺带将冰剑抽出。长剑离体,初一左肩的鲜血喷涌而出。   “死到临头还在笑?”   初一右手摁住伤口,但疯狂涌出的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淌下来,很快便将身前的衣襟染上大块地血迹。   “我笑啊,我当然要笑,笑你们死到临头了还以为是我死到临头。”   白苍仙君猛然回过头,但……他忽然双腿一软,歪头倒了下去。   “不可能!”木澜再次叫道,伸手想要抓住七鳐,但手却从他的身体穿了过去,她望着自己的半透明的双手,久久失神。   “仙君中计了,他不该用那把冰剑的。”   初一撇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白苍仙君,又回过头,向着他们走来,但他左肩实在受伤太重,脚步踉跄,但面上还是笑着。   “是啊,谁让他傻,一提那个傻子,他就发疯,五十七年前如此,今日,还是如此。”   “什么?五十七年前?所以说……”七鳐看向木澜,心中有了答案。   原来……五十七年前封印木澜的,正是那把冰剑! ☆、第46章 换命   “哈哈哈……”   初一用脚尖踢起冰剑,伸手在空中抓住,横于胸前,狂笑不止。   他扫了一眼昏死在一旁的白苍仙君,冷笑道:“怎么样?没想到吧?”   也不知他这话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白苍仙君,总之在场的所有人都已成了他手中俘虏。   “阿一,你有什么冲我来,放了阿二……”   初一立刻打断七鳐的话,接话说道:“不然如何?说她是我的亲妹妹?要我念及什么感情?小七啊,不要再说笑了,这些笑话你骗骗小时候的我还行,你以为,时至今日,还能骗得了我吗?”   “我没有要骗你,只是想让你明白,不论你杀了谁,也无法再复活初二了。”   “住口!你没资格提初二!”初一勃然大怒,挥起冰剑猛地刺来。   电光火石间,木澜从地上飘起来,但……他们已经死了,还怕再死一次吗?   而初一却倏尔止住了身形,堪堪收回剑来,看着剑尖上还在流淌的鲜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无人明白初一到底在想什么。   “留着你们还有用处。”   眼见着初一向殿门外走去,七鳐哂笑着说:“可惜呀……”   初一身形一顿,但连头也未回,只是淡淡地说:“缓兵之计还想诈我?没用!死心吧。”说完,他消失在了殿门口。   木澜和七鳐二人被困在这个无形的网中,就连七鳐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法术,想来应该是鬼道中专门用来束缚鬼魂的。   “刚才你说什么可惜?”   七鳐转过头,想伸出手来摸摸她的脸,但……终究还是从她的脸上穿透了过去,虽然略显失落,但无所畏惧,他知道他一定会让她活过来,再不济……这不也一起死了吗?   木澜从他的眼神中看出失落,连忙安慰道:“没什么,大不了一起死呗。哦……不对,我们已经死了。”   “……”   “好了好了,别愁眉苦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了。你刚才要说什么可惜?”   七鳐却未答话,只是一扬头,示意她看向门口。   遁着目光而去,只见门口处缓缓站起个人影,白衣上下翻飞,周身更是仙气萦绕。   木澜惊呆了,磕磕巴巴地说:“仙君……他,没死?”   七鳐嘴角上扬,沉静地唤道:“仙君。”   白苍仙君回过头,轻轻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缓步向着他们二人走去。   待走进后,从袖中抖出一柄长剑来,正是那柄冰剑!所以说……初一拿走的那把?是假的?!   冰剑一挥而下,束缚二人的屏障被砍碎。   “说了会救你们,便不会食言。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七鳐和木澜能够站起来了,对着白苍仙君又是施了一礼,七鳐恭敬地说:“多谢仙君,只是……我们是去哪里还魂?”   白苍仙君已然转身,听了这话后,又回过身来,却是一脸疑问地反问道:“你问我?我去问谁?你们的尸体在哪,便去哪里回魂。抓紧时间吧,那柄假剑中并无你们的灵识,也不会牵制你们,趁着你们现在还是生魂,快些动身吧。”   原来,白苍仙君是将他们二人的灵识牵制在冰剑之中,以此来诱骗初一,并给了初一那柄假剑。   二人恍然大悟,又是一番道谢。   说完,白苍仙君正欲转身离去,忽听门外传来响动。   这一仙两魂同时顿住,看着初一满身鲜血,缓缓走来,随着每走出一步,嘴上的笑就更得意一分。   “你以为?我就那么好骗?我若是那么好骗,早就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白苍仙君向后退着,二人一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后生,你的事情,与我无干,但是他们,你不能杀。”   初一停下脚步,将那柄假冰剑随手扔在地上,笑吟吟道:“是啊,与你何干呢?你找你的什么小花不就得了?来管我的闲事做什么?”   听他提及小花的事,白苍仙君面带怒色,他冷冷地说:“后生,这是友人交代我的夙愿,否则,你以为呢?”   初一却不怒反笑,勾着嘴角说:“与我何干?”   话音刚落,初一闪身飞过来,二指在身前虚空一划,长木剑从天边呼啸飞来,横于手心。   白苍仙君知道初一是友人之子,本不想动手,但此刻……也别无他法,只得挥出冰剑和他过招。   二人打斗起来,只见原地一阵飞沙走石,将红日下的世界遮住,天际暗沉。七鳐和木澜本想趁机离开,但不知为何,一直无法离开大殿,门口处仿佛还有结界。   倏尔听得“咔嚓”一声,白苍仙君手中的冰剑脱手,摔在地上,竟是从剑身折成两半,独留下剑柄在原地打转。   白苍仙君大惊失色,伸手抓过断剑,奉于胸前,二指拂过断口,断口出黑气萦绕,指腹微麻。   他皱紧了眉头,冲着初一说道:“你竟然修炼了这个?值得么?”   初一收敛了神色,目光黯淡,声音幽冷,一改方才的嬉笑模样:“值得不值得,也都做了,如果是你,你舍得吗?”   白苍仙君随手将冰剑扔在地上,踏着另一半断剑,一步一步向着初一走去。可初一将长木剑抵在身前,随着白苍仙君一步一步走进,眼看长木剑就要穿透白苍仙君的胸膛,可白苍仙君还是没有停下里的意思。   初一眉头一皱,倏尔收手,但却被白苍仙君伸手抓住剑尖。   眼前喷起一阵血雾,仿佛红过了殿外的红日。   白苍仙君缓缓倒下,红木剑贯穿了他的心脏,他身下鲜血铺张,血腥之气愈发浓烈。   “值得吗?”这是初一垂下眼帘,问向白苍仙君。   白苍仙君临闭上眼前,艰难地启开牙关,从嘴边漏出两个字:“值……得……”   七鳐木澜二人不解,面面相觑地看着对方。   初一弯下腰,将长木剑从白苍仙君的胸前抽出来,又从怀中摸出一块绢布,轻轻擦拭着木剑上的血,面上毫无表情,语气略带惋惜道:“许是值得吧。”   七鳐此时站在他的身后,质问道:“你杀了白苍仙君?”   初一回过头,却又迅速转回来,不想看他,似是自言自语一般说道:“算是吧。鬼道本就不该如此,谁让这是唯一的办法呢?”   “什么办法?”   “以命换命,以魂换魂。” ☆、第47章 替身   “这是何意?”   木澜不解,转头问向七鳐。   可七鳐却摇摇头,不再言语。   二人同时看向初一,初一将红色的长木剑收回,可他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已经染湿了大片的衣衫。   “你……”木澜张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七鳐已然明白了这些,他看着白苍仙君的尸体,默默叹了口气,而后对初一说:“你口口声声说要杀了我们,可还不是要救活我们?”   初一抬起头,目光闪烁,几步闪过来,质问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七鳐倏尔从地上跃到空中,见着木澜也要紧随其上,二人交换了个复杂的眼神后,他连忙伸手示意她停下。   初一往后躲了几步,不知为何,被戳穿的他有些慌乱。   “你要复活的,既不是初二,也不是我们,而是……主上!”   眼见着初一要矢口否认,七鳐立刻接过话说:“不必急着否认,你定是后悔杀了主上,也许从一开始你都不想杀他,只是意外而已。而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杀了这么多人,再加上模仿魔界大殿建造的血池,根本不是为了复仇云云,那都只是为了复活一个很难复活的人。毕竟……初二灵力低微,对于精通鬼道的你来说,复活他简直轻而易举。所以,我说得对吗?”   初一从怀中掏出折扇,笑吟吟地说:“你猜得不错,真不愧是老东西最得意的孩子,果然聪慧无双。可那又如何?我现在改主意了,我不打算复活你来换命了。你即使是死了,我也不放心,所以……”   说着,初一瞬间出手,只见他从手中抛出一个金色的圆环,约莫手掌大小。   眼看着圆环直奔七鳐而去,圆环瞬间扩大,从七鳐的腰身开始收紧,最后被束缚其中,动弹不得。听得“咣当”一声脆响,圆环掉在地上,连带这七鳐也被摁在地上。   初一上前,单脚踩着圆环,居高临下地说:“你不是很神奇吗?我要你知道,你就算是死了,也要为我掌控!懂吗?”   七鳐呜咽着,却未说出什么话来。   而在一旁的木澜,像是被吓傻了,一言不敢发。   初一甩了甩折扇,折扇的扇柄处缓慢吐出一根金针来,他反手将针刺破掌心,翻掌向着木澜的头顶拍来。   木澜像是被定住一般,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初一这一章劈下来。   谁知道他这一掌是不是要劈死木澜呢?   听得嘶哑的一声嚎叫,那是鬼魂发出的声音,但初一却连忙闪身向后就地一滚,快速躲开,警惕地看着木澜。   “木澜”的嘴角扯出个冷笑,是了,方才初一就是用鬼道的复生术复活了“木澜”,可此“木澜”却非彼“木澜”啊。   “机关算尽?漏了哪一步?”   “木澜”冷冷地说出这一句,可她的声音却不同,那是七鳐的声音。   见得原地一阵黑雾飘起,但很快散去,这次再看,原地哪里是什么木澜,正是七鳐。   七鳐随手一挥,打出两道金光,却不是打向初一。   地上的木澜解了束缚,从地上飘起来,躲到七鳐身后。   初一收起折扇,看了看掌心的血迹,嬉笑道:“真是没意思。你堂堂魔君,也要用这样的手段吗?你为了复活自己,连阿二的性命也不要了吗?”   明知这是挑拨离间,但木澜还是火了,冲出来怒吼道:“你胡说什么!”   七鳐伸手向捏住她的肩膀让她回来,但手却抓了个空,脸上闪过一丝悲伤的表情。   “澜澜……”   木澜会意,再次回到七鳐的身后,默不作声。   “少了你,也无妨,多了你,也不惧。我就站在这里,你敢杀吗?”   七鳐化出魔气,凝气为剑,指着初一说:“杀了你,我自会向主上请罪,哪怕是搭上我这条性命也再所不惜,而你今日……必须死!”   初一却不惊慌,面上笑意更甚:“笑话!你以为我这么容易会死?就算你杀了现在的我,我也无所谓,随便附身下一个身体就好了,我想想……下一个是谁呢……”他说着,眼珠在殿内四周环扫,很快在殿下案桌上停留下来,笑吟吟道:“哎呀,这不正有一个吗!一共两具尸体,你回魂了,这不正好是为我准备的吗?”   木澜知道他所指的正是她的身体,他们的身体都被藏在大殿的案桌下,所以也会选择在这里回魂。   可事实确实如他所说,初一精修鬼道,魂魄不灭,且自己随时可以给自己回魂,别说禁锢了他的魂魄,就连他身体里逃逸出来的一魂一魄都可独自修炼成个体,他又哪里会怕这些?   “怎么样?迟疑不定了?”初一面上和善,原地而坐,笑着说道。   七鳐刚刚回魂,又强行动用魔气,确实损伤不小,看着初一还有后招,但他这里也做着打算。   木澜还未想到七鳐所想的一层,心中慌乱,不住地在七鳐的身上穿来穿去,可她越穿越虚弱,魂魄的颜色越来越淡,行动越来越迟缓,可以看见她的上半身穿到七鳐的胸前,和后半身还在七鳐的背后。   “小黑,我该怎么办?”   “放心,有我在,你会活过来的。”   木澜不再言语,缩紧了自己的一团魂魄,看着七鳐坐下,也团进他的怀中。   “你倒是不急?”初一见他们二人惬意地坐着,讥笑道。   “这不是在等你么?”七鳐也说道。   两方人对立而坐,中间隔着白苍仙君的尸体,他的尸体已经冰冷,魂魄早早飘散到九霄云外,就像七鳐木澜方才一般,既然阴阳相隔,那唯有一同赴死。   初一望了一眼殿门外的天色,此时天色渐渐暗沉,可红日确实瞬间落下,眼看着天际黑成一片,他双掌拍了拍。   殿内四个角落陡然亮起一阵诡异的绿色火光。   首阳道法讲过关于魂魄的颜色,所以木澜知道,这里的照明是在燃烧生魂的灵识,而绿色的光亮代表着生魂死了多久。   从绿色的亮暗程度看起来,这些生魂才死不久。   初一看到木澜查看的动作,又是一声冷笑,慢悠悠地说:“师妹啊,你在找是谁吗?我来给你指一指啊。”说着,他指向东南角,说:“这个是你的女谦师姐,她临死前还在喊着保护师妹,可她啊……哪里知道你早就落入我手。”   而后又指着西北角说:“这个,是你的言灵师兄,怕是不记得了吧?就是厨房做饭那个,你傍晚时分经常拉着初二去找他做点心给你吃。他临死前,对初二说‘点心在橱柜里,要初二记得拿给你吃。’哈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木澜双拳紧握,但她没有机会出手。   “你说够了吗?”   “你还没听够?”   七鳐终于站起,凌空操控魔剑,一剑劈向初一。初一并不闪身,而是“唰”的一声打开折扇,七鳐却是凌空收回剑来,这一击他用全了真气,如此堪堪收剑,难免不被反噬,他连连倒退三步才稳下身形。   “怎么?不敢吧?”   “卑鄙!”木澜怒骂道!因为他看到初一的身前立着一个人,或者说不是人,那是木澜的身体。七鳐为了不伤害木澜以后回魂的身体,断然要收回剑来。   “卑鄙又如何?再说……我认为这个词冠在我的头上,可以理解为你在夸赞我吗?”   “你真是个疯子!”   “过奖过奖……”说着,初一还作了个揖。他伸手拉过木澜身体的手,低头看着说:“阿二啊,没想到,最后还是你救了我一命。我就留着你在我身旁,我倒是要看看,他是要你,还是杀我?”   “当然是杀你!” ☆、第48章 回魂阵   “当然是杀你!”   七鳐决绝地说着,话刚出口,一记金光打着旋地飞向初一。   初一本是躲在木澜的身体之后,见着金光势不可挡地打来,他竟然收起木澜的身体,闪身躲开。   “呵。”初一冷笑一声。   木澜在后,虽没看懂,但也不做声。   “你当真舍得她的身体?若是我不躲开,她怕是再也无法还魂了,你舍得?”   七鳐从后面走出来,伸手揽过木澜的魂魄,将她塞进一个金色的口袋中,再仔细地将口袋的红色绳子系好,揣进怀中。做完这些,才抬头对初一说道:“自是不怕。”   初一面色“唰”的一下冷了下来,幽冷道:“谁告诉你的?”   “你自己说的,怎么?你现在连自己说过的话都不记得了吗?”   初一双手十指绞在一起,冥思苦想起来,他怎么就不记得自己说过真实目的呢?   木澜听到这些,更加苦闷,心中郁结,魂魄在锁灵袋中左冲右突,但还是出不去。   七鳐感受到她的不安,伸手覆在怀中,一丝温暖顺着薄薄的袋子布料渗透进去,木澜也平静下来,不再冲撞。   初一还在沉默,他双眉紧皱,往事在他眼前回放,从乱葬岗的记忆开始……一直到老魔王传功力,再到开阵谋杀阿二小七,再到首阳山利用阿二,再转换到现在。   往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在眼前回放着,仿佛这些事情就发生在昨日,只一眨眼,便来到了现在。   初一忽然心头一抖,他看到初二口含鲜血劝说着自己放下这一切。   但,这如何甘心?   初一狂笑起来,如入魔一般疯癫,整个人抖如筛糠,最后瘫坐在地上,双目迷离,仿佛耽于往昔,沉迷了自我。   七鳐看着他这般模样,当然猜到他经历了什么。他也不需要出手,以现在的实力,初一还有什么底牌可亮出来要挟他么?   没有了。   “阿一,你一直都在说谎。你哪里是要什么主上的功力?主上也不是三个月前在神魔之井被你杀的。你一直都在骗我们,也是在骗你自己。你要复活主上,要一切都回到过去,所以,你不要过去的所有人死,不论是我,阿二,还是龙叔,你要所有人都陪你回到过去。可你却万万没想到,初二死了,你的魂魄不全,断然回不到过去,这样说来,你做的一切,都说得通了,对吗?”   七鳐娓娓道来,语气沉着冷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初一倏尔抬头,望着七鳐,眼中闪过片刻被揭穿的慌乱,却没有答话。   七鳐继续说着:   “从一开始看到首阳山被屠戮的荒魂时,我就开始生疑。你若是要引怨气开结界阵法来困住我们,又何必要屠戮尽首阳山那些无法化作厉鬼引出怨气的道家弟子?你若是要杀我们报仇,哪里要等这些年?你口中说是阿二体内的三珠金针还未融合……呵!笑话!你直接杀了她再用那把冰剑封住她五十年,不就解了?何必要大费周章,在她体内种下灵识?还有叶薯蓣和叶环儿,她们所修法门所种神树,都是为了你能开阵回到过去。阿一,你的谋划已经昭然若揭,还需我再多说吗?”   初一从地上站起来,虽然面容狼狈不堪,但还是曾经那个阴险狡诈的初一无误。   “是!你说得只字不差,我是为了回到过去。老东西也是五十七年前我失手杀死的,我不服,我不服当年的一切,我要回去重活一次,所以当然要你们同行。你们谁也不能死,谁也逃不开。”   七鳐无所畏惧地向前走着,而初一却随着他的节奏步步后退。二人一直保持着五步远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你要杀我?”   七鳐再次幻化出魔剑,虚空御起,直指初一,“你觉得呢?”   “那又如何?就算你杀了我,阵法一样会开,我们都会回到过去。我此刻死了,回到过去后,又会重生,我还是阿一,而你还是小七,她还是阿二。你以为,此阵一开,一切还有机会圜转?”   七鳐还在向前逼近,手中的魔剑嗡嗡地叫着,似是也被初一惹怒。   “你杀,你随便杀,怎么样都可以,就算你杀了阿二,一样阻止不了。”   七鳐忽然止住,收回剑来,一手抚着怀中的木澜魂魄,一边望向门外。   “当然是你杀了主上。你后悔了!”   初一并没有被激怒,也不强行反驳,却是奸诈一笑,说:“想激怒于我,让我漏出破绽?小七,你也太过于看低我了。我是那么沉不住气的人?”   木澜在七鳐的怀中一鼓一鼓。   “当然不是,莫要以你的心境来度量我的气度。此阵名为回魂阵,既然可触发,那便也可解,只要我找到阵眼,阿一,你多年的谋划可是要付之东流了。”   “你不可能找到阵眼,除非我死。不必急切,还在十个时辰,我们都会回到过去。我要将一切都从头开始,我要你们知道,我阿一,从不是那个懦弱好欺的阿一!哪怕是我离体的魂魄,也不是!”初一决绝地说,面上笃定异常,仿佛一切都成竹在胸,绝无闪失。   “十个时辰……够久了。”说着,七鳐原地坐下,双手搭膝,神态自然,镇定自若,全无半分紧张之情。   初一也坐下,但鼻中哼了一声,算是讥笑七鳐故作镇定。   “你就不好奇,我是如何知晓回魂阵的?回魂阵乃是鬼道之大乘之术,我精修魔道,哪里敢碰鬼道心法?你难道就不想知道?”   初一张口欲说,但倏尔止住,紧紧闭上嘴,心中想问却又收回话头,紧闭双眼,隐忍不发。   他怕,他怕接下来的十个时辰内会徒增变故,毕竟七鳐深不可测,现在初二已死,他再无帮手,管他是如何知道的呢,总之他们都逃不过就对了。   七鳐在怀中掏了掏,掏出一个闪亮的圆环,在手中掂量掂量后,笑吟吟地说:   “你算错了一步,修你鬼道的不止你一个,虽然你杀了一个,这不还有一个?而且……”说着,七鳐向门外看了一眼,又转回来说:“她已经来了。”   话音未落,门外黑暗中闪过一丝光亮,那是同七鳐手中的物事一样的银光。   正是叶薯蓣与叶环儿同戴的银镯! ☆、第49章 抉择   “阿叶?”   门口处绿光一闪,一道袅娜的身影瞬间飘了进来,站在七鳐的身侧。   二人从地上站起,初一笑吟吟道:“阿叶,你站错队了,我在这儿。”   叶薯蓣一脸冰冷,毫无表情,她双目含怒,冷冷地说:“我只恨,恨我从一开始就站错了队。”   初一见无法隐瞒,也不再多说,反倒笑意更甚:“既然知道了,那也无所谓,索性十个时辰后,你也是要死的,本来不想拉上你下水,你自己跳进来找死,那便怪不得我了。”说完,他笑得似乎岔了气,连连咳嗽起来。   叶薯蓣冷目一扫,看向七鳐手中的银环,伸手拿过来,和自己左腕上的对比着,果真是环儿的。   真是可恨!   她将银环戴在左手上,两只镯子上下一敲打,发出“叮当”一声,在这空旷的大殿内环绕,久久不散,煞是好听。   “是嘛?如果我注定是来送死的,那也定是要拉上你才不虚此行。初一,你骗了我姐妹那么多年,难道就以为我们没有留后手吗?”   初一从怀中掏出折扇,悠闲地缓摇着,仿佛不以为意,尽管有一瞬间的迟疑外,并未怀疑自己哪里有过纰漏。   “你不信?那好,我来说。”叶薯蓣将左手上的两只镯子晃了晃,又发出清脆的一声,“这便是我们留下的。这两只镯子乃是我与环儿灵气所化,但她灵力比我低微,感受不到镯子的变化。若一人已死,这镯子失了一段灵识,便会由银变黑,所以这么多年,我早就知道环儿未死,当年你来找我说出会带我找到环儿尸体时,我便知道是你下的毒手。可我心知与你正面交锋无异于找死,所以这才妥协,可惜了环儿,环儿在临死前的那一刻,才感受到镯子的变化,她才知道我还未死……”   叶薯蓣说完,已经满脸是泪。   听完这些,七鳐才算是真正明白了环儿临死之前所说的“后手”是什么,是她知道阿叶会回来报仇。   所以,小小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就说得通了。这正是叶薯蓣带它进来的!   “啪啪啪——”初一收了折扇,不住鼓掌,装模作样地赞叹道:“真是有意思,没想到你们这两棵树还有这样的心思。好好好,好一出感人的戏码,要不是不合时宜,我说不准还会被你们感动呢。”   叶薯蓣不再言语,凝气于掌,伸手从门外虚空抓来一根树枝,单手紧握,树枝碎成粉末,她翻手一扬,粉末零零散散撒在空中,尽数向着初一飞去。   初一眉头紧皱,神色一变,迅速展开折扇将树枝粉末挡下。   “初一,你可认得此物?”   “……”   沉默良久,七鳐在侧开口说道:“这是血池中的巨树树枝?”   “王上英明。”   初一一拍脑袋,收敛了挫败的神色,“唰”的一声,打开折扇,悠悠说道:“机关算尽,还真是忘了你这一茬,那这么说来……还真是留你不得!”话刚出口,折扇上的金针打着旋地向着叶薯蓣射去!   叶薯蓣闪身跳开,七鳐向前一步,长袖一扬,金针哗啦啦掉落一地。   “还有你?!”   初一挽袖旋身,后退两步,讥笑道:“好吧,既然是你们逼我,那也没有办法了。接下来的事,你可是要想好了在说!!”   说完,初一又是一挥长袖,木澜的身体凌空立在他的身前,见着她双目翻白,并无瞳孔,身体僵硬地活动着,随着每一个动作,还会发出“嘎吱”的响声。   七鳐后退两步,见着木澜不知从哪拔出双刃剑正向他袭来。   初一悠闲地坐在后面,折扇缓摇,吟吟笑道:“我一贯爱看这样互相伤害的戏码,接下来的戏,就交给你们唱了,还有十个时辰,别唱太快,否则剩下的时辰可不好打发呢~”   木澜剑势势不可挡地向七鳐打来,七鳐只得躲闪,不能还手。   叶薯蓣心急如焚,在旁喊道:“主上,您再不还手,怕是会……”   她话未说完,见得七鳐身体一震,竟是木澜一剑贯穿他的右肩。七鳐神色一凝,向后闪去,双刃剑离体,伤口处鲜血四溅,登时撒了一身。   “澜澜……”   七鳐神色悲痛,捂着伤口继续闪躲,他不能伤害现在□□控的木澜,因为这是她的身体。如果他损伤了木澜的身体,待叶薯蓣破阵后,木澜将无法回魂。如果他任由木澜攻击,怕是初一的奸计便会得逞。   七鳐满心愤怒,但此刻,没有两全之计,要么选择同初一回到过去,任由他肆意妄为,要么选择杀了此刻的木澜,阻止初一!   到底该如何选择……   七鳐正想着,见木澜原地倒退三步,他侧过头,正是叶薯蓣出手伤了木澜。   “不可伤她!”   “王上……”   “不可伤她!”   七鳐一边要阻止叶薯蓣不许伤害木澜,一边又要挡着木澜的剑锋,分心无力,又中三剑。   这三剑皆避开要害,看着初一满面笑意的神情,就知是他故意如此操控木澜。   想要穿心一剑草草了解?没折磨到遍体鳞伤岂会如此轻易放过?!   叶薯蓣在侧,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这样的场面发生,她看着此时的木澜,想起曾经做下的许多错事,忽然心中不忍,她偷着将自己的内丹化出,而后闪到七鳐伸手,翻掌一打,只见金光一闪。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之时,叶薯蓣已然窜到木澜的剑锋之前。   只听“噗嗤”一声闷响,叶薯蓣挡在了七鳐身前,替他受了一剑,可这一剑本是奔着七鳐的小腹而去,由于叶薯蓣比七鳐身材矮小,这一剑径直穿透她的心脏。   叶薯蓣软软地倒了下去,口中连连吐血。   木澜面无表情,决绝地将双刃剑拔出,冷冷地看着七鳐,又是一剑刺来。 ☆、第50章 巨树   听得重重一声闷响,木澜一头撞在了七鳐所设的结界上,身后向后飞去,摔倒在地。   七鳐半跪在地,以膝托住叶薯蓣,二指迅速点上她的心脉大穴,希望能以此来拖延她的性命。   可见着叶薯蓣伤势如此之重,七鳐抬头看向正在从地上爬起的木澜,双目扫过她的剑,便知这剑柄处插了三珠金针,而木澜这一剑穿了叶薯蓣的心脏,叶薯蓣必死无疑。   木澜向前奔袭而来,双手握剑举过头顶,七鳐的防御屏障虽强,但哪里能抵抗得过三珠金针加持的双刃剑?   只听一声脆响,结界屏障碎了一地,木澜一剑直奔七鳐心脏而来。   七鳐无力躲闪,此刻也不想躲闪。   可这剑气凛冽的一剑却在他身前三寸处堪堪停下,放眼望到她的身后,是初一二指轻捻,控制木澜停下,木澜翻手挽了个剑花,一步一步如机器般僵硬地走到初一身后。   七鳐伸出一只手,想要将木澜拉回来,可是怀中的叶薯蓣又是一阵猛咳,大滩的血洒了满地。   “阿叶……你护住心脉,我传魔气护住你魂魄。”   叶薯蓣伸手拉住七鳐的手,她从未离这个人这样近过。从一开始,七年前那场战役后,叶薯蓣自砍七剑,倒在七鳐回魔界的必经之路上。   七鳐从她的身侧款款走过,他的眼神只是看着前路,并未看到脚边濒死的女人。   直到……他的衣袍被拉住,这才侧头分出一丝余光看了一眼,可入眼的却是那只血手抓脏了他的衣袍。   也不知为何,当年他并没有一掌劈死这个女人,再往前很多年,阿二也是一身是血地被震飞,之后再无音讯。许是因为阿二的缘故,七鳐将叶薯蓣抱回了魔界,自此她成为了魔界护法,辅佐至今。   叶薯蓣看着七鳐的眼睛,她七年来,从不敢正面直视他的眼睛,她心虚,她害怕。她从一开始就是奉了初一的命令接近他,她有何胆量敢看着他的眼睛呢?   她恨!恨自己隐忍七年还是未能找到环儿,没想到最后一次感受到环儿气息之时,她却已丧生初一掌下……   七鳐通过右掌源源不断地输送着魔气进入叶薯蓣体内,但是……她的内丹呢?   叶薯蓣摇着头,拉住七鳐的右掌,眼神闪动,用密语将血池巨树的心决法门告知了他,虽然只有几句话,她确实用尽了一身的力气。   七鳐虚空探了探,果然在自己体内感受到了一股浓烈的木性妖力。他皱了皱眉头,想他七鳐何时需要她的妖力?!   当真笑话!   这样想着,七鳐欲化出叶薯蓣的内丹还给她,说不准还能留下她的性命。   可叶薯蓣此时已无力气使用密语,只得开口说道:“不,王上,此内丹是巨树之心,你无巨树之心断然破不了阵,王上,是属下对不起您,您的恩情,属下来世……来世再……报!”最后一个字,叶薯蓣说得铿锵有力,这也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七鳐的身上。   七鳐神情漠然,看着叶薯蓣的头上泛起绿光,绿光不住消散,果然被双刃剑杀后,连荒魂都化不成。   七鳐放下叶薯蓣的尸体站起,看着她双目圆睁地等着天,心中不忍。   “初一……你作的孽,够多了!”   初一在旁看了半天的热闹,似是还没回过神来,冷不防被七鳐这一声怒喝,倒是吓了他一跳。   “哦,然后呢?”初一一副不以为然,“还是你以为……这还不够?”   语毕,初一伸手将木澜从身后拉出来,挡在身前,夺过双刃剑后,将三珠金针收回,笑吟吟道:“那女人不就是将巨树之心给你了嘛?巨……树……之……心……”初一一字一字念着。   “那算什么东西?我也有一颗心,拿来跟你换好不好?”   七鳐按着初一诡谲地眼神,一丝不安涌上心头,他莫不是要拿木澜的……   不待他将这最坏的想法想下去时,初一已经将双刃剑的剑尖从后心捅进了木澜的胸膛。   木澜的魂魄在七鳐怀中不住冲撞,她还是生魂,哪里受得了身体被残害,魂魄的嘶鸣声如雷鸣般在七鳐的耳中响起。   那一剑哪里是在残害木澜,分明是扎在七鳐的心上。   “住手!”   七鳐迅速跃到木澜身前,伸手揽过木澜的肩膀,可……木澜虽然胸膛上还插着剑,却抬掌劈向七鳐,七鳐不躲,堪堪被劈中后连退两步。   他不死心,再次走上来欲抓住木澜的肩头摁进自己的怀中,仿佛这样,她就不会被初一剜心。   “好了好了,知道你们这对狗男女很是恩爱,你们的戏等会再唱。就问你一句话,换是不换?”   “不就是巨树之心,给你便是。”说着,七鳐化出叶薯蓣的内丹,挥袖扔给初一。   初一一手握住剑柄,腾出一只手接住内丹,放在手心掂量掂量后,冲着七鳐一笑,手上却是不停,双刃剑在木澜的心口又是一剜。七鳐明显感觉到木澜的魂魄几乎要冲破千坤袋自行蹦出!   “住手!不是给你了嘛!”   初一随手将内丹扔到一旁去,笑吟吟道:“这内丹无甚灵力,有何用处?”   七鳐见被他发现,虽面上不惊,但心中慌乱。若是将叶薯蓣内丹给了初一,那么环儿设下的回魂阵怕是再无人可破,可若是不给他,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初一将木澜的心剜出来?如此一来,日后木澜如何回魂?难不成要木澜永生做孤魂野鬼?   初一仿佛看穿了七鳐所思所想,说道:“做个决定吧。莫要想着如何杀我,杀我容易,可我一死,你的阿二也会死。别忘了,初二的一魂一魄,可不是荒魂。”   七鳐恍然大悟,他终于明白了,为何木澜的身体躯壳会听从初一的差遣操控,想来初一精修鬼道,但木澜魂魄不在他手里,看来他是将初二的魂魄塞进了木澜身体之中。   “你真卑鄙!”   “过奖~过奖~”   初一嬉笑着,又转了转剑尖,可以看到木澜的胸前已经被鲜血染透,殷红的血汩汩流出,在空旷的大殿内不住回响。   “做个决定吧~”初一嘴角一挑,笑吟吟道。 ☆、第51章 交换   “就没有第三条路了吗?”   初一听闻此言,倒是一笑,挥手示意木澜走回他的身后,说道:“何来第三条路?杀了我?”   话音未落,七鳐奋身而起,右手扼住初一脖颈,面目狰狞,手上用力,恶狠狠地说:“你以为我不敢?”   “那……咳咳……那你杀好了……索性还有八个时……咳咳……时辰……开阵!”   初一双目通红,仿佛要喷出血来,他咬紧牙关才断断续续说出那番话来。   七鳐心中一沉,他说得对,就算现在杀了初一又能如何?回魂阵一开,所有人都要回到过去,但是……只要是阵就会有阵眼,那么,阵眼会是什么呢?   七鳐收回手来,看也不看那掉在地上的初一一眼,只是看着自己的掌心,叶薯蓣的内丹灵力就在手心,这就是阵眼所在吗?   可是……木澜此时的身体已经被塞进了初二的魂魄,与且她的心……如果阻止开阵,又该如何?   “第三条路,你杀了我。放弃开阵,一样能得到你想想要的。初一,不……应该叫你阿一。你这些年来,或者更远一些说是从小到大,你一贯是以为我的存在导致如今的你,那你杀了吧,我不还手,就站在这里。”   七鳐面色镇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一般。   “哈哈哈哈……”   初一又是一阵疯癫的笑声,直到他笑得咳嗽起来,才停下,质问道:“杀了你?小七,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以为……我怪你?不,不是你的错,是这个天下的错,这天下所有人都该死!所以……不光是你,我回去又不是为了单纯做什么。本来……我真的答应了初二不杀你和阿二的。但是,现在初二死了,即使回到过去,他也曾经死在过我的怀中。我不甘心,现在,你们也要陪葬!”   七鳐皱紧眉头,果然如他所想,初一启动回魂阵回到过去哪里是为了复活初二?哪里是为了报复他们?这应该和主上的死有关系,但是……那到底又是什么呢?   仿佛记忆深处,有那么一个声音曾经说过。但是年代久远,又仿佛不太真切。   七鳐上下打量着初一,如果说回魂阵术法的话,开阵并非鬼道,很多修炼方式皆可修炼,而……为何要利用叶环儿呢?如果是叶薯蓣是为了牵制住他,那么叶环儿的巨树,血池,怨气,都是用来做什么的?   忽然,七鳐感觉到眼角被什么闪过一般。   那是三珠金针?   对啊,还有这根能劈开万物的针。他的眼睛扫过木澜的脸,此时木澜的胸膛被剜穿了个洞,正是初一方才拿双刃剑剜的。   七鳐想起木澜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初一不被三珠金针反噬的原因正是因他日夜饮木澜之血,那么……他既然如此精修于鬼道,又何至于在乎这一件法宝?难不成只是为了防备他们劈开怨气结界出逃?   若事实真是如此,他也应该早做防备才是。首阳山那么多的机会,他又为何不下手?   除非……除非他就是要让这一切通过木澜的手来完成?   七鳐冥思苦想半天,虽不得解,但终归是捋清了一点头绪。   初一走上前来,看着他一脸愁苦,哂笑道:“别想了,你断然想不到的。终归也是一死,想那么多做什么?来,将叶薯蓣内丹灵力给我吧。”   说着,初一走上前来,伸出手去。   七鳐也同时伸出手,就在即将交付的那一刻,又迅速收回手来。   初一“哦”了一声,盈盈笑道:“反悔了?”   “不是交换吗?”七鳐说着,看向他身后正傻站着的木澜。   “好,给你就是。”   初一拍了拍手,命令木澜走到二人中间。   七鳐再次缓缓伸出手去,但手停在半空中,单掌紧握。   “我要木澜。”   初一会意,单掌结印,口中振振有词念叨了一番后,只见木澜头顶闪过一阵微光。   微光轻柔,进阶透明,想来也是初二的一魂一魄。   七鳐一手将内丹灵力递到初一手中,一手拉过木澜的一只胳膊。可她的手心冰凉,是啊,她本身就是死了,此刻手心冰凉也是正常。   二人交换完毕,七鳐拉着木澜欲意向后走去。可木澜此时只是一具躯壳,一步一走不开,刚被拽住手就摔倒在地,将额头磕破,又是一滩鲜血洒出。   七鳐大惊失色,心中暗骂自己粗心大意,连忙抱起她,想了想,也无处可去,只是原地坐下,抱着木澜,看着她胸膛的窟窿,竟一时不知该做什么。   怀中的乾坤袋在一鼓一鼓,木澜的魂魄几乎要挣破而出。七鳐将乾坤袋取下,松开袋口的红绳,将她放出。看着她在自己的身体中躺下,可……那具身体还是不为所动,如睡着一般。   木澜望向七鳐,七鳐望向初一。   二人同时向着初一喊道:“你对她(我)做了什么?”   “没什么,无非是略动手脚,让你无法回魂而已。”   “你!”   七鳐气得双拳迅速紧握,但是终归是不得发作。   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他这样下去吗?   木澜的魂魄在自己的身体中不住穿梭,但仍是躺不进去,看着自己胸膛前的窟窿,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可手却从身体穿过。   心头又是涌起一阵悲凉。   “算了,你现在微弱灵力,还是回到乾坤袋中吧。”说着,七鳐也未征得木澜的同意,撑开袋口又将她塞回了乾坤袋中。   木澜“唔唔”的叫唤了半天,待被塞进七鳐怀中后,便不再挣扎。   初一满脸嫌弃地拍了拍手掌掌心,方才就是这样轻易捏碎了叶薯蓣的内丹灵力,这样一来,再也无人能破坏回魂阵的正常启动了。   “真是无趣,还有八个时辰开阵。是时候演出好戏了。”   “你又要做什么?”   “你看不就知道了~” ☆、第52章 破阵   “也没什么。”初一伸出手指在红色的阳光下反复照看着,面上不以为意,只是淡淡地笑着。   “你……”   七鳐怒不可遏,单掌拍地,刚要奋身而起,忽觉被什么拉扯了一下,他倏尔怔住,不再冲动,但一念及此,也不回头去看。   身下潮湿,叶薯蓣像是流干了血,她若是知道自己拼死化出的内丹已经被初一捏碎,不知泉下作何感想。   七鳐抱紧木澜的身体,原地坐好。   空中寂静,一切看起来竟然有几分和谐,恬静。   仿佛他们不是在进行生死对决,只是差张棋盘,差壶好茶。   “初一,既然我一杀不了你,二阻止不了你,你为何不能说出实情?”   初一双手搭膝,抬头笑着说:“实情?你想知道什么?”   “你开阵到底意欲为何?”   初一打开折扇,缓摇着说:“你倒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你可还记得,为何利用阿二来到无妄之天?”   七鳐抬手按住心口,那股喷薄而出的热气再次席卷而来,像是将他的五脏六腑都搅了个遍。   “诅咒。”冰冷的两个字,掷地有声。   “你就不好奇,这诅咒是何人所下?”   七鳐面不改色,还是看着怀中的木澜,伸手将她的眼睛阖上,头也不抬,平淡地说:“是你。”   “无趣,无趣至极。小时候啊,你和阿二成天在我耳边嘻嘻哈哈嘻嘻哈哈的吵嚷着,真是厌烦至极,所以啊,你这个血咒委实‘报应不爽’啊~”   七鳐呐呐地重复道:“血……咒……”   “是啊,不然你以为以你七鳐的功力,为何会解不开此咒?阿二不是还问我拿她的血都做了什么吗?一部分我喝了用来控制三珠金针,一部分是……当然是日以继日地下咒于你啦。你七鳐如此本事,为了给你下咒岂是说说那么简单。此咒一旦没有鲜血继续加持,便会渐渐消失,所以,难道你没发现自进了无妄之天后,你便没有再触发过诅咒了吗?”   七鳐的手正摩挲着木澜的脸颊,听到此言,忽然一震。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原来血咒是以木澜的血加持的!管不得他寻尽各种办法皆无法解开,老魔王之女的血咒,哪里是那么好解的?   七鳐的手指渐渐握紧,指甲嵌入掌心,他咬紧了贝齿,缓缓抬头看向初一。   初一见他这个神情,面上更加得意。他要的就是这样的感觉,让他人怒不可遏且还无计可施。   “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你能如何?我咒过的人啊,不知凡几。比如乱葬岗的旧人,凡是未死在阵下的,皆被我咒死了。可你不同,你不能死。现在想想,还好当初没杀了你。否则,今日如何谋划大计?”   七鳐看了一眼门口,白苍仙君的尸体横着倒在那里,外面红日灼灼,眼帘内尽是鲜红一片。   “你还是未说,何以谋划大计?”   “这就与你无关了。总之我们都会回到过去,到时候,你亲眼所见的,便是答案了。”   见初一还是不肯说,七鳐从他的只言片语继续思忖着,难不成此计告知了他便会有何隐患?   可回魂阵各种契机都已满足,加上叶薯蓣内丹被丹,现在难道不是回天乏术的境地吗?初一在惧怕什么?他为何不敢说?他说出来就会阻止吗?   七鳐手腕一凉,他心中一颤,面上不动声色,继续任由那股冰冷沿着手腕向上爬去,直到颈口。   还好他没有暴露行踪。   想来白苍仙君最后的遗愿,便是如此了。   七鳐的眼帘轻阖,继续和初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他分心为二,此时也是勉强应付。   “那这么说来,我们都是任你刀俎的鱼肉喽?”七鳐故意如此说,让初一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放松警惕。   初一果然得意起来,手中的折扇摇得更欢。   七鳐听着耳边的呢喃细语,暗自将话都记在心头,可口上还在说着看似败给初一的话,继续迷惑着他。   “所以,阵眼一破,天柱倾塌,唯有毁了三珠金针,方可阻止……”   话未说完,忽然失了声音。   再抬头看去,初一二指捏住一条三寸长的小黑蛇,正是小小黑。   “我说呢,怎么莫名其妙多了一股灵力流动,怎么你忽然说出服软的话来,怎么……”说着,初一瞥了一眼倒在门口的白苍仙君,“白苍仙君还未死透!”   话音刚落,初一瞬间将小小黑捏成齑粉,手一扬,黑红的粉末飘飘扬扬撒向七鳐。   七鳐挥袖施法,将小小黑的尸粉挡下,尽管心中不忍,但是小小黑已经向他传达了一切。   这是白苍仙君最后的夙愿,白苍仙君当时夺走小小黑,又返回来当着他的面自尽,而后将灵力传给小小黑,让小小黑能够开口说话,如此将他所交代之事尽数告知七鳐。   小小黑已死,这下白苍仙君果真如初一所说……死透了。   七鳐从地上站起来,将木澜的尸体横着在地上摆好,从怀中掏出那只乾坤袋,打开袋口红绳,任由木澜魂魄从中钻出。   木澜也同样听到了小小黑的话,她此时也已明白事情缘由。   “初一,一切该结束了。”   初一面上不慌,他收起折扇塞入怀中,但是手却不拿出来。   “我也料想到会有变故,但没想到会发生得这么快。好吧,既然如此,只能拿出他来了。别以为我做什么不会给自己留后路,那是你们这些愚蠢的人才会做的。我从不会将自己推向思路……”   语毕,初一抽出手来,手心多了一只小白瓷瓶,瓷瓶口的红布塞一打开,徐徐白雾从中飘散出来。   白雾氤氲,渐渐显露出一个人影。   木澜惊呼一声:   “师尊!” ☆、第53章 舍得   “师尊?!”   “正是,木澜,你果然是师尊最得意的弟子,自己到了这般境地还念着师尊,师尊委实没有白疼你一番。”初一笑着说道,翻手将小瓷瓶捏碎,松开手掌,粉末顺着指缝流淌下来。   “师尊你真的被他杀了!”尽管早就料想到了,却没想到当事实真切发生在眼前时,她还是忍不住错愕。   方才木澜七鳐二人已经投过小小黑之口明白了初一究竟要做什么,也明白了为何要留他们二人一生一死,也明白了三珠金针的真正用途。   木澜七鳐二人共拥有一半老魔王功力,回魂阵怨气冲天,结合血池巨树,可将二人体内魔气引出,注入三珠金针,彼时,三珠金针威力剧增,甚至可以劈开……天!而此时契机不妥,老魔王在五十七年前意外被初一杀死,回魂阵怨气不够,纵是他杀了万万生灵还是远远不够。但老魔王不同,因此初一谋害木澜多年,只是差这一味“药引”,一旦回到过去,他可以为所欲为的养足回魂阵所需怨气。到时,任谁也拦不了他。   所以,这就是初一所谋划的。   “既然你们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不过……”初一斜眼看了门口真正死透的白苍仙君,叹气道:“神界早没了神仙,这白苍不过是一只孤魂野鬼而已,倒真以为自己可逆天改命,重寻佳人?笑话!若不是他执念过深,也早早被我投进血池。可惜啊,他到死也没找到那人。”   初一说着,闪身向后躲去,等着看木澜与师尊相杀的好戏。   “你杀了我,何以组合完整魔气?”   “不杀你,纯玩玩罢了。”初一饶是嘴上这般说着,实则不然,元灵真人修成真身,乃是三位真人中修行最高。待八个时辰后,若是他在开阵之时阻挠一二,也倒真是怕他。   所以,此时借木澜之手,杀了元灵真人才是一举两得,不过……初一看着他们,唇角勾起个笑,他们定是想不到。   元灵真人魂魄散开,又转瞬聚拢,从他半透明的身体看去,从他的脊背三寸处扯出一根细丝,细丝一直拉扯到初一的右手小尾指上,绕匝两圈,只要初一轻动手指便可控制师尊魂魄。   眼见着元灵真人直向木澜冲去,七鳐霎时明白,连忙喊道:“木澜,快躲开,不要让他碰到你的身体!”   木澜迅速从师尊的身下闪躲开去,但!就在那个空档,也有一根细丝线在等着她!   木澜魂魄被缚,七鳐奋身而起向着初一攻去。而初一勾了勾细线,元灵真人瞬间移动到他的身前。   而与此同时,木澜也紧随着七鳐来到面前……   听得一阵嘶嘶声响,周遭萦绕起白雾,待白雾吹尽,只剩下木澜魂魄孤零零傻傻的飘在空中。   师尊的魂魄,湮灭了。   怎么可能?!   “你!”木澜怒吼一声,魂魄时散时聚。   “你是借我之手杀害师尊?!”   初一噗嗤一笑,不再言语,回身坐下,掐算着手指,口中嘟囔着什么。   七鳐上前抱住木澜,可手却从她的身体穿过,当下悲切之情溢于言表,亦无法自抑。   “不是你的错。”   木澜泣不成声,可她已死,哭出的眼泪化做白雾,徐徐上升,与魂魄交织在一起。   木澜疯了一般地摇头不住,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体质特殊,为何触碰到师尊的魂魄会使他湮灭?   七鳐心知为何,她是老魔王之女,魂魄皆为魔气所化。当今仙门低弱,哪里比得上魔族强盛?   倒不成想,从一开始的诅咒,竟都是被算计好了的。   “好了,该除掉的都除掉了。还好方才换回的是你的身体,否则啊,这元灵真人可真是麻烦一桩呢。”   看着初一得意的神情,忽听一声雷响,随后倾盆大雨从天而降,殿外的无妄之天瞬间黑成一片。透过乌云可以看到,那轮红日还在屹立在空中正顶,只是被遮住而已。   “初一,就算天地黑成一片,红日也永不会落山。”七鳐冷冷地说。   初一倒是不以为意,只当他是口出狂言。   虽然无妄之天这里电闪雷鸣,天降大灾,但外界还是风和日丽,和好如初。方才又过去了两个时辰,待六个时辰后,回魂阵一开,无妄之天的所有一切都回到六十年前的乱葬岗,而无妄之天则会与外界联通。   到时……   七鳐忽然一怔,他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抓住,回头看去,是木澜的尸体。   她不是死了吗?初二的魂魄也收了回去,又怎么会有意识?   此时的她已经站起,顺着她的背后看去,初一冷笑着,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七鳐霎时明白,初一可将魂魄分离出来化成初二,又为何不能以此来控制木澜?   “阿一,你已经得到了一切,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她?”   “万无一失,才是上策。”   这次轮到七鳐冷冷地说:“是嘛?!”   说着,话音未落,七鳐直向初一冲去,初一连忙后闪,并抓过木澜的身体挡在身前。七鳐凌空一掌拍下,将木澜打倒,而后迅速制住初一,从他的怀中掏出长木剑,而后定住初一,“是么?你错就错在阿二身上。阿二已死,我再无顾忌,杀了你后,再去陪她!”   初一眼神惊恐,有些怔住,“你竟然,不想回到过去,让阿二活过来吗?”   “如果过去是有你的过去,那么不要也罢。终归是有一死,早晚而已,待杀了你,再死才算不迟!”   七鳐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腕一翻,长木剑径直穿起木澜的前胸,随着长木剑的惯力,将木澜钉在殿前案桌之上。   “你!”初一不待将话说出口,凌空吐出一口鲜血,模样狼狈。   初一此时与木澜也有着关系,若是伤了木澜,初一也会受伤,这也是可以解释为何他一开始利用木澜时心有余悸,但见叶薯蓣内丹后有大肆放手去做的原因了。   “是啊。你若是杀了我,木澜也会死,你舍得吗?”   “没有什么舍不得。”七鳐冷冷地道。 ☆、第54章 开阵   “七鳐,你够狠!”   七鳐冷冷地说:“是么?若说狠毒,我自愧比不上你初一万分之一,这天下,还有何人是你不敢杀的?不就是木澜么?杀了她又能如何?说到底此刻谁也阻止不了你开启回魂阵,索性所有人都是要复活的,那木澜死又有何妨?除非……你怕了!”   初一连忙反驳道:“我有何好怕?你要杀便杀!少啰嗦!”   见初一这般不在乎,七鳐微眯双眼,他将话说得这么微妙,怎么能听出他是心虚还是真的不在乎?   七鳐环视一圈,白苍仙君的尸体还横着躺在门口,叶薯蓣的尸体已然凉透,小小黑的尸体被碾成齑粉,木澜的尸体……   他禁不住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反手化出魔气,魔气凝剑,直奔木澜而去。   木澜双眼翻白,哪里会躲,眼看魔剑就要穿透木澜的胸膛时,七鳐忽然怔住。   因为就在方才的一瞬间,初一不知从何处窜出来,凌空挡在木澜身前,魔剑于他胸前没柄而入,而木澜的后面紧紧被划伤了衣服。   “你这又是何意?”见初一这般举动,七鳐本有点思绪的头脑,又迷茫起来。   “何意?”初一吐出一口血来,用袖子抹了抹嘴角,而后冷笑一声,反手握住魔剑剑柄,用力一拽,将魔剑从胸口拔出,而后掷在地上。   别说穿心而过,就是将他打成粉末,他也不会死。   “你接着看不就知道了?”   初一的话音未落,就听门口出白光一闪,一个闪电径直劈到门口,打在白苍仙君的尸体身侧,闪电映得整个大殿分外明亮。   殿外的雨势如发疯一般洒下,七鳐走到门口,望了望天,只见那轮红日早已落下,天地黑成一片,除了闪电密集的区域,根本不知这是哪里。   七鳐虽然不解,他刚要转身,忽然怔住,就见黑色的天空中央,凌空出现一道金色的光柱,光柱粗大,竟还在不断扩大,如扶摇羊角一般席卷而来。   光柱愈发近了,眼看就要接近大殿,七鳐心知这是阵法启动了。   可不是还有六个时辰才会启动吗?方才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提前启动?可此阵一旦启动,又该如何转圜?难道所有人……终究要眼睁睁地看着初一毁灭一切吗?   七鳐迅速回头,一步窜在木澜上前,而与此同时,光柱已然移动到大殿门口,只见眼前金光眨眼,再也看不清任何事物。七鳐只知道自己在看不见的最后一刻,拦腰抱住了木澜,木澜的身体冰冷,但手心传来湿热,这绝对不会错。   ……   不知过了多久,七鳐只觉得头脑发胀,他晃了晃头,也不知自己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伸手摩挲一下后,却发现手心温热,此时视力恢复,就见手心中是一大滩血。   低头看去,见木澜歪着头倒在他的身上,她身上的血还在流淌,仿佛要流干一般。   他意识到现在已经是开启回魂阵之后,那么现在应该是回到六十年前的乱葬岗才是,可是这里的光景竟没有一丝一毫的印象。   不过,木澜还活着吗?活着说,她复活了吗?   “澜澜?”   七鳐轻轻地拍着木澜的脸颊,呼唤着他。   “唔……”木澜缓缓睁开眼睛,许是太久没睁开眼睛,先是眯眼适应半刻,再睁大看着七鳐,那眼神中带着防备和警惕,而后她转了转眼珠后,皱紧双尾质问道:“你是谁?”   她失忆了?难道回到过去后会失去记忆?七鳐不可置信,双手抓住木澜的肩头使劲摇晃着。   “木澜?澜澜?你不记得我了?我是七……我是小黑啊!你不记得我了吗?”七鳐嘶哑着声音怒吼道。   木澜推开七鳐,一个打挺从他的怀中窜出,警惕的和他保持着距离,将他上上下下扫视一遍后,冷冷地说:“你是谁?木,木澜……又是谁?”   七鳐站起,他上前一步,木澜就向后退一步,一直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七鳐心中苦楚,但不再靠近,就这样站在这里,满怀希望地试探道:“你当真不记得我了?阿二,我是……我是小七。”   木澜搅着几根手指,嘴中嘟囔着说:“小七?阿二……对,我是阿二,可小七……小七是谁?”   七鳐恍然大悟!对了,他正是六十年前才被老魔王捡回去的,这个时候的他正应该在姑媱山落难才是,所以,木澜此时不认得他也是正常。可是,不对!木澜怎么会失去记忆?难不成她在做戏?   七鳐环顾四周,想着这周围是不是还有别人,果然,他看到初一一身黑袍正款款走来,他下巴微扬,趾高气扬地走来,随手挥动的袖子都带着一阵暖风。   “咳咳……”他轻咳两声。   木澜听到后,迅速回过头,嬉笑一声,笑吟吟道:“大哥,是你啊。”   就在七鳐眼睁睁之下,木澜向着初一的怀中奔去。   七鳐当然是要阻止,可还不等他三步两步上前,就见木澜挥手打出两道金光,金光直奔他而来。七鳐抬手要挡,可此时却发现自己连半分灵力都使不出来。   他被木澜打飞,瘫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心,久久失神,原来回到过去后,他的灵力也被收回,他又称为那个废物小七了。   “这是何人?”初一唰的一声打开那柄折扇,用下巴一指,问向木澜。   木澜冥想一阵,摇头道:“不知,许是要来拜父王的人?没意思,大哥你杀了他吧。”   七鳐心中一沉,只觉得天塌地陷也不过如此,他从未这样失落过,不论是曾经在白苍仙君面前自戕,还是面对着怨气结界,都未如此失落过。   “杀了他啊……”说着,初一松开木澜抱着的手,缓步向着七鳐走去,随手一指,七鳐便被一道真气吊起来。   “先不杀,此人鬼鬼祟祟,许是奸细,先带回去,慢慢拷问再说。”   说完,木澜跟着初一的身后跑跑跳跳地走远了。   尽管七鳐被拖拽在地,但他仍能听见木澜嬉笑着一声声喊着:   “大哥……大哥……” ☆、第55章 失忆   【开阵成功,木澜假装失忆讨好初一以套话打败,七鳐灵力尽失,被抓回乱葬岗折磨】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木澜抱着初一的手臂蹦蹦跳跳的向前走着,时不时指着远方的什么什么要初一去看。   初一也是笑吟吟地陪着她玩,倏尔回头看一眼在后面拖拽的七鳐,会心一笑,而后视而不见。   七鳐越想越是生疑,他放眼看去,见木澜的一只手垂在身侧,于是将自身鳞片拔下一片,调用灵力使了个微末法术,打着旋地飞向木澜手心。   可木澜不为所动,任凭鳞片打在手上,仿佛没有感觉似得。   七鳐满脑子浆糊,如果木澜真的失去记忆,那她为何不捏住鳞片奉给初一看呢?   很快,三人回到了乱葬岗宫殿的门口。   七鳐此时从地上站起,回头望了一眼,霎时愣住,因为他的身后,乌云密布,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倾注而下。   方才一瞬间的错觉竟让他以为只是穿越回到了过去,而事实并不是,无妄之天的回魂阵已开,再也无法转圜,而无妄之天的灾难会累及一切。   而乱葬岗不受其难,想来也是初一在运作。   七鳐刚踏进殿门,就见老魔王一身黑衣斜靠在榻上,他一动不动,如死了一般。初一只是微微欠身行了个礼,而木澜却跪下磕了个头。   二人同时拜见完后,拉着七鳐走到了后殿。   后殿如同那间宫殿一样,巨大的血池腾腾地冒着热气,见一绿衣少女在池中巨树上盘坐,她身体发着绿光,显然是叶环儿无误。   “阿一!”七鳐怒喝一声,站稳脚跟停下,直视着他们二人。   初一倒是未动,只有木澜回过头来,她蹦蹦跳跳地几步跑来,一手掐腰,一手指着他的胸膛,厉声说道:“你是何人?大哥的名字也是你叫的吗?”说着,木澜反手拔出一把长剑,长剑金色剑柄,她决绝将剑刺进七鳐的肩头。   七鳐连躲都不躲,显然他也躲不了,不待他说出话来,那剑又被抽出,他踉跄着脚步向后退了两步,双腿一软,摔在地上。   眼见着木澜又是一剑刺来,七鳐霎时闭上眼睛。   可是……他却未等来一剑穿心之感,再睁开眼睛一看,是初一满面笑容地握住木澜的肩头,阻止她这一剑刺下来。   木澜回过头,反手挽了个剑花,笑吟吟地问:“怎么了大哥?为何不杀他?”   初一将剑接过来,长袖一挥,抹去了长剑,用扇柄指了指地上的七鳐,对木澜说:“你问问,他是何人,来乱葬岗所欲为何?”   木澜照着初一的话问了后,就见七鳐垂下双眸,久久不肯说话。   “喂!你不是会说话吗!怎么不说话?”木澜没有好气地说。   初一见状,果然面上笑开了话,想当年,这样被人吼来吼起,呼来喝去的,不都是他阿一么?此时此刻,换做了小七,而且插刀的还是他最爱的阿二,这种感觉简直比亲自动手还令人兴奋!   “喂!”木澜又喊了一声。   “阿二,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如果你不记得我了,那便杀了我好了。”七鳐说完,决绝地闭上双眼。   木澜回头看了初一一眼,道一声:“哦,知道了。”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唰的一声扎在七鳐的小腹上。   “好了,阿二,走吧。”初一拉起木澜,带着她离开了。   七鳐一个人倒在地上,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觉有人在拍打他的脸颊,睁开眼睛,对上一双大大的眸子,那眸子中像是有星星。   “叶环儿?”   环儿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她的手腕上赫然戴着那只银镯子,她面露狐疑,质问道:“你是何人?你怎地认识我?”   七鳐语塞,原来环儿也不认得他了。看来木澜不认得也是正常,他看了看小腹的伤口,匕首已经被拔出扔到地上,伤口处也显然被包扎过,看着这碧绿色的布条,就知是出自环儿之手。   可是……不对啊!既然他们都不记得曾经之事,为何只有他还记得初一的所作所为呢?   这事有蹊跷,要么就是木澜环儿在演戏,要么就是他自己不对。   七鳐伸手握住环儿的手腕,将她的镯子扯住,冷冷地看着她。   环儿连忙抽回手去,做惊恐状,小心地查看自己的镯子有没有被眼前这个冒冒失失的人给弄坏。   “你做什么?!”   “环儿,别装了。”   话音刚出,就见环儿摇身一转,消失了。   七鳐愈发觉的蹊跷了,难不成他们是要合伙骗过初一?可是此时的初一,已然掌控了一切,如果说曾经的他可以和初一相抗衡的话,可是此时的他已然没了灵力,想来老魔王所传功力都在开阵之时被吸走了。   对!就是那柄魔剑,是魔剑刺向木澜的那一刻,初一凌空出现在他的剑前,自此回魂阵迅速开启,一切都回到了六十年前。   七鳐看着自己的双手,既然环儿如此不正常,那么木澜也应该是假装才是。虽然木澜的半数魔力也被吸走开阵,不过……还好,她身上不仅仅还有这些。   想到这儿,七鳐忍不住会心一笑。想三个多月前,他接近木澜正是为了杀了她取出魔珠,却不成想,这本就该是她的东西,也许,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好了的,让她在这个时候,起上作用。   七鳐一念及此,忍着肩头和小腹的剧痛站起,几步走在血池边,望了望池中央的巨树,发了会呆。   却不成想,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忽然身后被人猛推一下,可就在他眼看落入池中之时!身下泛过一道金光,金光巨亮,将他托起,直到岸边。   七鳐以为是木澜,可回头看去,竟是初一。   初一收术回手,冲着远处的角落阴影处喊道:“出来吧,躲在角落里做什么?”   木澜探出脑袋,傻里傻气地说:“我好奇嘛,不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初一揽过木澜的肩膀,问道:“那方才他眼看就要掉进血池,你为何不出手相救?若非我出手,只怕他此时已然尸骨无存。”   木澜傻笑一声,随口说道:   “他……与我何干?” ☆、第56章 回忆   七鳐如遭雷劈一般,呆愣愣地傻站着一动不动。   他没想到木澜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么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眼见着木澜从黑暗中走出来,熟悉的面孔一步一步靠近,七鳐浑身紧绷起来。   愈发的近了,可木澜看也不看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直扑向初一的怀中。   七鳐抹了抹身上的血,站起身,望着他们二人,尤其是看到初一脸上得意的神情,他倒是笑了出来。   要是按照之前的诅咒,他这一笑,必是要恢复原形才是,而他并没有,七鳐探了探自己的内息,知道老魔王所传功力全无。   七鳐向他们走去,边走边说:“阿一,这就是你想要得到的?”   初一松开木澜的手,伸手掐住七鳐的脖颈将他提到半空中,七鳐也不挣扎喊叫,还是瞪圆了双目怒视着初一。   “是啊,这就是我想要的,唯有你,小七,唯有你还记得,我就是要你眼睁睁地看着曾经属于你的一切,是如何到我手里的。怎么样?你此刻看到了吗?你开心吗?”初一一脸不以为然,也不怕木澜听见一般。   七鳐双目突出,面色涨红,眼看就要被掐死时,又转瞬摔到地上,猛咳不止。   “也是无趣,阿二,带上他,我们去杀个人。”   木澜应了声是,捆起七鳐,拉在手上,快步跟上初一的步伐。   初一悠哉地向前走着,也不知要往哪里去。   七鳐也快步跟了上来,与木澜并肩而行,压低声音趴在木澜的耳边,小心地说:“澜澜,你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小黑啊,你不记得小七也会记得小黑是不是?”   话音未落,木澜挥手用法术封住了他的嘴。   不待消音半刻,只听得嘶的一声,木澜受惊,侧头看去,只见七鳐满嘴是血,他吐出口中的污血,嘶哑着声音继续说道:“木澜,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木澜脚步停下,双目瞪大,直视着七鳐。四目相对,仿佛望穿了百年一般,木澜的眼神从迷茫到深邃,愈发漆黑,她眉头微皱,轻轻道出一声:   “你……”   身前黑风一刮,初一瞬间移动过来,抬手打向七鳐,将七鳐打得倒退两步。   木澜眼中的神色再次迷离起来,她冷漠地看着吐血的七鳐,摇了摇头,木讷地说:“你是谁?”   初一冷笑一声,“好意”替七鳐答道:“将死之人。”   木澜“哦”了一声后,转瞬跟上。   三人一路走着,沿途两路皆是漆黑一片,唯有初一手上的宝珠在发着白光,将前行之路照亮。   七鳐认得,这宝珠正是冰室内四角房檐上的宝珠,也再次印证了从一开始这一切都是初一设计好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初一忽然停下。   前方泛起一阵绿光,绿光眨眼,显然是盖过了宝珠的光亮。   初一收起宝珠,木澜拉着七鳐向着绿光走去。   于是这才看清,那绿光中央泛着星光点点,星光之中还笼罩着一个人。   那女子一袭绿衣,风姿卓卓,双目微睁,面色白皙,只是……她脸颊上横布着一道丑陋的伤疤,将她的美貌都遮住。   “叶薯蓣!”七鳐嘟囔着说。   闻言,木澜满脸茫然地回头看了一眼七鳐,眼神中再次闪烁起不一样的情绪,但转瞬即逝。   七鳐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叶薯蓣睁开双眼,望着初一久久失神,直到得到初一的点头后,她腾空跃起,这个人向地面倒去。   听得一声闷响,叶薯蓣消失,替代的是一棵巨大的树,巨树足足有十人合抱之粗,枝繁叶茂,树叶葳蕤生光,瞬间将三人笼罩其中。   七鳐只觉到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他下意识地以为危险来临,于是伸手揽过一侧的木澜,欲意保护。但木澜却推开了他的怀抱,向着初一走进了些。   这些举动无一不落在初一的眼中,初一分外得意,连连冷笑。   叶薯蓣不知做了什么,天上的乌云如发了狂一般密集打下闪电,一道一道的闪电劈在大地上,不时有树木被劈中后燃起烈火。   也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微弱呼喊声,有人的,有妖的,总之一切都躲不过。   “阿一,这就是你要的吗?”   初一头也不会,挥手示意木澜跟上,走出好几步,才悠悠说道:“还远远不够。”   初一再次拿出宝珠照亮前路,三人继续向前走着,木澜一言不发,七鳐一声不吭,除了地上的脚步声伴着闪电声外,再无其他声响。   眼看着前方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宫殿,这不是仿造魔界宫殿建造的,也不是乱葬岗那座,是七鳐从未见过的,难道这座宫殿六十年前就存在么?   初一抬腿走了进去,这里的门槛很高,不过这条红色的木质门槛却有几分熟悉。   初一在殿上坐下,木澜拉着七鳐站在下面。   “小七,你还记得这里吗?”   七鳐并不回答,只是冷冷地看着初一。   “是啊,你们都不会记得。小七,你从未来到过这里,这里本来是一座荒废的宫殿,是那老东西和母妃的宫殿,可是那老东西自母妃死了后,就再也没来过。你可还记得,那次老东西要取我性命,后来我被打伤,便是被他关在了这里。”   七鳐环视一圈,顺带偷着看了木澜一眼,木澜也似有所思的模样。   “那老东西将我关在这里整整三十天,没有任何人来管我,你们……”初一手指指过七鳐,木澜,恶狠狠地说:“你们都盼着我死!可是我偏不!我何以要遂了你们这些人的愿?!”   七鳐心中暗道:原来当年他被救下后,是被关在了这里,可是当年救下他后,是龙叔将其安顿,难不成这其中的误会与龙叔有关?   虽一念及此,但七鳐心中知道,此时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无法让初一相信了。 ☆、第57章 是夜(一)   七鳐环顾四周的景象,这里仿佛又回到了六十年前的那个夜晚。   是夜,小七拉着阿二的手在乱葬岗结界外的地带抓兔子,虽然这里荒无人烟,但是飞鸟走兽还是多得很。   阿二东跑西跑也抓不到一只,倒是小七的收获颇丰,他背后背着的黑色大背篓里装了十几只毛茸茸的白色卷耳兔子。   “好了,天色这么晚了,我们先回去吧,这些够你玩的了。”小七回头摸着阿二的手,语气略带宠溺地说道。   阿二看着自己空空的两手,虽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转身拉着小七的手。两个模样只有五岁的孩子,在无数坟茔中急速穿过。   耳边风声阵阵,尽管如此,坟茔荒草中仍然不时传出他们的欢笑声。   “小七,你跑慢点。”阿二脚下踉跄,有些跟不上步伐,   小七在前跑着,一张小脸紧绷着,不喜不怒。   倏忽,阿二的脚下一滑,整个人凌空摔在地上,重要的是,二人的手松开。小七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然没发现,他跑出了老远后才发现阿二不在身后。   阿二眼睁睁地看着小七的背影渐渐跑远,心中失落,一个人拍着膝盖站起,张口要喊他一声,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她只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从背后压来,竟然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二妹。”   冰冷的一声如同来自冰窟。   阿二回过头,见得阿一手持折扇笑吟吟地站在她的身后,素日里大哥都是很少笑得如此开心,阿二见他此时这般模样,心中有些慌乱,也不知如何是好,但还是硬着头皮迎了上去,道一声:“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这里就许你和小七来,就不许我来吗?”   阿二连连摇头不止,“不是,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和小七临出门前还特意去问你要不要来抓兔子,你说过不来的,此时又见到你,所以才这样问的啊,大哥你不要多想。”   阿一点了点头,眼神更加凌冽,但嘴上笑意不减,活脱脱的一副和善模样。   空中寂静,他们兄妹二人互相对视,不再言语。   阿二被他盯得有些发毛,她咽了口唾沫后沉了下心,小心地试探道:“那个……大哥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小七还在前面等着我哈……”说完,阿二拔腿便跑,她的直觉是今天的大哥很不对劲。   还不等她迈出两步,忽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后面抓住,她回手去挡,果然拦下那力道。   不过因为她瞬间调用真气,且她此时年幼,难免不被真气反弹所伤。她抹了抹嘴角的血后站起来,看着阿一,调匀了气说:“大哥,你这是何意?”   阿一久久不答话,就在阿二再次转身要跑之时,他再次出手抓住了阿二。   同上次一样,阿二摔在地上,几次三番下来,阿二耗尽了灵力,再也无法抵抗。   她好像明白阿一要做什么了……   “大哥,你要知道你在做什么!”阿二语气凌厉,全然没有商量试探之意,许是她以为大哥断不会真的伤她,也许是大哥在同她开玩笑,或者是有和愤懑,来讨说法?   一念及此,阿二也不再站起,坐在地上,直视着阿一。   二人面貌相似,可眼神却全然不同,一个凌冽狠毒,一个和善纯真。   “我做什么啊……”阿一慢悠悠地说道:“我是要杀你啊!”   “什么?!”木澜不可置信,几乎惊呼出声。   “杀你!”话音未落,阿一闪身而上,不知何时,他的手上出现了一柄红色的长剑,长剑通体木质,但剑气凛冽,直奔阿二心脏而来。   阿二岂非坐以待毙之辈?她一个鹞子翻身从地上跃起,但还不等跳开,再次被抓来摁在地上,她连忙要起身而跑,这是长木剑已来到身前,她当机立断,化出魔气为剑抵挡。   听得一声重重的闷响,两柄剑击打在一起,果然,由于阿二的资质远胜于阿一。那长木剑的剑身被击碎个裂缝,裂缝横布于剑刃上,就像是烧火用的柴一样。   阿二向后飞去,平稳落地,收回魔气,防备地看着阿一,快速说道:“大哥,我不知又做错了什么惹你这般对我,今夜发生之事,我必不会告诉父王,也不会让其他人知晓,包括小七。大哥你好自为之,我走了。”   阿一抱着损坏的长木剑,蹲在地上,眼见着阿二消失在视线中,眼泪终于决堤,他一个人在原地,嚎啕大哭起来。   听得一声雷响,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随即下起大雨。冷雨刺骨,仿佛置身与九幽冰窟。   阿一瞬间被浇成落汤鸡,他一个人抽抽搭搭,模样好不狼狈。   也不知他又哭了多久,身后散起一阵黑雾,黑雾氤氲,没有实体。   那黑雾冷冷地说:“孩子,一次不成,还有二次,只要你想,杀了她又有何难?”   阿一头也不回,他好像和这个声音很是熟悉:“杀了她……我拿什么杀她?!这柄破剑?”说着,他将手中的长木剑摔在地上,打在雨中。   地上的坑洼处被溅起一阵巨大的水花,尽数喷溅在他的衣襟上,脸上,显得他更加狼狈了。   “阿一,哪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只要你想,杀了她又有何难?”那声音说完,黑雾散去,在茫茫黑夜中消失不见。   阿一一个人,呆若木鸡,眼神中并无色散,只有无尽的空洞与茫然。   他从地上爬过去,捡起长木剑抱在怀中,怜惜地擦干了水,机械一般重复道:“杀了她又有何难?又有何难?”   连连说了几声后,他倏尔爆出一声大笑,再次重复道:   “杀了她!杀了她!”   今夜还未结束,阿二还未逃离。 ☆、第58章 是夜(二)   阿二在前面跑着,边跑边跳起来,在坟茔的草丛中不时闪现一下她的小身影,两只手臂在后面一扇一扇的,暖风鼓起她的后襟,活像一只小鸟。   不过此时的她仍心有余悸,大哥究竟怎么了?为何要这样做……   阿二心中杂乱,脑中混乱,也忘记看着前方的路,忽然结结实实撞在了一个人怀里。   抬头一看,正是小七。   小七还是绷着一张脸,不笑不怒,就这样痴痴地看着阿二。   阿一揉着脑袋,这一下撞足了力气,她瘪着嘴,说:“小七啊,你看我撞过来怎么不躲呢?”   小七傻了半天,才开口说道:“小七想……想这样啊。”   阿二噗嗤一笑,二指点上他的额头,忸怩着说:“你坏!”   小七拉起她的手,向着乱葬岗大殿的方向走去,可是身后之人一步未走,于是回头查看情况。   “阿二你怎么了?天色已晚,我们快些回去吧。”   阿二眼前还是不断回放着大哥举剑刺来的一幕,久久不散,直到小七又问一次,她这才反应过来,恍惚中匆忙说道:   “啊?没,没!没什么的!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说完,他们就要跑开。   却不成想,这一步没迈出去,却见一人凌空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阿一横剑身前,面目肃杀,全然一派狠厉之情。   “大哥,你……你到底所欲为何?还是阿二又做了什么,惹你不悦?”   小七虽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但听她这般说辞,也猜了个大概,原来方才她神情恍惚便是因为这个?   小七刚要开口,却被阿一打断:“你闭嘴,我们自家人的事,与你何干?”   “……”   沉默良久,小七开口冷冷地说:“她不光是你的妹妹,还是我喜欢的人,这够了吗?”   “放肆!”阿一挥剑向着小七刺去。此时的小七才被老魔王捡回来不久,他哪里是阿一的对手。眼看他就要被伤之时,阿二一跃而起,抱起小七旋身躲开。   飞离五步远后,阿二放下小七,回头对阿一说道:“大哥,你疯了吗?”   阿一五官抽搐,也不知内心在做着什么斗争,“杀了你,就没这么多事了。”   说完,他将长木剑抛上空中,双手合十,结出一个巨大的法阵,将三人笼罩其中。   阿二四望查看,惊恐地瞪大了双眼,惊呼道:“这是什么法术?不是我们魔族的,大哥你究竟怎么了?大哥?!”说着,阿二就要向着阿一跑去,但当然被小七制止住。   见着法阵映衬在月光之下,通体泛着淡淡的黑色光晕,其上闪过无数图案,小七说:“这是鬼道的阵法。”   “你怎么知道?”   小七并未回答,想当年他在外流浪之时,也没少被鬼道中人欺负,惭愧点说起来,当然也没少见。   阿二这样看着他,又将目光看向了大哥,她心中郁结,抬手打出一记信号,可……这信号并未穿透结界直击上空,而是被结界拦下,摔在地上,险些伤到阿二。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阿一身下一跃,他口中大喝一声,只奔阿二而来。   阿二欲躲却发现没了力气,整个人软绵绵地向地上倒去,不待她大呼一声,忽然面上一热,伸手一抹,竟抹了满手的血。   惊愕之余,抬头望去,竟见小七扑在身前,他的右肩被长木剑刺穿,明晃晃的木剑剑尖从肩头穿透出来,还在不住地摇晃颤抖,嗡鸣嘶喊。   “小七!”   阿二痛呼一声,而后猛然跃起,单掌凝气,但……她竟然凝不起来灵力了!   惊恐地望向阿一,就知是他在作怪!   “阿二,你放心,今日有我在,你必死无疑!”阿一说完,迅速蹿上来,握住长木剑剑柄,此番用力,竟是生生将长木剑从小七的右肩拔出!   小七一声闷哼,咬紧牙关,脸色煞白,右肩的伤口处尽是鲜血。   阿二手忙脚乱地要捂住他的伤口,可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流淌而下。   “到你了!”说着,阿二反手挽剑,奔着阿二而来。   阿二怀中抱着小七,无法躲闪,临了剑飞到眼前,她闭上眼睛。   空中寂静……她等了很久也未感觉到身体的那一部分分离了。   睁开双眼,竟见阿一被人提起,吊在空中,长木剑摔在地上,成为两半。   她抬头望向阿一身后,是……龙叔?   龙叔在黑暗中,一身黑衣,仿佛和黑暗融成了一体。   阿二有一瞬间的错觉竟是看不清龙叔……   但此时确实是龙叔实打实的救下了她,眼见着龙叔抓着阿一往乱葬岗大殿走去,阿二放下小七追上来,连连喊道:   “龙叔,你等等,哎呀,你等等啊!!”阿二连连喊了几声,才好不容易叫停了龙叔。   龙叔回过头,此时他手中的阿一已经昏死过去,也不知他方才用了什么法术,甚至是如何出手的都未曾看见。   阿二心中泛起狐疑,龙叔是父王的属下,都是魔,但为何方才龙叔制止大哥之时,却未感受到魔气呢?甚至连大哥也没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带着小七快些回来吧。”说完,龙叔转身就走。   阿二慌了起来,可是,龙叔这是要将大哥交给父王发落吗?   “龙叔你等等!不要!大哥……大哥他应该是有苦衷的,你先不要将他交给父王行不行?”   龙叔冷哼一声,冷冷地说:“保护您是属下的职责所在,无论是谁……”语毕,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二闪身欲追上,但方才不知中了大哥的什么法术,竟然使不出半点灵力,她向前跑了两步,忽然想起受了重伤的小七还躺在原地,连忙跑回去背起小七,快速地在坟茔中穿梭。   耳边风声阵阵,阿二跑得气喘吁吁,她身上背着的小七也渐渐在颠簸中睁开眼睛。   “阿二,这是哪?你放我下来……”小七虚弱地说道。   阿二脚下更快,没有力气说话,马上就要到了!   一步……两步……   重重地一声闷响,阿二连同身上的小七一同摔在大殿的门槛上。   她只见到,大殿内灯火通明,而大哥他却…… ☆、第59章 是夜(三)   大殿内灯火通明,可殿下众人其心各异。   阿一长跪殿下,他的身前撒了一大滩血,皆冒着热气,想来是刚刚吐出的。   “孽障!”   殿上一位黑袍老者一手指着阿一怒骂着,见他白发白眉白胡须,面上三分慈爱,三分狠毒,三分阴鸷。想来年事已高,从眉眼看起来,倒和阿一阿二颇为相像。   当然,这就是阿一阿二的父王,也就是魔界的老魔王巽离。   阿一浑身抖个不停,他咬紧下唇,一言不发,全然一派要杀要剐都无所畏惧的姿态。   见着老魔王又挥出一掌,掌风凛冽,直奔阿一而去。   阿一闭上双眼,任凭被这掌再次打飞,整个人摔在门口,不等他爬起,就听头顶传来一声:   “大哥!”   阿一来不及吐出口中这口污血,回头看去,就见方才要杀之人正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扶起他。   阿一冷哼一声,将口中的血吐到地上,一甩手,将阿二甩了个跟头。   阿二猝不及防,且此时灵力尚未完全恢复,她滚了两滚后撞在门槛上,额头被擦破个角,渗出几滴血珠来。   受了此伤,阿二心中不以为然,再次爬过去欲扶起大哥,可还不等她爬出几步,身下一轻,是被父王抓到了台上去。   此时的老魔王怒火中烧,他本被阿一气得怒不可遏,此时又见到当着自己的面他阿一也敢这样对待女儿,更不敢想素日里见不到的地方会是何等景象!   “你这孽障!当年真不该留下你,哪成想本尊竟养了你这么个祸害!罢了,还好阿龙发现了你,否则还不知你这孽障要做出何等放肆之事!阿龙!”   “属下在。”   “杀了他。”老魔王冷冷地说。   龙叔冰冷地应了一声,缓步走到门口,一只手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提起。阿一面上阴晴不定,也不知是在笑还是在哭。   “阿一,为父再问你一次,你可知错?”   “……”阿二已然哭成泪人,她连连喊着:“大哥!大哥!”   过了良久,眼看阿一就要被掐死,他才开口说道:“何错之有?!今日我若不死,他日必要她死!”   老魔王一甩长袖,愤然转身,示意阿龙快些动手。   阿二看了一眼门口的大哥,又看向父王,连忙抓住父王的袖口猛劲地拉扯,“父王你开恩啊,大哥想必是有苦衷的,大哥素日里……”   不待她说完,老魔王收回袖子,平白拽了阿二一个跟头,他冷冷地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想来说得一点也不差,都怪本尊,当年不该留他!”   “……”   阿二怔住,她没想到父王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的目光穿过门口的阿二和龙叔,看向小七,小七不也是……   “父王!求您了,放过大哥吧!小七可以,大哥也一定可以的,父王您忘了您答应过娘亲什么吗?!”   话音未落,她明显感觉到父王的身体一颤,转头看向阿一和龙叔,包括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颤。   阿二呼吸一紧,她知道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娘亲……父王曾下令任谁也不许提起娘亲,否则格杀勿论!   不过……阿二垂下眼帘,说了便是说了,当年父王亲手杀死娘亲之时,她与大哥皆是在场,此时再看,有何好惧?   她与大哥同是父王的孩子,今日可杀大哥,他日也可杀了她,不是吗?   听得重重一声闷响,阿一从空中落到地上,他还剩一口气,爬在地上苟延残喘。   “哈哈哈哈……”阿一平白笑了起来,其声嘶哑难听,如一把尖锐的锉刀在摩挲着众人的耳膜。   “阿二。”老魔王冷冷地唤出一声。   阿二傻跪在他身侧,闻声身体一抖,但还是小声道一声:“在。”   “你起来。”   阿二缓慢地站起,一寸一寸地抬起头,迎上父王的目光,见他眼中闪过几分狠厉,但转瞬即逝,变得和蔼起来。   在场众人见状,皆长舒一口气。   阿二一见此事有转机,连忙抱住父王的一只胳膊,使劲摇晃着说:“父王,你饶了大哥这回吧,小七也非我族类,他从未害过我们,大哥是您的孩儿啊,此事还应从长计议,莫要伤了大哥才是啊。”   此时,门口受了重伤的小七醒来,看到此情此景,也顿时明白过来,他紧随阿二一起求情。   这下,就剩龙叔一直未发话,直到阿二直视着他良久,他才肯替阿一求情。   “阿一,你可知错?”   阿一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口擦去嘴角的血,他回身低下头跪下,说:“阿一知错,方才鬼迷心窍……”   不待他说完,老魔王一挥长袖,转身离去……龙叔紧随其上,他们飞了老远还能听到龙叔告罪说着属下办事不利云云的话。   彼时大殿内只剩下阿一阿二和小七。   阿二小七对视一眼后,连忙跑过去扶起阿一。   “大哥,你究竟怎么了?”阿二直视着大哥说道,她眼中的疑惑早已泛滥。   “大哥?你不是大哥!”说完,阿二抬掌推开面前之人,拉起小七向后闪去。   小七与阿二并排而立,虽然他此时的伤还未痊愈,但是危险在前,他也不得不站在前面。   “我?我当然是阿一了。你的大哥啊,你不认识我了吗?”阿一说着,拍了拍身上的灰从地上站起,整理一下散乱的衣衫,慢悠悠地说道,这声音全然不似往日里冷冰冰的阿一。   “你究竟是何人?你把我大哥弄到哪里去了?”阿二说着,唰的一声拔出魔剑,指着阿一怒喝道。   阿一不以为然,他二指挑开阿二的剑尖,缓步走近,他的声音悠扬,神色惬意,缓缓道:   “我是阿一啊,你们所希望的样子。现在我变成这样,你们怎还不信了呢?” ☆、第60章 是夜(四)   “你究竟是何人?!”   阿二拉着小七不住后退,手中魔剑有些颤抖。   “我是……我是被你们所有人背弃的人。我有何错?为何你我同是父王的孩子,你生而为魔,我生而为妖?我又有何错?”   说着,阿一不断上前,他的语气转而冰冷,不似方才。   “站住!”小七从阿二身后走出来,将阿二护在身后,指着不断靠近的阿一厉声说道:“少主你虽为妖,但谁可曾对不住你?我也不是魔,但并未有人苛待于我,一直都是你,是你自己无端臆想才是!”   “少主?”阿一冷笑一声,说道:“你们眼里只有她,我算什么?”他狂笑起来,不断地反问着:“我又算什么?我早就不是我了……”   话音未落,只见门口处刮进一阵黑风,仿佛是父王又折回来了。   不待三人看清之时,那黑风又散去,独留下小七阿二面面相觑,而大哥已然不见了踪影。   “方才是父王带走了大哥吗?”   小七摇摇头,木讷道:“好像……是?”   “哎……”阿二叹了口气,拉起小七的手往门外跑去,说:“七哥哥,快走吧,你的伤还没好,我们先……”   阿二倏尔止住,她有些惊讶的回过头,看着小七,“怎么了?”   见小七涨红了脸,一脸羞涩,他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方才叫我什么?”   “七哥哥啊,你不喜欢吗?”阿二以为他不喜欢这个称呼,刚要说她以后不会这样叫了,但却被小七打断。   “我喜欢。”   说完,二人拉着手离去,身后留下一地月光,而月光的阴影处,独立着一个黑袍男子,虽看不清他的脸,但其周身皆散发着寒气。   “呵呵……”   天色还未亮,二人跑回了方才之地,看着一地的白色毛团四下散落,小七快些捡起它们塞到背篓中。   因为蹲下的动作幅度有些大,难免扯到伤口,他疼的额头上冷汗直流,但侧头却见阿二捡得正开心,当下也不再言语,只得咬着下唇继续捡兔子。   “啊——”   忽然听到不远处的阿二传来一声尖叫,小七扔下兔子快速跑了过去,但才跑出两步终于迸裂了伤口,他忍不住痛,脚下一软,摔在地上,抬头看去,竟见阿一手中掐着阿二的脖子将她提到半空。而阿二身下的鲜血如柱流淌,看着地上的长木剑剑身就知她是为它所伤。   “少主!你要做什么!快放了她!”   阿一嘴角轻启,几个字从中漏出来:“方才当着父王……不!那老东西的面已经说过,若我不死,必要她死!”   小七从地上爬起来扑上去,可却径直被阿一打飞,摔在不远处。   阿二的双脚在空中不断踢打,她双目涨红,眼泪流淌满脸,口中依然喊着:“大哥……大哥……”   这时,阿一的瞳孔忽然涣散,他松开了手,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如疯魔一般大呼小叫着。   其声嘶哑,如野兽一般。   小七此时已然跑了过来,他抱起阿二跳到三步远开外,戒备地看着阿一发疯。   阿一一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一手拿着长木剑不住挥动,他自己喊道:“放开我!”   而另一个声音响起,这个声音是与方才在父王面前说知错的声音:“你放手吧。”   “我不放!”   “你放手!”   就这样反反复复响起的两句话,是两种不同的声音在不住地喊叫着。   小七已经背起阿二快速逃开,可他身上还带着伤,随着他向前跑去,鲜血撒在身后,耳边劲风猎猎,衣袂翻飞,但他呼吸愈发沉重,也不知跑开多远,他终于双眼一黑,摔在了地上。   好像最后一刻还听到耳边传来阿二的声音,但呢喃细语,终究是没听清。   ……   昏昏沉沉中,阿二醒来了。她侧头看向昏迷的小七,连忙爬过去叫醒他。   二人刚对视一眼,就听头顶炸开一声怒喝:   “你这逆子!方才真是不该留你一命!”   二人抬头看去,竟见父王随手从龙叔身上拔出剑来,一剑掷去。众人皆不敢阻拦,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长剑穿透了地上长跪的阿一。   随着一声闷哼,阿一连带着剑被钉在门框上!   大殿的木门摇晃两下,仿佛要坍塌。   夜正浓,风正烈。   殿内照亮的夜明珠也黯淡几分,浓烈的血腥之气在大殿内不住萦绕,竟呛得阿二咳嗽起来。   同样发出声音的还有被钉在门上的阿一,长剑在他腹部没柄而入,他嘴角的血不住流淌下来,但他的冷笑还洋溢在嘴角上。   阿一抬起沉重的眼帘环视了一圈在场的所以人,仿佛一切都不重要了,这个世界,本就如此。非我族类,齐心必异。从一开始,那老定西就没将我当过他的孩子,他的眼中只有他自己……   听得衣衫撕裂的声音,竟是阿一的身体在向地上滑去,可他人被钉在门上,眼见着他腹部的伤口越撕越大,鲜血越流越多。   阿二疯了一般地喊着求父王开恩放了大哥,还不等她喊出两声,竟是被老魔王一掌打昏了过去。   小七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心中有些寒冷。   “阿一……究竟是何人带你修的鬼道?”   阿一的笑凝固在了嘴上,半晌,他才开口说道:“我非你族类,何必告知于你。”   老魔王一挥长袖,转身离去,他临走前,交代给身侧龙叔。   龙叔一步一步从台上走下来,面上阴晴不定,他手握上长剑剑柄,旋即一转……   阿一一声惨呼,但迅速咬上嘴唇,肉眼可见他将下唇咬烂也不发出一声,一双眼睛瞪得血红,仿佛随时能喷出血来。   时间仿佛静止,只能听到阿一的血滴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我若不死,必要她死!” ☆、第61章 重温   这间大殿漆黑一片,初一将夜明珠祭到空中,四周陡然明亮起来。   七鳐环视一圈,看到这里四周的墙壁上尽是黑色的污血,墙角处因为太过潮湿长满了荒草和蘑菇。   “这里是……”七鳐手抚额头,他好像想起了什么。   初一手抚心口,仿佛其内的伤口再次崩开,他语气平淡地说:“当年老东西将我关在这里,这里漆黑一片,我每天扒在门缝上向外看去,我拼命地呼喊,希望能有人来救我。可是……直到我将嗓子喊破,也没有人来管我,哪怕是来看看我,看看我死没死透的人都没有。我躺在地上……”他冷笑一声,“就是此刻你脚下站在那块,我躺在哪里,仿佛浑身的血都流干了,我再也感受不到疼痛。我不知道我是谁,我只知道如果有一天,我能从这里出去,我定要你们都生不如死!”   七鳐垂下头,若有所思,是不是那个夜晚,他与阿二一同来抓兔子而被阿一截杀那个夜晚?一切是从那里开始的吗?可是当年……主上是不是都答应放过他了?他又怎么会被关在这个被遗弃的宫殿中?   “……还好,他出现了。他是我,但也不是我。这世上,唯有他才是真正关心我的,他问我还活着吗,我摇头……他问我想活下去吗,我还是摇头,直到他问我想杀了你们吗?我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初二……”七鳐呢喃一声,他嘴角的血还未干涸,有些疼痛。   而初一却未理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倏尔紧握复又是松开,眼神迷离,兀自说着:“可是,他还是死了……他只有一魂一魄,不像我,我想死却都死不了。他……我曾答应过他,他说他要留你一命,我口上虽然答应了,但是我心里还没答应……”说着,他一手抓过木澜,将她狠狠地摔到地上。   木澜也只是发出一声闷哼,并无其他声响。七鳐一个箭步窜上去扶起木澜,但却被她决绝地甩开……   七鳐不甘心,再次扑上来欲扶起木澜,如此往复三次才终究没有被她甩开。   “……思来想去,他已经死了,我也不知我此刻是为谁而活,他终归是回不来了,所以……还是要你们都去陪葬吧。”初一说完,闭上眼睛,长吸一口气,倏尔睁开,他宛如变了一个人,直视这台下互相扶持的二人。   “阿二,别以为你的心思我没看穿。带你们来这儿,说是杀个人,实则不然,是想让你们来杀我……哦不,这样说不够准确,准确来说是想让你们一同经历一番,当年我和初二在这里,都经历过什么。为了活下去……真的什么都不重要……”   说完,只见平地陡然刮起一阵狂风,狂风散去,殿门砰的一声关上,而房檐上夜明珠粉碎,哗啦啦地撒了一地。   七鳐握紧了木澜的手,她的手很是冰冷,如死尸一样冷。   “二丫头,我知道是你……”   听得木澜在他耳边粗重的喘气声响了良久,才得到一句答复:“七哥哥……”   “你想起来了?”   不待木澜再次回答,只见角落中亮起一些微光,光影中闪过两个人,他们一个倒在另一个怀中,仔细看去,他们二人竟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阿一……哦不,是初一和初二?”   只见倒下的那个说:“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如果我死了,你就带着我快乐的记忆,活下去吧。”   坐着的那个摇头不止:“我的快乐只有你,若无你,我何以活下去?”   木澜和七鳐对视一眼,心下一凉,原来这就是一开始的初一和初二,原来他们以前是长得一模一样的?!   “今生活得不好,很糟糕,你不要再缠着我,你走吧……”躺在地上的初一推搡着初二,怒骂道。   初二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他语气温暖:“我不走,有你的地方才有我,没有你的地方……那我一定是死了。今生活得不好,我们可以重生,只要有我在,你便不会死。”   初一强行扯出个笑,笑容苍白,但他腹部的伤口已然溃烂,仿佛要将整个身体都烂干净一般……   听得嗡鸣剑声一响,初二从手中化出一柄锋利的木剑,他手法熟练地撕开初一的衣衫,那些衣服碎片都和腹部的伤口粘在了一起。见初一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低下,初二安慰道:“别怕……”   初一咬紧牙关,点点头,空中只留下了他不断倒吸冷气的声音。   一阵恶心又渗人的切割声音响起,木澜皱紧眉头,再看去,是初二将初一腹部的烂肉尽数挖了出来,随便堆在地上,越挖越多,鲜血蜿蜒成一条小溪流淌下来……像是一条小黑蛇。   七鳐的回忆冲上心头,他记得!那是谁?龙叔么?只一剑,当年主上只是刺了阿一一剑,哪里会伤成这样?难不成是龙叔?他当年又做了什么,导致阿一会伤成这样,导致他只剩一口气在这里苟延残喘?   七鳐叹了口气,他明白了……只可惜,初一,或者说阿一,怕是永生都不会明白了。   终于,初二将他的伤口处理好,随后紧紧地抱着他的头,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口中呢喃着说:“阿一,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人伤害你,”   初一的眼睛眨了几下后,睡着了。初二嘴上的笑不断扬起,他声音细微地说:“你不能死,你要活下去。除了你,我什么都没有。”说着,他反手收回方才割初一的剑,撩开衣袍,将腹部的一大块肉猛地切下来。   只见眼前鲜血四溅,空中弥漫着呛人的血腥味。   “你要活下去……”   初二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那一团血糊糊的东西塞进昏睡中的初一口中。初一含了半天才见他喉头一涌,咽了下去。   初二将自己的衣衫遮盖好,面上带笑,一手托着初一的头,一手还在不住轻拍着他的后背替他顺气。   “有你的地方才有我,没有你的地方……那我一定是死了……” ☆、第62章 重温(二)   见此情景,木澜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决堤,她伏在七鳐的怀中,身体一抽一抽,想哭却又不敢哭出声来,只得小声地啜泣着。   七鳐轻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而他的这一动作,又和对面角落中的初一初二有何分别?   二人对视一眼,想起之前初一临走之前说过的话……一丝慌乱涌上他们的心头。   还不等说些什么,就见角落中幻象的初一醒来了。   初一睁开眼睛,呢喃一声,但眼底所见正是初二,忽然一笑,甚是和善。   “是你……或者说,是我自己?”   “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我是为你而活的人,仅此而已。”初二说着,将初一扶起,让他靠着墙壁,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身上的伤口作痛,支撑不住初一的身体而已。   初一伸出一只手,拉住他,说:“你叫什么?也叫阿一吗?”   初二看着自己的掌心,此时门口两扇木门的缝隙中洒下一丝阳光,想来是天亮了。   “不如就叫初一吧。”   “嗯。”   “不,我说的是你。我呢……我就叫初二好了,我永远在你的身后,护你周全,好吗?”   “好。”   二人说完,背对着仅有的一丝阳光,拥抱在一起。   “还冷么?”   “不冷。”   “还饿么?”   “不饿。”   “还痛么?”   “……不痛。”   就这样,他们二人的对话仅仅是一问一答,初一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既不为世间所容,也不想大开杀戒,但终归有初二在前面领着路,让一切都归于平静。   木澜七鳐再次对视一眼,待他们将眼神从对方身上移开之时,此时的天……黑了。   他们也分不清这是此时的初一所布置的幻境还是过去的初一所经历的现实。   冷风瑟瑟,吹得木澜不禁抖了起来,七鳐牵起她的手,将他仅有的灵力传送过去,木澜觉得身体暖了许多。   初一身上的伤还未痊愈,毕竟肚子被捅穿个洞,也不知要多久才能痊愈。   他双眼半睁半闭,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似笑非笑,他很困,只想睡下去,但是他不敢,他怕自己就这样睡下去后,便再也醒不过来了。如果是以前,醒不过来也无非就是死了,那又如何呢?可现在不行!初二,对,他还有初二!他不能死!   “你冷么?”   初一哆哆嗦嗦地张开嘴,他冻得上下牙直打颤,一张青紫色的脸上还绷着很是随意的表情。   “不……不冷……”   初二的嘴角轻轻抽动一下,他会心一笑,点了点头,一只手捂住他腹部的伤,一只手揽过靠着墙壁的初一。   “我也不冷,你困了便睡吧。”   初一用尽全力想要保持清醒,但他终究扛不过了,旋即脑袋一歪,靠在初二身上睡着了。   初二明显皱起了眉头,因为初一的头压在了他的伤口处,也不知伤口是否崩开?   但此时来不及想那么多,他伸手摸去,初一的额头滚烫,他定是重伤未愈,又添新病……   初二化出长木剑来,割开手腕,将手腕凑到初一的唇上,他面色沉静,仿佛在做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也许这样,会让你暖和一点。”此时的他说话明显有气无力。   而木澜二人听到这句,身体一震,二人再次四目相对,木澜连忙说道:“我不冷!真的!一点都不冷!”   眼看着七鳐双眼一弯就要笑出声来,木澜连忙将二指封上他的嘴唇,撒娇般嗔怪道:“别笑啊,我可救不了你。”   初一睡得很死,嘴张不开,鲜血顺着初二的手腕蜿蜒而下,一路淌到初一的脖颈处,荫湿了初一的领口。   “哎……该如何是好呢?”   初二看着手腕的伤口,神情惆怅地说:“无所谓了,哪怕只有一滴,也会让你暖和起来的……吧?”   他反手再次划了几道伤口,鲜血流得更快,更急。   忽然,初一伸出一只手抓住初二的手腕,抱住后凑到嘴边,他此时也只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啊……   初二的面色愈发的苍白,他的眼神也迷离了半刻,他忽然晃了晃头,强迫自己清醒几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再次洒进来阳光,而初二已然靠着身后冰冷又潮湿的墙壁,昏死过去。   这次轮到初一醒来,他睁眼便看到这一幕,他口中咬着初二的一只手臂,而嘴角,衣领处都是还未干涸且冒着热气的鲜血。   初一如遭雷劈,他借着这微弱的光线看去,竟见到初二的身上竟是鲜血,他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撩开他的衣袍。   如说天塌地陷带来的震撼,也不过如此。   初一最后的精神崩塌了,这个人……这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或者说他是自己,也不是自己。   不管他是什么,他为何要做这些?!   初一伸出手臂,却扯痛了伤口,他口中暗骂一声,强忍着抱住初二。   “该死!”他只是在重复这两个字。   初二陷入深深的昏迷中,初一眼神迷离起来,他缓缓地说:“你是为了我而活,我又何尝不是呢?”   语毕,初一松开双手,口中振振有词念叨着,只见原地金光一闪,凌空显出一个法阵将他们二人围在其中。   木澜看向七鳐,问:“这是什么?”   “鬼道的,具体不知。”   初二的脸被金光照射得红润起来,这次,轮到初一来救他了。   法阵周遭的金光在不住轮转,不是闪过各种图案,初一身体微颤地站起,苍白的嘴唇轻启,冷冷地说:“怪不得我了。”   而后只见一地金光分崩离析,伴着鬼哭狼嚎的嘶鸣声,眼前再次归于黑暗。   木澜抓紧了七鳐的手,尽管如此她还是不肯放心,旋即伸手揽过他的肩头紧紧抱住。   可……七鳐的身体却冰凉寒彻,木澜只觉耳后一痒,像是有人正趴在她的耳后吹着冷风…… ☆、第63章 阵眼   “是谁?出来!”木澜猛地回手打去,但除了风声飒飒,并无其他声音回应她。   她凝气于掌,以魔气为燃料点燃,微弱的红光在手心上跳跃,举掌凑过去,见七鳐双目紧闭,拼命颤抖。   木澜不再多说,她瞥了一眼方才回放初一初二过往的角落,她心中了然,初一要的不就是这个么?他失去了初二,他要她也亲自经历一番才肯罢休,不……他不会罢休。   “放了七哥哥,我任你处置!”   空中寂静良久,才传来初一的声音,声音幽冷,像是从冰冷的海底传上来:   “任我处置?那多没劲,我要你们这对狗男女……”   木澜不再听他言语,凌空打断道:“不!虽然你说得冠冕堂皇是为了报复我们,但你最重要的,还是想要所有人为初二陪葬,对吗?但你……你也活不长了,初二已死,你早就不是完整的魂魄,你算到最后,可料到自己也会死?”   “那又如何?我本来也没打算活下去……”   “……你未打算活下去……难道你不打算要初二活下去?”   此话问完,初一并不答话,既不肯定,也不否认。   木澜冷笑一声,果然如此,初一他……或者说哥哥他,真的把初二当做自己的全部。   “我、可、以、让、初、二、活、过、来。”木澜一字一顿地说道。   初一想都不想,不知从哪里打下一道雷来,堪堪劈在木澜的脚前。惊得昏迷不醒的七鳐闷哼一声,还好木澜连忙扶住他。   “不可能。”初一决绝地说,当然,他以鬼道开启回魂阵都无法捕回初二,更别说木澜她有什么本事了。   如果说曾经初一是为了报复木澜不假,但自从初二为七鳐所杀之后,初一心中再也没有其他感觉了,唯有让全世界同初二陪葬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木澜将七鳐的身体平放在地上,她站起身,握紧手心将火光掐灭,长舒一口气后,翻手打了自己心口一掌。   只见她身子一颤,而后从身体中飞出五个银锭大小的光球,光球通体散发金光,金光耀眼夺目,让人不敢逼视。   “你忘了它们?”   “这东西没什么用,除了用来打开无妄之天的那扇石门。你怕是不知道,唯有一颗是七鳐得到的,其他四颗都是叶薯蓣从我这里拿走得。”初一平淡地说,他并没有木澜所期盼的神情。   “那是你以为的魔珠,自打回到了这儿,你就不好奇,我何以想起了七哥哥的记忆吗?”   初一闻言倒是一愣,她说得在理,她的记忆明明是他亲手捏碎的,此时的她又是如何记起这些呢?七鳐……不可能,他一直在监视,并未有何纰漏。   “说吧,少卖关子。”   木澜老老实实地答道:“这魔珠虽有五颗,但事实上,却有八颗。初一,或者说……大哥,不妨你看看,那根三珠金针,还在吗?”   黑暗中听得一通翻找的声音响起,木澜虽然看不见,但听也听明白了此间结果。   见着初一不再言语,木澜心中明了,她的猜测果然没有错。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木澜如实回答:“回魂阵启动的时候,五颗魔珠从我体内飞出在空中盘旋一圈后又回我的体内,待阵成,不光是五颗魔珠,还有……三珠金针上的三颗。这三颗自离针后,化成同魔珠一般大小飞进我体内。想来你也不知,这回魂阵会有这等功效吧?”   初一缓缓从空中落地,他的怀中还抱着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具尸体,可那个人已经死了,尽管他还带着笑,如睡着一般,可他还是死了。   周遭明亮起来,并非初一祭起夜明珠,而是八颗魔珠在空中以顺时针的方向不住轮转,发出阵阵流光溢彩。   初一被惊得瞠目结舌,他仰头看去,久久不知说话。   直到木澜的身体腾到空中,被八颗魔珠所笼罩,她紧闭双眼,待再次睁开之时,只见她眼底尽是猩红一片。   “大哥,你看到了,你杀不了我,尽管阵开,可我却能将阵关闭,但我还是愿意帮你复活初二。”   初一脸上明显划过一丝不信。   木澜双手一挥,八颗魔珠倏地飞起,又转瞬俯冲下来,径直砸在地上的八个角落中。地面上泛起金光,如枝叶的脉络一般四下连接,脉络渐渐清晰,竟是形成一个浑然天成的八卦图。   初一狂笑不止,他悻悻然道:“哈哈哈哈……真是好笑。阿二,这是老东西的法宝,怎么会显出道家的心法?你以为,我会信?”   木澜也不反驳,只是反问道:“回魂阵还是鬼道的心法呢,那又为何会利用魔道的怨气以及道家仙门的阵眼?”   初一的笑声倏尔止住,他唰的一声闪身飞到木澜身侧,但还是停在了八卦阵的外围,质问道:“你知道阵眼是什么?”   木澜的双眼渐渐阖上,因为眼泪止不住地流淌下来……   “若无此阵,你……大哥你,为何要上首阳山学习道法?难道只是为了报复我?不,你不是,你是为了布阵,否则何以解释你到最后才肯杀害师尊掌门长老三人而非在女温师姐遇害时一同杀死?那是因为你还未学完全,仙门道法博大精深,你杀害师尊无非是为了吸他们的灵力助长自身而已……”   此言刚落,木澜抬手摸了摸脸上爆开的伤口,那些尽是青叶剑伤,她睁开双眼,索性眼底猩红,此刻就算是瞎了又有何妨?   木澜低下头,伸出右手,挽上沾满了血污的袖口,露出那道青叶剑伤来。   “大哥,你就不好奇,为何我这道伤还在,这道伤和其他不同,这是我自成为木澜以来第二次去魔界时被叶薯蓣所伤的。可现在,正如你以为的,我们回到了过去,但我……还是曾经被封印过五十年的我,而非……阿二。”   初一沉默了,他的脸上阴晴不定,双眉紧皱,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大哥,你想不到哪里出了纰漏对吗?我来告诉你,正是三珠金针,此阵八卦方位皆为魔珠所加持,可阵眼,并不是法阵的灵力,而是这八颗魔珠啊!而这八颗魔珠为何人所炼化?难道不是我……还是大哥你吗?”   初一倏尔抬头,他怒不可遏,怒吼一声,指着木澜大喊道:“住口!我苦心经营多年,怎会败在你的手上?!你算是什么东西?我日日夜夜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杀你!你不过是我砧板上的鱼肉罢了!八颗魔珠为你所炼又如何?你看看外面的天地是何景象!索性我也是一死,你们……也都只是我的陪葬品而已!”他字字咬得很重,恨不得将木澜嚼碎碾烂一般。   “大哥!你不就是为了报复我么?但你别忘了,我已经想起了一切的记忆,你以为我是何许人?”木澜说着,邪魅一笑,继而冰冷地说:“我又不是首阳山师尊掌门一般心怀天下苍生之人,我……你忘了我也是老魔王巽离膝下之女。谁小时候没杀戮过生灵?谁没有生啖饮血?大哥,难不成你以为我会在乎那些?若是此刻我强行将阵停下又能如何?我管他人是生是死?他人生死祸福自有天命,与我何干?”   初一闻言一惊,连忙拍掌叹道:“好好好,果然你比我像那老东西,果然比我狠!我至少还在乎初一,你……我的二妹,你连你的七哥哥都不在乎了吗?你别忘了,你没有成为阿二不假,但你的七哥哥可是化回了小七啊。你若是越过我强行将阵停下,你的七哥哥将会永远停留在过去。但过去的时空终将是过去,他会被这里并不存在的灵力撕裂成碎片,你,可舍得?”   木澜冷哼一声,站直了身体,伸腿踢了地上的七鳐一脚,抬头笑着说:“大哥,在你眼里,我曾经是这样的人么?生死祸福,自有天命,你……”   “口是心非!”初一凌空截住她的话头,打断道:“你若是真的不在乎,何必此刻同我废话连篇?你要小七活,对吧?所以你才会答应初二。”   木澜眼珠神色流转,她果然被初一说中了,须臾,她才开口,但这次语气明显弱了几分:“以初二来换,你划算得很!”   听得殿外响起一阵撕裂耳膜的哭喊声,木澜嘴角抽了抽,她心知那是什么。   “好!那你先复活初二,不过……我不保证未必会救你的小七哦~怎么样?阿二,你敢与我赌吗?!” ☆、第64章 梦醒   “有何不敢?!”   木澜说着,原地盘膝而坐,只见八道金光一闪,从她的周身旋转着飞起,直冲云霄。   听得一阵狂风怒吼,原地飞沙走石,初一祭起的几颗夜明珠霎时粉碎,眼前黑成一片,但只待半刻,响起一声通天彻地的轰鸣声。   只见八颗魔珠不住乱转着打在木澜周身五步之处,正好是八个方位。   木澜面目狰狞,全然不是素日里的她,陡然狂风止住,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一般。   然,不等初一惊讶得道出一声之时。   木澜倏尔从地上跃起,无数金光如树枝藤蔓一般开枝散叶,顺着她的身下将她托起。   头顶的天被乌云笼罩,不见阳光,直到下方金光涨到十丈高时,宛如与天打通后行成了一道光柱。   木澜悬于其中,狂风猎猎,其衣袂飘扬,随着她爆出一声怒吼,周身曾经因毁去容貌所形成的青叶剑伤尽数显露出来。   道道深入腠理,皮肉外卷发黑,横七竖八地分布在她脸上,身上,就连脖颈锁骨都不放过。   木澜仿佛浑然不觉,她的嘴角倏尔冷笑一声,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不远处的七鳐。   “七哥哥,为了你,我不后悔。”   见此状,初一抱手环胸,将脸上的惊讶错愕尽数收了回去,然后很是随意地坐在初二的尸体旁,并将初二的一魂一魄从乾坤袋中放出。   初二的魂魄透明到可以穿透他看到不远处的木澜,初一的乐趣也正是如此。   金光在不住四散,照亮了视线所及之处。   初一右手手中拿着一个小东西,但他由于心虚将此物攥得很紧,只露出了一个小角,那像是一个小布袋子的一角。   “真的么……”初一兀自嘟哝一声,不再继续说下去,而是挥手示意初二躺下,仰头去看向木澜。   木澜双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浑然天成的八卦图,随着手指抚过每一处,那里的金光粉碎后延绵成丝飞向地面上所处其位的魔珠。   初一睁大了眼去看,这是……这不是首阳山的道法吗?为何真的能融于鬼道,魔道的心法?不!不对,她又是如何知道的?这连深谙鬼道的他都不知,她木澜何德何能知晓这么多?   难不成……是幻境?   初一随手打出一道法术,但他忽觉自己灵力被封,不……不是被封,是没有了!   初一吓的倏尔从地上坐起,他的右手攥得更紧,心中愈发慌乱。   过了足足半刻钟,木澜所画图案已带着她周身灵力注入魔珠,这些灵力本不是她的,正是她所炼化的魔珠之力,此番不过再还给魔珠罢了。   只见一道小小的身影从半空之中陨落,她猛地摔在地上,但她的样貌发生了变化,正如五十七年前的阿二容貌,比起木澜,当然是好看许多,毕竟木澜那张脸是毁容造成的。   还差最后一步……   木澜双手拄地从地上站起,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也意识到了变化,她脸上身上的伤痕尽数褪去,一如五十七年前在地上蹦跳着叫七哥哥的阿二一般。   木澜侧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初一一眼,张了张口却未说话,她闭上双眼,再次转回来,右手食指在身前虚空一划,只见远处飞来一道金光,宛如一道金色的闪电堪堪劈向她。   “这是三珠金针?”初一兀自说了一句。   可它不是针么?怎生变成剑的模样?   木澜低着头,握剑于手心,冷冷地说:“这是阿二的记忆,父王当年将此物与我之时,它便是剑,但我后来被你封印,于是此剑自封多年,它为等到我再次有能力施用它时,再次化成剑。你不知,这剑从小就跟着我,但我从未拿出来示人,而传说中父王的神兵,也就是那根金针,其实是你……是大哥你的,正是大哥你取父王之骨所炼的那根。否则,你以为父王为何教我比教你多?教我无非是剑诀心法,而教你则是剥皮断骨。”   初一呆愣愣地傻站在原地,那老东西……不!父王他……   “唰”的一声,那柄折扇从他的怀中飞出,在空中自行打开,上面还仅存的三根金针斜插于上,这并不是七鳐捏碎那柄,而是开阵之前,他又去取了那老东西的骨头炼化的。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大哥,父王从未亏待于你。你是谁?你是阿一,为何你是阿一而我是阿二?因为你才是下一任魔王,为何你拿针我拿剑?因为我注定是要辅佐你啊!”   阵眼处的八颗魔珠流光溢彩,炫目且不可逼视。   “大哥……这八颗魔珠,一颗是魔树自行结果,可之前呢?我有三颗,可你,却有四颗!这还不足以说明吗?大哥,你才是父王预定的人选啊!!”木澜声嘶力竭地喊出这句。   初一双手抱头疯狂摇晃着,如机械一般只重复着一句话:“不可能!不可能!如果是这样,他为何将半数功力给你,半数功力给小七?为何将我关在那里三十天不管不问?!如果不是他,哪里会生出初二?!不可能的!你骗我!你们都骗我!”   木澜反手背剑,向着初一走去,二人相隔不过一箭之地,可却像走了一生那么长。   “大哥,你被人利用了。父王……父王他不是的。当年你伤了我后,父王并未下达处罚命令,至于是何人伤你关你,不得而知,大哥……你误会父王了。”   初一蹲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他还在重复着:“不可能!不可能!你们骗我!我不信!我不信!你们骗不了我的。我苦心经营多年,从废去一身修为再到修行鬼道,怨气结界,冰剑封印,无妄之天,巨树血池,五颗魔珠,首阳山满门,还有……初二……。”   他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整个人身子一仰,瘫倒在地。   木澜此时已经拖着她重负不堪的身体走到初一身前,她蹲下身,虽然初一容貌也改,但他的眉眼之间同她还是保留几分相像。   “大哥……”木澜伸手抚上他的肩头轻声安慰着。她的身后,八颗魔珠之阵已经启动,与回魂阵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沉睡的人,也该醒来了。   然而这时!   本昏死过去的初一倏尔睁开双目,其瞳孔翻白,显然是换了个人!   木澜连忙向后闪身,但因躲闪不及,竟是被初一伸手捉住了!   此时的初一并不是初一,木澜心知这一点。她劈手打在初一的肩头,口中喊着:“大哥!醒醒啊!”   可初一浑然不觉,他面无表情地掐着她的脖子。   只见木澜的身体渐渐软了下去,方才将魔珠之力尽数注入八颗魔珠,此时的她,也只是一具空壳子而已。   “大哥……你醒醒啊……”她最后呜咽一声。   此音未落,只见原地凭空炸开一声闷响,一道黑影飞身上前,堪堪劈向初一。初一冷不防被打了个趔趄,松开了木澜,连连倒退。   初一站稳后,看清来人,发出与初一全然不同的声音说道:“小七?你醒来了?”   七鳐抱紧木澜的身体,并紧紧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心后,抬头看着初一,说:“果然是你,龙叔,或者说我该叫你什么?”   初一,不,准确来说是龙叔,他被揭穿也不恼怒,而是笑吟吟道:“可你知道的太晚了!”   二人身后,传来一声微弱到不可闻的轻笑。   七鳐摇头道:“不晚,只要我还不死,就还不晚。你别忘了,主上的半数功力还在我体内,八颗魔珠恢复了这个时空的一切,我不是曾经的小七,我现在是……七鳐!”话音未落,他放下木澜奋身而上。   都不见龙叔回打,他被七鳐凛冽攻击打得只得继续倒退。   二人眼看渐渐远离木澜,可忽然龙叔的身影消失,七鳐迅速转身,只见龙叔闪到了木澜身后。   可七鳐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抱着手臂满脸嘲笑地看着他。   如果说前一刻木澜虚弱得半死,那么就在七鳐奋身追上龙叔之前,他握了一下木澜的手心,早将魔气渡给了她,而木澜手中握着的可是那把剑!   木澜回手将剑横在龙叔项上,先退一步,再防备道:“是你害了大哥!说吧,你为何如此?”   龙叔邪魅笑道:“小瞧你了,没想到竟未感受到你们交换魔气。”   七鳐已然走上前来,直到与木澜并肩而立,“当然,她是魔,我是半魔,而你是妖,当然是与我们不同。”   “你何时发现的?”   “自叶薯蓣将内丹打入我体内之时,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叶薯蓣是妖非魔。可惜啊,奈何我是半妖半魔,所以区分不开妖气和魔气的分别,却没想到,正好被叶薯蓣和你钻了空子!”   “你知道也无所谓,当年老东西屠杀妖族,我奉妖王之命前来刺杀老东西,却没想到重伤待死,本以为我会有辱王命,却不成想那老东西眼瞎到救我一命。而当时,将我从鬼门关拖回来的人……不就正是你们三个吗?!” ☆、第65章 结局前章   七鳐闭上眼,沉默起来。   木澜想起了关于这些的记忆,当年正是小七刚来到乱葬岗不久,他们二人生拉硬拽才将大哥带出去玩。   大哥一直不敢说话,畏畏缩缩像极了前段时间同妖族交战之时俘获来的战俘,但阿二不敢将此话说出,因为大哥有一点同那些战俘一样,毕竟……他们都知道,大哥是妖非魔。   三人在一片沼泽地中发现了这个人,阿二见他是妖,抬剑就要将他砍成两截,可七鳐却阻止下来。最后三人将他生生拖了回去……   自此,他便留在了父王的身边。   木澜回忆完毕,睁开双眼。后悔……她当然后悔,如果当年她执意一剑将他在沼泽中砍成两截,现在的大哥怎会变成这般模样?她……她又何以成为木澜,与小七分散多年?   这还只是他们,更何谈首阳山众人,叶薯蓣,环儿,甚至白苍仙君?   他们又何其无辜?要为了这一个人搭上这么多人?!   “木澜,七鳐,就凭你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意义吗?最后一步差在初一的手中,我悉心诱导指引他这么多年一步步行事至此,初一早早为我所掌控。他所修的鬼道是我教的,我当然要留上一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你们终究是要死的,连带着所有人!都是要死的!”   “是么?”木澜扬扬下巴示意他低头看去,“看看你右手手中,攥的是什么?”   他自以为有恃无恐,于是低头看去……那是一个半只手掌大小的小荷包,本白色的外身上沾满了血污,他扯住半截线头缓缓拆开缝线,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左手接住,轻轻一倒,竟是倒出一颗糖来……那颗指甲大小的糖球已经碎裂,也不知放置了多少年。   这正是在血池旁,初二来放走他们二人之时曾拿出的那块糖。这块糖本在初一的手中,那日本是被初二拿走的。   木澜不忍再看下去,她握住七鳐的手……愈发紧了。   初一晃了晃头,面色痛苦,眉头搅在一起。   “糖……”   初一兀自嘟哝一声,这显然是他的声音,而非龙叔的声音。   只见一道黑影一闪而过,随着初一的身体一颤,长木剑从他的前胸径直穿出,红色的剑尖还在不住摇晃,鲜血顺着剑尖滴落下来。   木澜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初一的身体,与此同时七鳐奋身而上一剑贯穿了龙叔的喉咙。   听得一声悲戚的龙吟声直冲云霄,响彻四方,龙叔化回一条黑龙,轰隆一声砸在地上,平地溅起无数灰尘。   七鳐厌恶地收回魔剑,随手掷在地上。   “没用的……你们都逃不了的……啊哈哈哈哈哈……”他伴着自己最后的诅咒,咽气了,但他似有不甘,尽管是死,也不肯闭上眼睛。   木澜摇摇头,却忽然感受到初一的灵力在四散逃逸。   “怎么可能?你,你你不是修炼到鬼道之大乘了吗?你怎么会死?”   木澜刚说完,忽然想到!不对!当时在大殿旧址对他们说出这句话的,不正是龙叔吗?而他才是谋划了一切的人,他的哪句话值得相信呢?!   七鳐也同时想到,想自主上沉寂之后,这一路走来,不都是他在背后操控吗?包括此刻的局面,想来在大殿旧址中见到的也并非真实的主上,而是龙叔一手伪装的,真是可恨!恨自己当时显出原形,未能能及时分辨出来!   初一渐渐倒了下去,他嘴角不断渗出鲜血,呜咽着说:“我死了,初二就可以活了,这具身体,本就当还给初二,初二才是真正的阿一才对。我……我不过是在黑暗中滋生的东西,我该回到……不,我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如果没有我,当年的阿一会活得很好,都……都怪我。”   木澜听着他这一番奇怪的话,也不反驳,抬手就要将魔气输送进初一体内,但旋即被七鳐拦下。   “小七,你……”   “不可!阿二,难道你还不懂为何当年主上将功力传你我而非阿一么?阿一与我们不同,他是妖身啊!妖身沾魔气……你嫌他死得不够快吗!”   初一听此,冷笑一声,但这一笑太过剧烈,以至于鲜血呛入喉咙,猛咳起来。   “我竟然,竟然才明白此间因果!”   语毕,初一看向一侧的木澜,问道:“阿二,你……你后悔开此阵了吗?”   木澜不回答,却反问他道:“你后悔开此阵了吗?”   “不悔。”   “那我也不悔吧。”   木澜平静地说着,她全然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只是不住瞟向七鳐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虽然七鳐握紧她的手,但木澜将眼神移开,躲闪着他,不敢直视。   “看着我!”   木澜还是将头转走,不去看他。   “阿二,你怕什么?上碧落下黄泉,你去哪,我便去哪!我五十七年前曾失去过你一次,日日夜夜饱受煎熬的个中滋味,你必不能体会。阿二,我不想再失去你了。我最初想除去血咒也仅仅是想他日再见之时,与你不留往日遗憾。你看,此间血咒已除,你回到我身旁,你还在怕什么?!”   初一咳了几声,挣开木澜的手,踉跄着脚步向前走着。他害了木澜,七鳐,他不想再看着这样的景象发生在眼前,但……既然阻止不了,那唯有自己快些赴死,就看不见了……   “大哥——”木澜一边喊着,一边上前扶住即将摔在地上的初一。   初一反手挣开她,厉声喝道:“我死不了!”   木澜也不懂其中的关节,追问道:“可龙叔他……”   初一冷哼一声,鼻孔出气,讥笑道:“到了地府,我也定搅他不得安生!我真的不会死的,你放心,二……二妹。”最后一声,他说得极其温柔。   七鳐一时恍惚,竟分不清眼前之人是阿二还是木澜。   “我……我这就让阵停下,你不必复活初二了。”说完,初一走到初二身侧,扯出个苦笑后,伸手将心口的长木剑拔下来,翻手一转,纵身一跃而起。   七鳐走上前来,一见破阵有望,顿时大喜。待此阵停下,也就说明木澜不会随着此阵一同消亡。   只见初一闪身飞到阵中央的光柱之中,其间金光笼罩。   木澜仰头望去,见初一心口的鲜血横流不止,忽然心疑,他是不是……   但金光炫目,木澜看不真切,只觉得那长木剑剑身颜色愈发鲜红了!   倏地一闪,金光四散,如漫天飘絮一般从空中旋转着落下。   随后紧接着,初一直直摔了下来,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木澜追上去,扶起初一,可初一浑身像是没了骨头,瘫在地上,见他面色苍白,周身竟是……千疮百孔!   不知他方才究竟经历了什么,只见他胸膛上,随处可见圆形的贯穿伤,伤口处已然发黑……   木澜举目环视一圈,见八颗魔珠的魔气消失殆尽,难不成阵真的停下了?   初一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但他手指蜷缩,指向不远处初二尸体的方向。   木澜会意,但他抱不起来初一,此时七鳐来到面前,打横抱起初一,一步一步走到初二身前并缓缓放下。   初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出个笑,手指摸到初二同样冰冷无比的手。   木澜长舒了一口气,但她忽然脚步不稳,踉跄着退了两步,还好七鳐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本来即将咽气的初一唰的一下睁圆了双目,他惊恐无比地望着木澜,艰难启开牙关说道:“不……不好!阵……阵……”   木澜惊呼一声一跃而起,欲意猛扑到阵中,但忽然后腰一沉,竟是被七鳐凌空抱住腰身截了下来,重心不稳,栽在他的怀中。   “你疯了?!”   木澜在他怀中不住踢打叫喊:“不好!我不要你死!”   七鳐抬手向着地上的初一打出一道法术,不待木澜惊呼一声之时,只见初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周身的大小窟窿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他回头看了一样躺在地上的初二,伸手捉住他的魂魄……   原地微风轻曳,初一已然闪到了阵眼之处。   阵眼中,金光四散,但见初一仰头喷出一口鲜血后,堪堪落下,但旋即在空中止住,伸手唤来方才斜插入地的长木剑。   木澜看不懂其所欲为何,此时七鳐放开了她。   “你对大哥做了什么?”   七鳐抿了抿薄唇,好像不愿意说出实情。   就在这眨眼的功夫,长木剑剑身裂开,一声闷响后,裂成碎片,初一从空中摔落下来……   木澜奋身追上,最后七鳐抱住初一的腰身。   七鳐看向木澜,木澜看向初一,而初一却惨笑一声,抬头看天。   三人昔日的玩伴,如今再见,又何以成为这般景象?   “结束了。”   初一说完这句,自行挣扎着站起,不看身侧的二人,缓步走向初二的尸体,头也不回的说:   “我做的错事,一人承担,求你们……放过初二。”   木澜的手指动了动,她想做些什么,但终究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初一走过去。   然而!就在初一还有一步就能触碰到初二尸体之时,却倒了下去……   初一双手弯曲抓着地面,艰难地拖拽着他破败不堪的身体,鲜血顺着他的身下蔓延出来。   他咽不下这最后一口气,他还舍不得初二,指甲深深陷入泥土,随即崩裂,但这对于初一来说,无关痛痒。   “初二……”   初一最后说出一声,而手却停留在距离初二尸体的一寸之地,还有最后一寸的距离……他却咽气了。   然而这时,木澜软软地倒在了地上,七鳐这才发现她的举动,连忙抱住她。   见她胸膛撕裂开一个口子,心知她方才做了什么   “阿二!你疯了!”   木澜捂住伤口不像让七鳐看见,但,这自欺欺人何以骗得了他。   不远处的初二果然不负木澜所期望,他睁开眼睛,像是睡了很久一般先是悠闲的抻了个拦腰,而后四下张望,看到七鳐木澜二人后,傻里傻气地灿然一笑,说:“你们都在啊,真好。”   语毕,初二抬手挠了挠脑袋,努起下唇,虽略带疑惑,但语气平静地说:   “哦……对了,说起来……初一呢?” ☆、第66章 大结局于归   “哦,对了,说起来……初一呢?”   木澜与七鳐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告诉他,初一已死。   初二低下头,自行看到了初一的尸体,他没有痛彻心扉的疯癫叫喊,而是粲然一笑,伸手抱过他的尸体,贴在怀中。   “原来你睡着了,好吧,别睡太久,会……醒不过来的。”   语毕,初二抱起初一,缓步向着黑暗中走去。   只留下了一个蹒跚的背影,映着一地的金光。   七鳐怔怔不知其意,但初一已死,至于初二,初二何罪之有?从他的心底,他还是认为初二才是真正的阿一,初一才是那个多余的存在。当然,这些话,说出来也全无意义了。   “唔……”   听得身侧一声闷哼,七鳐侧头望去,竟是木澜倒地昏死过去。   “阿二!”   七鳐双手握住她的肩头拼命摇晃着,如疯了一般喊叫着:“木澜!阿二!二丫头!你醒醒啊!你不是说你不会死吗?!!你不是说阵停下一切都会结束吗?!你不是还说要保护我吗?!你怎么……你怎么又骗我?”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愈发小了下去。   他将自己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木澜的体内,但她的身体却丝毫不为吸纳。   木澜缓缓睁开眼睛,她有气无力地说:“喂……谁,谁说我死了。不……咳咳,不许咒我……”她声音极其微小,仿佛下一刻就要咽气一般。   七鳐大喜过望,他就知道木澜不会死!他的木澜断然不会死!   木澜又咳出两口血来,而后挣扎着欲站在地上,但七鳐并不放手,而是打横抱起了她,任她在肩上踢打也不放手。   前方一箭之地处陡然亮起一阵白光,七鳐认为这是通往回去的路,于是飞快地向前跑着。   他肩上的木澜一颠一颠,伴着一声声闷哼。   “我们……我们马上就能回去了!”   七鳐的喜悦溢于言表,疯狂地向前跑着,可是,这路却越走越长,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他听到肩上之人沉重的喘息声,脚下来不及停下,边跑边气喘吁吁地问道:“澜澜,你还好吗?”   肩上没有声音回话,七鳐刚要停下,却听木澜缓缓道:“好……别,别回头,快跑,别停下。”   七鳐傻里傻气地嗯了一声,脑中闪过无数次曾经和阿二重逢的场景,太好了,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待回到魔界,他便可以同阿二完婚,也不算辜负了曾经所受苦难。   这样一想,七鳐顿觉浑身充满了力气,他仿佛忘了自己方才将一半妖气分离出来打进初一体内的一码事,也忘了自己断然撑不了多久的事实。他没命地跑着,他要带着肩上之人活下去,永远地在一起……   也不知跑了多久,他浑身如散架一般,忽然脚下踉跄,整个人摔在地上,连带着肩上的木澜。   “阿二!”七鳐来不及站起便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木澜双眼瞪大,闪烁着某种情绪看了七鳐一眼,但立刻移开视线,满脸心虚。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木澜晃了晃头,笑吟吟道:“我们先活着离开这里,我再告诉你。”   七鳐再次嗯了一声,扛起木澜继续向前方金光处跑去。   那像是一扇圆形的门,门上可以看到有八个光点在以顺时针的方向快速转动。   木澜大叫一声:“不好,快走!”   七鳐已然用上了全力,只听一声轻啸,一道红色的身影从门口处窜进来,迎面扑上二人。   劲风猎猎,木澜终于松了一口气,就在大门马上关上之时,七鳐的坐骑毕方从魔界赶了过来,抢在门阖上之前,将二人抢出来。   毕方飞得很稳,木澜撑着坐起,回头看了一眼来时路。那扇金色的门连带着曾经的一切记忆都被关在了里面。   “阿二,你在看什么?”   木澜望向七鳐,笑着说:“小黑,我不是阿二,我是木澜,你也不是小七。你……忘了吗?”   七鳐立即会意,连带着说:“对对,你说什么都对,你是澜澜。”   转瞬二人回到了魔界,他们二人一鸟立在门口,里面冷冷清清,全无一点生气。   原来当时叶薯蓣奉初一之命执行的最后一个命令便是在七鳐走后杀了所有活着的东西,唯独跑了毕方这一只鸟。   七鳐伸手解了毕方身上的血契,挥手说道:“你走吧。”   毕方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地红色的羽毛,缓缓飘散。   木澜抬起头,见七鳐头上还有一片羽毛,嬉笑一声择掉后,拉着他的手,向着远方走去。   木澜蹦蹦跳跳地走着,极力掩盖着她的情绪,那种不甘,那种遗憾,通通掩盖下去。   “好了。”七鳐用力一拽强迫她停下,伸手板过她的脸说:“现在你该说说,到底瞒了我什么吧?”   木澜假装不明白,挽上两只袖子装傻道:“我把叶薯蓣和环儿那一对镯子留下了,就这个而已。”   “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事实无情打脸。木澜双眼一翻,歪头倒了下去,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昏死过去。   七鳐大惊失色,但任凭他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叫醒她。   她……死了?   七鳐探探气,她还活着。   当下不知所以,七鳐打横将其抱起,缓缓向前走着。   他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走进一片树林,树木茂盛,树叶葳蕤生光。走在其中只觉冷风飒飒,不见前路。   七鳐觉得木澜的身体在向下滑,于是伸手掂了掂,侧头看到两颗树的树干交织着长在一起。   这是不是叶薯蓣姐妹二人?   七鳐腾出一只手来,将木澜手腕上的两只镯子放在这两棵树下,继续向前走着。   天高地远,他也不知自己要走到多久才肯停下。   沿途一路蹦出不少妖魔鬼怪,本碍于七鳐身份皆不敢靠近,但只要有好事的靠近一次并发现七鳐并不打算杀他们,于是皆大胆了起来,围着他蹦蹦跳跳,叽叽喳喳地吵闹着。   “魔王大人,您要带她走到哪里去啊?您知道您都走了多久了吗?”   七鳐不答话,他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走到哪里……重要吗?只要怀里还有她,走多远都不在话下。   “魔王大人,您要走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您这样走下去,她也醒不过来啊。”   不知是哪只小妖领头问出这句,其他的小妖纷纷附和,且你一言我一句的重复追问这句话。   七鳐也听不烦,任由他们吵闹着。   身边的妖魔鬼怪换了一波又一波,声音换了一轮又一轮,但这句话还在不住地追问着。   终于,在一日的黎明,一丝阳光透过树枝的缝隙照射下来,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才肯开口答道:   “那就走到我死心吧。”   话音未落,平地卷起狂风,飞沙走石,遮天蔽日。一众妖魔鬼怪发出一阵嘶鸣,如恶鬼一般嘶吼着,随即作鸟兽散。   七鳐终于停下,他也不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子,只是轻轻笑了一声。   “哈~小黑~你敢说死心?我还没死心,你竟敢说死心?!”   伴着木澜清脆的笑声,她从七鳐的怀中挣扎着站起,上下打量一番,见他灰头土脸,一头青丝上还落着几片落叶。   她当下一边活动活动手腕,一边嘲笑道:“就知道,没有我保护你,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我这才从地狱爬回来你就……”   她话未说完,就听砰的一声闷响,七鳐在她面前化成那条三寸长的小黑蛇……哦不,小黑龙。   小黑如人立一般仰头看着她,嘶嘶地叫唤着。   “你你你,你耍赖!”   小黑一听,脑袋一歪向后仰去,像根僵硬的小木棍直挺挺地挺尸。   “好吧,怕了你了。”木澜说着,二指捏住他软软的小身体将他捡起。还不等她站稳,小黑跐溜一声顺着她袖口钻了进去。   一丝清凉顺着手腕,手臂,再到领口……   最后,小黑从她领口钻出来,爬上头顶发上,将尾巴尖尖勾在她头上发簪尖端,带有挑衅地将尾巴尖尖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着。   木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蹦蹦跳跳地向前跑去。   其身后一众妖魔鬼怪皆面面相觑,几只眼睛滴溜溜转了个便,浑身手臂将项上几颗脑袋抓了几番,却怎么也想不通其中关节,最后皆脑袋一仰,躺在落叶上开始挺尸,看看有没有其他姑娘将他们捡走~   ——完结—— 书香门第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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